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这些东西咱娘们收拾着多年了,一直小心珍藏着。”客印月下了大床,走到一个描金的黄花梨雕花大方角柜前,将柜门开了,取出一个二尺长短、一尺多宽的黄花梨官皮小箱,将箱盖掀起,提出一个玲珑剔透的铁力木镂花小匣,轻轻放在床边的鸡翅木方几上,用帕子抹了一下手道:“全在这里了。”
注:梃击案,万历中,神宗皇后无子,王恭妃生皇长子朱常洛,后郑贵妃又生子朱常洵,神宗因宠幸郑贵妃,便欲立朱常洵为太子,但又怕遭到群臣反对,故迟迟不立太子。群臣深以为忧,先后建言者蜂起,要求速立朱常洛为太子,而言者辄得罪,被降被调者无数。群臣力争十五年,直至朱常洛已二十岁,神宗才勉从众议,不得已立常洛为皇太子,遣常洵离京赴藩国洛阳。四十三年五月四日,有男子名叫张差,手持枣木棍,突然闯入常洛所居的慈庆宫,打伤守门内侍便被擒住。先是御史刘廷元审问,奏称张差疯颠。但刑部主事王之寀却审出实情,原来张差并不疯颠,是由郑贵妃手下太监庞保、刘成指使行动,因此朝臣皆怀疑郑贵妃主谋,欲害太子。神宗见事情牵连郑贵妃不可深问,遂命处决张差,并于宫中打死庞、刘二人,含糊了事。
红丸案,太子朱常洛即位,庙号光宗。数日即患了严重痢疾,司礼监秉笔兼掌御药房太监崔文升却下泻药,使病情加重。鸿胪寺丞李可灼进红丸,自称仙方,光宗服用一丸,稍觉舒畅,诸臣退后,又命进一丸,次日天明即崩,在位仅一月。事后,有人怀疑郑贵妃指使下毒,引起许多争议,东林党人给事中杨涟、御史左光斗、礼部尚书孙慎行等弹劾崔文升、李可灼用药可疑,并攻首辅方从哲曲庇李可灼。于是李可灼被遣戍,崔文升被发遣南京,方从哲致仕而去。
移宫案,光宗死后,抚育皇长子朱由校的李选侍仍然留居乾清官,并与心腹太监魏忠贤共谋挟制朱由校以把持朝政。于是杨涟、左光斗等拥入乾清宫,先抢出朱由校呼万岁,然后力请李选侍由乾清宫移居哕鸾宫,朱由校乃即帝位,是为天启皇帝,庙号熹宗。
注:客印月出宫为天启七年九月初三,文中稍稍后移数日。
注:官旗本作官校,避熹宗讳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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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乞雨露新贵遭贬斥 失计谋大珰谪皇陵
第十七回
乞雨露新贵遭贬斥 失计谋大珰谪皇陵
魏忠贤将腰间那个日夜不离的手铳捏了捏,壮着胆子回到东暖阁,若是见机不利,便要鱼死网破。哪知崇祯手指玉兰花六瓣壶道:“朕赐你的东西可是不好么,怎的竟不取而去?”
魏忠贤忙将腰间的左手移开,双手捧了砂壶,谢恩而去。王承恩看着他渐远的背影,啐道:“可惜了那把好壶,竟便宜了这个奸贼!”
“只不过替朕保存几日罢了!藏在他的私邸与这乾清宫并没什么两样。”崇祯微笑道。
王承恩点头道:“那是自然。万岁爷什么时候想要了,奴婢捧着圣旨替您再讨回来。”
崇祯笑骂道:“休要胡说,赏赐的东西怎么好再讨回?朕什么时候如此小气了?”
“万岁爷既是不想赐给他,为何还要将他唤回来?”王承恩十分不解。
“打草惊蛇。”崇祯轻轻吐出四个字,眼里含着莫测的杀机。
王承恩道:“可是蛇急了会咬人的。”
“朕正是要赶蛇出来,若老是躲在洞里,朕还怕打不到它呢!”崇祯看着王承恩茫然的样子,解释道:“只要躲过蛇头,那它的整个身子岂非全是漏洞了?朕自然可以任意施为了。”
“那什么是蛇头呢?”
“蛇头可是大呢!内阁、六部、四方督抚为脑髓,诸科道为喉舌,锦衣卫、东厂、内廷操兵为爪牙。”
“蛇身是什么?”
“不过是些趋炎附势之徒罢了。朕待他们自相争斗,可谓久矣!这一天终于来了,岂容错过?”崇祯眼里熠熠生辉,竟似走狗逐兔的猎人,眼见那狡兔惊慌地向张开的绳网撞去。
“万一躲不过蛇头?”王承恩隐隐感到了几丝惊骇。崇祯抬眼看着他,笑问:“你说该怎么办?”
王承恩先是摇摇头,却又不好教皇上说自己愚笨,便说道:“要是奴婢就做一身镔铁的铠甲,任凭它咬,却不硌掉它的毒牙?”
“你这呆子!难道终生都要穿那沉重的铠甲,睡觉也不脱下?真是庸人之策、懒人之计。”
“那总不能教它咬吧?”
“岂会容它放肆!若想高枕无忧,并不是没有办法,却也是惟一的办法。”
“奴婢糊涂了。”
“拔蛇牙!”崇祯威风凛凛道。
“如何拔?”
“朕不是早已拔了?先安抚了九边将士,再准‘五虎’之首崔呈秀回籍丁忧,罢了内操,命徐应元协理东厂,在宫里安插了信邸的旧人。这些牙不但早已咬不得人,怕是还会自噬呢!”崇祯端起茶盏嗅道:“好茶!冷了竟还有清凉的香气。这才是真香,英华内敛,令人咀嚼不尽。”
更鼓一漏,文渊阁里,崇祯犹未有睡意,反复地翻看着奏章,不由默念出声:“举天下之廉耻澌灭尽,举天下之元气剥削尽,举天下之生灵鱼肉尽,举天下之物力消耗尽。真是可恨!”他将折子狠狠摔在御案上,门边鹄立的王承恩惊得张望一下,见他满脸怒容,忙转过脸去,不敢多看。
“小恩子,万岁爷还在批阅奏章?”略觉尖细的声音传入耳中,不等回应,一个鬼魅般的身影飘飘地来在眼前,来人正是新近升任司礼监秉笔太监的徐应元。
王承恩笑道:“原来是徐爷。”然后将声音压低了道:“万岁爷正在里面窝火呢!”
徐应元道:“还有什么烦心的事不成?咱到里面替你宽慰万岁爷几句,只是不能徒费了口舌,白帮了忙。”
“徐爷说的什么话,小的岂是个不懂礼数的?徐爷若是果然教万岁爷开了心,小的自会想法子孝敬您老人家。明个儿教御膳房备下几个精细的菜肴,找上几个美貌的小宫女伺候您吃喝怎样?”王承恩嬉笑道。
徐应元眉开眼笑道:“万岁爷身边可真长了见识,心瓣也通灵了不少,竟知道咱的心思。”
“可是徐应元么?不过来见朕,却只顾在那里调笑?”崇祯不知何时踱步到了近前。徐应元慌忙拜见道:“万岁爷,奴婢哪敢忘了礼数?是多日不见万岁爷了,一时欢喜,情不自禁,声音高了,真是该死!”
“却不信你夜里来文渊阁只是为了看朕?”崇祯边往御案后走边含笑问道。徐应元看看王承恩,从怀里摸出一个纸片,恭恭敬敬地呈上道:“奴婢替万岁爷敛了些军饷,可是大把的金银呢!”
“该不是又有什么人求你办事,作局输与你的吧?怎么竟有如此之多!”崇祯不禁暗吃一惊,见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白银五十万两,黄金一万两。
徐应元上前道:“这不是奴婢赢的,也没有什么人贿赂奴婢,是魏忠贤拿出来奉献与万岁爷的。”
崇祯不悦道:“你便替朕做主了?你可见过听过历朝历代有拿钱收买天下之主的么?”
“奴婢不敢。奴婢也曾如此说他,他道要教万岁爷明白他的心,也好求个善终。”
“想要个什么样的善终?”
徐应元点头道:“魏忠贤是先朝顾命元臣,若是弃之不用,似有违先帝遗意,也冷了他一片为国的心肠。奴婢以为不如将他乏俸赎过,仍留在宫里驱使,以示万岁爷恩深似海,也好顾全他的脸面。”
崇祯沉脸肃声道:“你拿了多少银子,连夜来替他说话讲情?”
“奴婢不曾拿他什么银子,只是为万岁爷着想。”
崇祯冷笑道:“你如何一心替朕着想?”
“奴婢读书不多,但知道穷寇莫追,万岁爷博闻多识,想必领会得更为透彻。”徐应元眼珠不住滚动,在崇祯身上扫来扫去。
“你是说朕不可逼他作困售之斗,狗急跳墙?朕岂会不明白,还要你这奴才提醒?福藩的赵进教是怎么回事?”崇祯喝问道。
徐应元心头一震,忙道:“奴婢早年在宫里与他相识,赌钱喝酒,自他随福王老千岁离京去了洛阳,奴婢就再未见过了。”
崇祯哼道:“再未见过?那潇碧轩的宴饮可还美味?那薛润娘可还依然貌似当年?你还想瞒朕吗?”
徐应元脸色变得煞白,惊恐道:“万岁爷怎么知道的?奴婢该死,只道是多年不见的故友,不好驳了情面,便去会见了。”
“那魏忠贤、赵进教狼子野心,阴谋迎立福王回京,也是故友情面?你这奴才为何知情不举,还要曲意遮掩?”
“奴婢确实不知内情,只是吃了一场花酒,并未参与其事。”徐应元双膝一软,跪在崇祯脚下。
“席市街北的宅子是什么人居住?昨日魏忠贤的轿中又是何人?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这见利忘义的奴才,心里还有朕吗?”崇祯一脚将他踹倒在御案下,厉声叱骂道:“你此刻定是想着朕是怎么知道的?哼!朕若是没有耳目,又哪里会想到随朕出生入死的奴才早变了心呢!朕升你的官,准你收些银子发财,你还蛇心不足,想里外通吃的好事,哪里会那般便宜?那朱由崧朕已命他回了藩地,永不得入京。那赵进教朕早已命人暗里审问,他已招了。魏忠贤的轿夫之中,朕早已安排了眼线,他的行踪朕随时可知,你还想瞒朕?”
徐应元见事情败露,哭道:“万岁爷,奴婢一时糊涂,利欲熏心,不慎着了魏忠贤的道儿,求万岁爷看奴婢往日的劳苦,饶奴婢这回,奴婢再也不敢了。”
“还说什么往日的苦劳!你可记得随朕入宫的那夜遭魏忠贤毒打,可还记得在文华殿提心吊胆、忍饥挨饿?朕若忘了,你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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