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偃:痈疮隐痛,梦坠头颅
荀偃属晋六卿中行氏之族,又称中行献子,一度为晋悼公时的中军元帅。《左传?襄公十八年》载,公元前555年荀偃准备伐齐,赴战前他梦见与先君晋厉公争讼,但未取胜,晋厉公持戈击他,他的头掉在前面,他跪下来安在脖子上,两手抱着头便跑,见到了一位名叫皋的巫人。几天后荀偃在路上见到了巫皋,向他谈起自己的梦,竟知巫皋也做过同样的梦。
荀偃的坠首之梦产生于两个原因,一是身体内部的感官刺激,二是他当时在君臣关系上的特殊心境。
荀偃梦见自己掉了脑袋,首先是因为他的头部正受到某种病理的痛苦刺激。《左传?襄公十九年》载,荀偃出师伐齐的次年春上,凯旋回国时生了毒疮,痈疽正好长在头部,以至于眼珠都鼓了出来。我们有理由认为,这样严重的毒疮不会是突然生出,它一定在头部经历了一个由微到著、自隐而显的过程。荀偃出征前毒疮已开始形成,只不过疼痛极小,他的意识尚无明显的感觉,然而,他在白天没有感觉到的微痛,却在晚上被隐隐地感觉到了,于是他产生了别人以戈击己、自己脑袋坠地的梦境,梦使他头部的隐痛得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弗罗伊德《梦的释义》中引用古希腊学者亚里士多德的断言说:梦很有可能使我们意识到在清醒状态并未予以注意的早期疾病状况。这一原因构成荀偃坠首之梦的内部机体刺激。
来自头部的隐痛刺激在荀偃梦中偏偏会形成与厉公争讼、头被击落的内容,是另有原因的。据《左传?成公十八年》和《史记?晋世家》载,公元前573年,荀偃因为惧怕晋厉公的几位宠臣危害自己,与当时的中军元帅栾书一起乘厉公外出时将这几位宠臣拘捕,然后指使大夫程滑杀掉了厉公,迎立晋悼公入主君位。晋悼公治国有方,深得人心;荀偃在悼公手下一直心不自安,他深怕悼公追究自己先前的弑君之罪,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是在厉公未曾加害的情况下将其杀掉的,由此产生了对厉公极重的负罪感,这种神经焦虑和道德的负罪感作用于潜意识,使其将来自头部的隐痛刺激制作成了上述梦的内容,通过他与厉公争讼不胜、头被击落的梦景,他表达了自己弑君的无理,并惩罚了自己弑君的罪责,长期困扰他的神经焦虑和负罪感得到了一次释放。当荀偃在梦中头坠于地后,他跪下来戴上了自己的头跑走,这既包含了向厉公跪而请罪的深层欲念,又表达了他诛而不死、罪而获生的求生的本能愿望。
晋军:虚张声势,示形惑敌
公元前555年,晋平公率数国诸侯伐齐,与齐灵公所率的军队相遇于平阴(今山东平阴东北)。《左传?襄公十八年》载,晋国军队在战前探测险要之处,到处竖起大旗,布置军阵,在战车左边坐上真人,右边放上假人,以大旗作前导,车后拖着柴草,故意扬起尘土。齐灵公远远望之,见晋国军队人数极多,自料寡不敌众,就率领军队乘夜晚逃遁了。
晋军中精通音乐的师旷次日晨对晋平公说:“乌鸦有了愉快之声,齐军大概逃走了。”晋臣叔向对平公说:“城上落下了乌鸦,齐师逃跑了。”晋军于是进入平阴,继续追赶齐军。
晋军在这次战斗中伪装兵士和军阵,以假诈敌,虚张声势,给齐人造成恐惧气氛,动摇了其作战决心,未曾交战就使齐军后撤。这是一次极成功的军事谋略活动。
平阴之战中晋人的谋略活动对同时代的孙武一定产生过一些影响,孙武以如下兵法理论概括了相类似的军事谋略:
第一,孙武提出“故善动敌者,形之,敌必从之。”(《孙子兵法?势篇》)善于调动敌人的将帅,伪装示形,用假象迷惑敌人,敌人便会听从调遣。唐代名家李筌直接以平阴之战为例解释《孙子》此句之意。杜牧认为《孙子》此句含如下之意:“我弱敌强,示之以强,动之令去。故敌之来去,一皆从我之形。”
第二,孙武提出了“故三军可夺气,将军可夺心”的用兵谋略。后代学者张预解释后半句时认为,用兵时可采取“迫而使之惧”的方式夺其“心谋”,这正好体现了平阴之战中的谋略。
第三,平阴之战中晋人在车后拖着柴草,故意扬起尘土,示以战车来攻。孙武正面理解这一现象,提出“尘高而锐者,车来也。”(《行军篇》)提醒人们,尘土高扬笔直上升,表明敌人兵车驰来。
第四,孙武总结晋人凭城上落乌而对齐军情况的正确判断,提出:“鸟集者,虚也。”(《行军篇》)和郑人凭鸟断定楚军空营的事情一样,杜牧、陈白皋、张预等《孙子》注家将此作为解注这一察敌之法的直接例证。
平阴之战是晋人谋略思想的胜利,它启发后人在军事活动中要善于筹谋,争取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谋攻篇》)的最高用兵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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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向:伪造私信,书“遗”敌庭
苌弘是春秋末期周景王、敬王大臣刘文公属下的大夫,在晋国六卿的内讧争斗中支持范氏,为晋国其他派系所憎恨。《韩非子?内储说下》和《说苑?权谋》都记载了晋国执政叔向诱使周室杀害苌弘所施用的“遗书计”。叔向常去周廷会见苌弘,这一次,他摹仿苌弘笔迹,以苌弘名义写下了一封托叔向转交晋君的书信,信中写道:“请按以前约定的时间兴兵攻周。”叔向会见了苌弘后照例拜见周君,假装把这封信遗失在了周君之廷,匆忙离去。周公看到这封信,认为苌弘暗通晋国,出卖周室,于是诛杀了苌弘。
叔向此计的要害,一是伪造苌弘通晋卖周的证据,二是把这一证据不露破绽地传给周君。只要完成了这两步,就自然离间了苌弘,达到借周君之刀杀掉苌弘的目的。
伪造苌弘通晋卖周的证据,叔向选用了书信的形式。他摹仿苌弘笔迹,写下了苌弘约晋兵攻周的书信,于是完成了计策的第一步。在更为关键的第二步中,他借拜会周君之机,将书信佯作遗失于周廷,于是把苌弘出卖周室的证据留给了周君,其他事情全如所料地顺利实现。
叔向的遗书计是对敌人的离间,它是把捏造的证据巧妙地转交给离间对象的上司,从而将卖国的罪名强加于该对象,不露痕迹地实现借刀杀人的目的。
遗书计被东汉末期的曹操谋士贾诩创造性地使用过。公元211年曹操率兵与马超、韩遂在渣关相持,曹操采纳贾诩之计,送给韩遂密信,信中重要字句故作改动痕迹,马超从韩遂那里要来书信观看,见多处改动,心中大疑韩遂。(事见《三国志?武帝纪》)《三国演义》据此生动地描写了“曹操抹书间韩遂”的故事(第五十九回),这都是巧借书信的离间策略。
智伯:送敌大钟,诱劈军道
春秋末有一小国,名叫仇由(在今山西阳泉市),此国地僻道狭,没有通车之路,故在大国争霸中得以生存。《吕氏春秋?慎大览?权勋》、《战国策?西周》、《韩非子?说林下》、《史记?樗里子列传》、《淮南子?精神训》多处记载了晋卿智伯以“大钟计”攻灭仇由的事情。智伯想攻灭仇由,苦于没有通车之道,于是筑了一口大钟送给仇由君,这口大钟必须两车并行才能运送。仇由之君为接回这口大钟,发动国人斩高岸、填低谷,拓出了一条又宽又平的大道。及仇由人将大钟运回,智伯率大军随到,一举攻灭了仇由。
智伯对仇由之君投其所好,以利诱之,他以赠送大钟为幌子,实则诱使仇由人修筑道路。智伯把自己征战中最困难的任务诱使敌方来完成,又避免了敌方的警觉,收到了出其不意和事半功倍的效果。
大钟计的要害是对敌人行动前投之以利,使其利令智昏。仇由之君接收大钟时,大臣赤章蔓枝曾反问说:“我们凭什么会得到智伯的大钟呢?”他向国君分析说:仇由国“斩岸堙溪以迎钟,师必随之”。但仇由君因贪钟之欲甚强,根本听不进大臣的劝谏,真正如《吕氏春秋》所言:“欲钟之心胜则安仇由之说塞矣。”
魏文侯:示人和好,双辞韩赵
战国时的韩、赵、魏是晋国分化的三个国家。《战国策?魏一》、《韩非子?说林下》和《资治通鉴?周纪一》记载,有一段时间,韩、赵两国结怨欲战,韩君派人向魏国请求援兵,魏文侯回绝说:“我与赵君是兄弟,不敢借兵给贵国。”不久,赵君也派人向魏国请援,魏文侯回绝说:“我与韩君是兄弟,不敢借兵给贵国。”韩、赵两国从魏国没有借到兵,对魏国很是憎恨。后来,两国知道魏文侯是想以此使他们讲和,都很感激,于是两国尊服魏国。
魏文侯欲阻止韩、赵两国交战,但又不愿以武力去干涉制止,于是在双方请援时采取了中立的立场,他在拒绝请援时将受攻击的另一方称为兄弟,故意表现出与其更为友好的口吻,既未使请援方受到过分刺激,又使他们难于轻易向另一方进攻。
魏文侯拒绝了一国的请援,又显示了与另一结怨国相友好的姿态,必然引起该国的憎恨,这是魏文侯能够预料得到的。然而,在某种交往中,魏文侯并不想得到对方一时的欢心,韩、赵同是自晋分化出来的新诸侯国,国力相当,在战国数雄中不算强大,双方相互攻击,必然两败俱伤,会伤害他们长远的生存利益,对这一点他们迟早会看清楚的。以某种方式阻止他们相互攻击,虽然会使他们一时憎恨,但等他们看清长远的利益后,是必然会得到他们感激的。尤其是,魏文侯在拒绝请援的方式上是给了两个仇怨之国同样的拒辞,当相互结怨的韩、赵两国知道了对方向魏国请援而被拒绝的情况后,他们又必然会为此高兴,这不仅会抵销他们对魏文侯眼下的憎恨,而且还会增加他们日后对魏文侯的感激。魏文侯双辞韩赵的请援,正是想收到这样的良好效果。
在与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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