子玉为什么甘心舍掉神灵的庇护,非要在此战中证明自己的指挥才能呢?这是有一些原因的。当年重耳流亡列国时到了楚国,子玉认为楚成王对其过于厚待,且认为重耳有次出言不逊,请求杀之,虽被成王劝阻,但他对重耳的怨气一直未解,他要在这次战斗中重挫晋军,教训重耳,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厉害。尤其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楚国前令尹子文推荐子玉为将时。,楚国群臣对子玉评价不一,名士蔿贾就曾公开反对说:“子玉刚而无礼,不能治民。如带领三百乘以上的军队去作战,不会安全返回。”(见《左传?僖公二十七年》)子玉对此言一直耿耿于怀,他要借此战显示自己的才能,树立威信,给反对者一个难堪。交战前楚成王曾派人去前线劝他撤归,他却派人向成王请战说:“我不敢说一定能取胜,不过愿意借此机会来堵住毁谤者之口。”这种心理的作用,使他更乐意在没有神灵庇佑的条件下独立取得战役的胜利。尽管他潜意识中对这次交战有些怯懦,但刚强、自傲的个性使他根本不愿承认这一点,他总认为自己战胜晋军是有把握的。
晋文公重耳为君前流亡列国,受到众多诸侯国的冷遇,但在楚国却意外地受到了楚成王的热情厚待,他对此恩长记于心,准备寻机报答,及他作为一个北方大国的君主,走到了必与楚战的地步时,一直下不了决战的决心,他总觉得与楚军作战有负楚王恩德,以至于手下大臣当面批评他是“思小惠而忘大耻”。他的战前之梦是在心中极为内疚的情况下发生的,梦中自己被楚王击倒侮辱。通过这一梦境才多少排遣了他的内疚心理,勉强追求到了与楚王关系上的情感平衡。
古代的梦观念使晋文公不能理解此梦的内含之义,他心中恐慌,召大臣询问,事实上没有哪个大臣能真正理解其中的含义。但为了坚定文公的战楚信心,大臣狐偃向他解释说:“您面朝天表明晋国得到天助,楚君伏地向您请罪,他吮吸您的脑汁就是您可以使他驯服,这是一个很吉利的梦。”狐偃的解释在道理上牵强附会,难以服人,实际上只是对君主的一种鼓动策略。古代的任何梦观念都不可能对此梦做出稍微合理的解释。
子玉:城濮梦战,内怯外刚(2)
子玉的战前之梦及其对梦的态度,暴露了这位楚军指挥员内心怯懦、外显刚毅、盛气傲物而外强中干的隐深特点;晋文公的战前之梦则表明这位大国君主处战谨慎、恩怨分明和富于人情的性格特点。城濮之战最后以晋国胜利而结束,其实战前之梦已显示出了双方统帅的作战性格和心理素质的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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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商臣:怠慢激将,诱测王意
《左传?文公元年》、《史记?楚世家》和《韩非子?内储说下》(统一中圆点)同时记载了楚太子商臣为察究君父的传位之意而采用的激将之计。楚成王早年立商臣为太子,后来又想废掉商臣而立公子职为太子,商臣风闻此事,但难断真假。为了察知父王的确切意向,他与太傅(辅导太子的官)潘崇商议了一个计策。他们请来成王的宠妃江芈来东宫(太子所居之宫)享宴,宴间故意对其怠慢不敬,过分不恭,江妃大怒,拍案而起,大骂道:“贱东西!难怪君王要杀掉你,立公子职为太子!”言罢离去。商臣由此确知了君父的意向,先行举事,逼死了楚成王。
楚成王是否有废掉太子之意,只有他身边的几个亲近之人才会知道,而那些人绝不会将废掉太子之事告知即将被废掉的太子。太子商臣若询问他们,非但得不到真情,反而会传到成王耳中,引起更大的疑忌。于是商臣选取了激将探测的方式。
常见的激将法是针对那些自视英雄、又有实际能力的人,为了让他们下定干某件事的决心,首先故意对其进行羞辱贬损,利用其自尊的心理要求,促使他们自己下定做好该事的决心。商臣这里所用的激将法具有一些明显的特点:激将的目的不是要让受激人干某件事,而是要探测其可能隐藏着的有关激将人前途命运的特殊秘密;激将的对象不是能干某事的人,而是某一秘密的知情人;同时,激将人和受激人不像在一般激将法中那样,双方的社会角色属上下关系或平等关系,而是一种下与上的关系。
太子商臣对上辈王妃江芈宴请而不恭敬,刺伤了江芈的自尊心,这位性情急躁的妃子出于报复,就把她所知道的君王废太子的至秘意向在怒骂中泄漏了出去。和常见的激将法不同,商臣的激将在性质上不是一种激励手段,而是一种利用手段,是一种诱测秘密的计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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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伯:一箭中鹿,礼退追兵
《左传?宣公十二年》记载了楚国大将乐伯在仅剩一枝箭的情况下智退追兵、返回本营的计策。在晋楚两国大军相持的一场战役之前,乐伯受楚庄王之命,乘单车去晋营挑战,连杀晋卒数人后,乐伯徐徐退归,晋军见状,分路前来追赶。乐伯为了显示自己的手段,他拿出弓箭,故意左边射马,右边射人,使左右两路追兵都不能前进。晋将鲍癸领兵从正后面追来,乐伯一看,自己手头只剩下一枝箭了,这无论如何也难射退追兵,心里不免一惊。这时,恰好有一只小麋鹿在旁奔跑,乐伯灵机一动,一箭射中糜鹿之背,让随车之人将麋鹿拿去恭敬地献给晋将鲍癸说:“狩猎的时令还未到,咱们都吃不上野味,请将此献给您作为膳食。”鲍癸接受了礼物,劝阻部下说:“前面车上的人极能射箭,又懂得礼貌,都是非同一般的人。”遂不再追赶,乐伯于是平安回营。
对于晋兵的追赶,乐伯本有以箭射退的把握,但手头出乎意料地剩下了一枝箭,这枝箭即使射中晋将,也难遏止晋军的追赶,乐伯只会剩下束手待缚的结果。紧急关头,乐伯见景生计,他射麋相送,示敬拒敌。他通过射麋,既向晋将显示了自已的武艺手段,又显示了自己对追兵毫不介意的心理闲暇;这既是对追兵的威慑,又是对他们的心理征服。在显露了自己的手段后,乐伯送麋于敌,示以恭敬之礼,实是在暗示鲍癸:不是乐伯不能射杀晋兵,而是不愿射杀,惟求和好。乐伯是以示敬的手段弱化或消除与追兵的敌对状态。追兵不知乐伯仅剩一箭的窘情,心惧乐伯射艺,遂顺势接受了乐伯的敬意。
箭是用来射杀敌人的。乐伯在自己最需要箭的性命攸关之时,把最宝贵的一枝箭作了一反常态的使用,反倒遏止了追兵,死里逃生,真正是大勇中含有大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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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庄王:陈国蓄多,断其易攻
陈国是一个毗邻楚国的小国。《吕氏春秋?似顺篇》和《说苑?权谋》记述说,楚庄王准备进攻陈国,派人前去察看陈国之情,使者回来汇报说:“陈国不能攻打。”庄王问及原因,使者回答说:“陈国城墙很高,河池很深,粮草积蓄很多。”楚庄王说:“陈国可以攻打。陈国只是一个小国,但储备却很多。储备多就说明赋税很重,赋税重则百姓怨恨君主;城墙高,河池深,说明民力已经疲惫。”于是楚庄王领兵攻陈,终于攻取了陈国。
楚国想攻打陈国,需要知道陈国的战争防御能力,但当了解到陈国城高、池深和蓄多的实情后,楚国对陈国的防御能力产生了截然相反的两种估计:一种认为陈国的战争防御力极高,难以攻打;一种认为其防御力极弱,易于攻打。按说前一种估计是符合事物逻辑的,但楚庄王坚持按后一种估计去行事,竟然获得了事实上的成功,事情的结果促使人们对此进行深刻的思考。
城高、池深、蓄多是战争防御中重要的物质条件,对此谁也不能否认,但战争的防御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条件,就是民心的和顺,这一条件在战争之前难于充分暴露,且缺乏可资衡量的客观指标,因而常被人们忽视,但就战争的本质讲,它比前一种条件更为重要。楚国所以对陈国的战争防御能力做出了两种相反的估计,就是因为侦探的使者仅仅看到了前一种物质条件,忽视了后一种条件,而楚庄王则更注重于其民心的和顺状况,他从陈国城高池深和蓄多的实情中判断出了其百姓负担的苛重,预料到了民心的不顺,他的估计更能抓住战争的本质,因而能经得起战争实践的检验。
楚庄王之后约三百年的思想家孟轲为此尖锐指出:“固国不以山溪之险”,认为在战争中“地利不如人和”(《孟子?公孙丑下》),孟轲是立足于更一般的意义上谈论战争诸条件的比较,其思想和楚庄王是相通的。
一个国家可能不需要战争的进攻,但任何国家都需要战争的防御。楚庄王的分析从反面告诫人们,战争的防御需要物质条件,但战争的防御的重点应在于促使民心的和顺,且不可以伤害民心为代价而强求换取超过国力负荷的某种物质条件。人们应该常常注意一种事物反面因素的存在和作用。
楚庄王:臣不超己,退朝而忧
战国时的吴起一度在魏武侯手下为臣。《吴子?图国》和《新序?杂事》中记载,魏武侯与群臣谋划事情,群臣都赶不上他,武侯退朝后面有喜色,吴起于是对他讲了春秋霸主楚庄王的一件事情。
楚庄王曾经与群臣谋划事情,群臣都赶不上他,他退朝后面露忧色。大臣申公问他为何面有忧色,楚庄王回答说:“我曾听说,每一世代都有圣人,每一国家都有贤才。能得到圣贤为师的人,才能为王;能得到圣贤为友的人,才能称霸。现在我本人才能不高,群臣反而没有能赶上我的,楚国恐怕危险啦!”
讲完这一事情,吴起接着对魏武侯说:“在楚庄王感到担忧的地方,您却很喜悦,我私下感到不安。”魏武侯于是面露惭愧之色。
君主和臣下都是所谓“治国平天下”(《礼记?大学》语)的人物,客观上总有一个才能的高下比较。除特殊情况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