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就是为了反驳容若的话,外面忽然传来两声大叫。
「狗皇帝。」
「滚出来。」
容若头疼得揉揉眉心,打开车门,探头出去,满街都是被这两声喊叫吓得目瞪口呆的百姓,后面那辆车上的侍月和凝香停下车,快步走了过来。
街中心站着两个眉目异常清秀漂亮的少年,眼中都有熊熊的怒火,拿着寒光闪闪的剑,正对着马车。
容若笑嘻嘻跳下马车,一手拉一个:「你们俩又发什么疯?跟你们说多少次,我是黄哥哥,不是黄弟弟。」他一边说,一边冲四面八方赔笑:「不好意思,我两个小表弟脑子有点毛病,大家见笑,见笑。」
容若硬扯了两个正气得七荤八素的大男孩上了马车,外头性德继续赶车前行,里头容若把手一松,眼一瞪:「你们干什么?」
「正要问你干什么呢!一声不吭就想跑,我们饶得了你吗?」苏良眼瞪得比他大,声音吼得比他响。
「哪个要跑了?我是皇帝啊!我这是体恤民情,微服私访,你们懂不懂啊?」容若用手拍得桌案咚咚响。
「我们还没有杀你报仇,你别想甩开我们。」赵仪死死盯住容若。
「我没甩你们。」容若笑道:「我只不过要出去巡视四方,没通知你们而已。我是皇帝,我有权利决定我要带谁,不带谁。」
「我们不要你带,我们会一直跟着你,直到取你性命,报却大仇。」苏良凶狠地吼着。
容若皱皱眉,用手按住耳朵,做不堪其扰状:「小孩子,别这么大声叫,谁不让你们跟了,不过,跟不跟是你们的事,我的马车,你们没有权利坐,我骑马四处跑,麻烦你们两条腿跟,我住店,麻烦你们在外头喝西北风,我吃饭,麻烦你们吃点草根树皮,我估摸着,你们年纪轻,挺得住,两三个月还撑得下来。」
「你……」苏良大叫一声。
容若摇着头:「说了别大声喊了,难道还要我明知你们要杀我,却掏银子出来,叫你们白吃白住白享受吗?我看起来那么像白痴吗?」
苏良、赵仪面面相觑,他们两个一直住在宫里,身上根本没有钱,以前也从未为钱烦恼过,只知道跟住容若,一心报仇而已。可事实上,如果容若不让他们跟在身边,光日常吃喝用度,就可以让两个在深宫中长大,完全没有自立经验的大男孩一筹莫展。
赵仪有些结巴地说:「你以前都是……」
「你们也说我以前是故意玩弄你们了,现在我玩得厌烦了,不想玩了,怎么样?」容若冷笑:「想硬跟,别忘了,性德可在外头,你们敢硬赖在我车上,我叫他把你们敲晕了扔出去。」
苏良、赵仪深知性德那深不可测的强大,自知如果他要动手,自己是绝对无法反抗的。可是无法赖在容若身边,要靠两条腿追踪马车,实在太过辛苦,何况,他们匆忙从宫中赶出来,没带干粮没带水,没有银子,没有马匹,连换洗衣裳也没有。自己活命还成问题,哪里还有办法死死咬住容若。
但要就此放弃,却又万万不甘。在他们的生命里,早就没有向往追求,直到立下誓杀皇帝报仇的志向,一门心思都只为了这个愿望。受皇帝的恩,已经用救他一命报答过了,切齿之仇,又岂可不报。
容若看着两个眼红脸青,却又彷徨无助,急得直要吐血出来的可怜大男孩,脸露同情之色,叹口气:「算了,我就让你们一步吧!你们要跟着我也不是不行,不过,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也没道理白养你们,你们就当我的侍从护卫吧!所谓侍从,就是听我话,看我的眼色行事的人了。我坐着,你们要站着;我睡觉,你们要守夜;我吃饭,你们要服侍;我无聊,你们要逗我开心;我指东,你们不能到西。所谓护卫当然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有危险你上,有好处我拿,刀刀剑剑砍过来时,你们得冲出去,拿身体遮挡我……」
「你……」苏良气得手里的剑几乎没劈下去。
幸好赵仪一把扯住他,指指车外,再指指有意无意遮在容若身前的楚韵如。
容若像是根本没看见苏良气得暴跳如雷,继续慢悠悠道:「做为回报,我允许你们每年刺杀我一次,无论成功与否,我都不追究。」
「一次?你以前可是……」
容若不耐烦地打断苏良的话:「别老提以前,我说过我已经玩得厌烦了,让你们行刺一次已经是开恩了,你们还想怎么样?难道我由着你们俩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停的拿剑砍我,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着吗?」
「可是……」苏良抗声喊。
容若拖长了声音喊:「性德,麻烦你帮我把这两个惹人厌的家伙给……」
「十次。」赵仪声音居然冷静下来。
容若挑挑眉:「两次。」
「九次。」难得赵仪耐下性子有商有量,讨价还价。
「三次。」容若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像个大奸商。
苏良咬着牙想扑向容若,赵仪把他死死抓住,沉声说:「八次。」
容若摇头:「三次,否则,让性德请你们出去。」
赵仪闭了闭眼,脸上流露出壮士断腕的沉痛:「成交。」
「好,痛快。」容若两手向前拍去。
赵仪扯了苏良一把,苏良会意,二人一起扬左掌回拍,三掌相击,响起清脆的击掌声。
这一番讨价还价,看得萧远下巴眼睛一起往下掉,就差没狠狠打自己一拳,以确定这是不是做梦了。
楚韵如却早已习惯容若的出人意料,只是婉然而笑。
容若一骗来两个可怜的童工侍卫,立刻颐指气使:「你们现在到后面的马车上去,总不能让人家两个娇滴滴的姑娘赶马车吧!拿出男人样来。」
苏良咬牙如磨,用吃人的眼光瞪着容若。
容若缩缩脑袋,故意做害怕状:「你不是刚订约就要悔约吧?」
赵仪深吸一口气,勉强保持镇定:「我们不会赶马车。」
「不会你们就学啊!人家小丫头都会,你们还不惭愧吗?」容若给他们两个大大的白眼。
赵仪拉住被气得随时会吐血身亡的苏良,自己声音也因恼怒而有些走调:「好,我们去。」
两人打开车门就要出去,容若忽在后面叫了一声:「喂!」
二人一起回头,惊见有什么东西飞过来,本能的伸手一接,却是香喷喷的糕饼。
「一大早就追出来,还没吃饭吧!」容若漫不经心说:「饿得没了力气,可就当不了我的护卫了。」
苏良和赵仪呆呆看看容若,又呆呆看看手上的饼,然后一起跳下马车,连下车的动作,看起来都有些呆。
容若得意洋洋,冲楚韵如扮个鬼脸:「怎么样,我聪明不聪明,把他们玩弄于指掌间。」
楚韵如轻笑:「你是真的心疼他们受过苦,不忍舍弃他们的。」
「哪有。」容若正色澄清:「我明明只是喜欢逗着他们好玩而已。」
楚韵如抿唇一笑,这个男人,必是属鸭子的,才能一直坚持这么硬的嘴。
看着楚韵如的笑颜,容若有些心虚起来,干笑两声:「我去和性德一起赶车。」说着就这么逃也似地跳出车厢。
楚韵如也不阻拦,拿了案上银壶,自斟了一杯酒,浅呷了一口,才抬头对萧远笑道:「三哥,大家都已出了皇宫,就不要再用皇族的身分礼仪相对了。他保全你的一番苦心,我不求你立刻谅解明白,但望你可以试着接受。日久见人心,皇家子弟之间,也不该只有杀伐争斗吧!」
萧远因为刚才所受的强大震撼,还没有立刻回过神,愣了半天,才有些木然地说:「你的丈夫,如果不是最可怕的伪君子,就是最危险的疯子。」
楚韵如也不恼怒,笑颜如花:「我只知道他是我的丈夫,是一个永远可以给人无限惊喜,永远出人意料的好男人。」
第十章 笑离京城
容若坐到外面的车辕上,和性德并肩低语:「有空的话,教凝香和侍月武功吧!这样浪迹天涯,多少会有些危险的。」
「你真的一点也不恼怒?」
这样没头没尾的话,容若却听懂了,笑着伸个懒腰:「不恼怒是假的,不过凡事往好的方面想想,心情也就好了。侍月本来不是我身边的人,因为我落水之后行为怪异,才调到我身边的。这次出来,萧逸指定她跟来,应该从一开始,她就是萧逸派来监视我的。凝香原本是母后宫中的人,韵如进宫后,才调到甘泉宫的,跟来是为了什么呢?就算我本来有些怀疑,刚才故意让她们自行驾驶一辆马车,她们可以应付得来,就可以让我肯定这怀疑了。一直在宫中服侍人的宫女,怎么会轻易驾驶马车?为了做内奸,她们应该学过不少知识吧!不过,武功一道,不靠日积月累是不行的,而且练武的人,身上可以看出痕迹来,不易隐藏身分,所以我估计她们应该不会武功,就算会,也不高,有你指点她们,我才放心一些。」
「明知是内奸,还要留在身边,还要教她们武功,你倒真像圣人了。」
「萧逸对我多少总有疑忌之心的,我离开权力中心固然好,可是,在外飘流,又岂知不会联结地方势力呢!就算我无意犯他,以他的立场,也不能不防我。但也仅仅是提防而已,只要我不做伤害他的事,侍月就会好好服侍我,甚至有危险了,还会竭力保护我。与其不让她跟来,叫萧逸疑心生暗鬼,不如留她在身边吧!凝香是母后的人,母后难道会害我,怕的,也是万一我做了什么事,引发萧逸之忌,她也好在第一时间知道,第一时间补救。可叹她为我操了一生的心,现在还放不下来,我又怎能叫她为难,留下凝香,母后也好安心。只是这一去,天涯飘泊,要有个什么艰难险阻,她们两个柔弱女儿,最易受伤害。教她们武功,固然是为她们好,也是为我们自己好,至少出了事,不必多两个累赘,是吗?」
性德点点头:「好吧!我教。」
容若高兴得同他勾肩揽背:「就知道你最好、最够义气了,记着别忘了帮她们打通全身经脉,这样修习内力就快多了。」
「不行。」性德一点也不为他的亲热所感动,冷冰冰拒绝。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