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的冲天火焰交相辉映,大地也开始颤抖了起来。
“糟糕,有数千骑兵!”赛伊夫丁没有想到此时居然又出现了不明力量,但可以肯定不会是来援助自己的。想到即将陷入的困境,一向坚毅的赛伊夫丁也不禁面若死灰。在这困境之中,几个月来发生的一切,不由自主地开始闪现。
赛伊夫丁肩负哈里发的信任和嘱托,率领数十精锐武士一路疾行,从遥远的大马士革向长安进发。没有想到行踪早已暴露,一路上杀机重重。来到河中地区,在碎叶城边的小树林里,赛伊夫丁已经是单枪匹马了,并被敌人逼迫到了绝境,虽然经过多次战斗,敌人也只剩下数人,但还是牢牢压制住了赛伊夫丁。
若不是突然出现的大队人马惊走了对手,艾妮塞早就被敌人抢走了,不过力战之后的赛伊夫丁也没有能力阻止那股人马带走艾妮塞。因为这里是突骑施人的势力范围,赛伊夫丁第一反应是艾妮塞被突骑施人抓走了,奇怪的是这股突骑施人并没有进入碎叶城,而是住进了城南的大营。
赛伊夫丁本打算趁夜进入突骑施大营救出艾妮塞,没有想到敌人人多势众,抢先动手了。幸而在阴差阳错之际,自己抓住机会抢回了艾妮塞。
说起来还得多亏那个古怪的小男孩,只是那个男孩看起来和赛伊夫丁印象中的突骑施人不太像,尤其是眼睛,特别地黑,简直比哈里发皇宫里的黑宝石还要深邃。小男孩的身份似乎十分高贵,一大队突骑施人马在后面紧追不舍,不过他们更恨的是直接闯营而入的敌人们,反而帮了赛伊夫丁不少忙。
赛伊夫丁误打误撞闯到了素叶水畔,恰逢有群人弄好羊皮筏子准备渡河,赛伊夫丁就准备抢船渡河,谁知道还是被尾随而来的敌人们给阻扰了。就这么一耽误,又陷入了大队骑兵的重重围困中,赛伊夫丁不禁悲从中来。
素叶水畔南边的林间道上,北庭轻骑在王勇的带领下正施展车悬阵法对移拔可汗进行斩首行动,却没有料到忽都鲁会从北杀来,恰好刺入唐军的侧翼,为数不多的唐骑顿时陷入了数倍于己的附离军之中。
移拔可汗望着依然略显稚嫩的儿子背着牛皮胡禄和牛皮袋,像头弓起背的发狂幼狼,凶猛地撞入唐军队列中,微微摇了摇头,“这就是我的傻儿子啊,你还是不够狠!”移拔可汗又无奈笑了笑,“可某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好儿子,大不了死在一起吧,用一个可汗和一个特勤来祭奠突骑施最后的光荣吧!不过事情似乎还有可为的余地。”
“杀!活捉那个小男孩!”移拔可汗很快注意到了王勇身前的王霨,挥起雕弓高声喝道,声音中充满了希望。
腹背受敌的北庭轻骑陷入了恶战之中,缓过神的附离军像苏醒的群狼,狠狠地撕咬着唐军的血肉,不断有唐军中刀落马。
“难道天不亡突骑施?”看见形势扭转,移拔可汗抬头望着黑黢黢的天空,默默念道!
呜呜呜……长长的号角声在西方响起,灿若星河的火把和隆隆的马蹄声也随即出现,数千骑兵产生的迫人气势让交战的双方都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上天啊,你究竟是怎么想?怎么安排的?”移拔可汗在心中大声诅咒道,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可汗,他自然不会天真到以为是向西突围的三千突骑施骑兵杀转回来了。此时此刻,能够出现在这里的骑兵绝不可能是突骑施的援手。
“勇士们!杀!”移拔可汗额头上青筋暴突,扔掉雕弓,抽出弯刀就向王勇杀去。
“是黠戛斯人还是沙陀人?”王勇眉毛微微一蹙,随即想到,“不过无论谁来,都需要先挺过眼前这一关!”
“弟兄们,援军到了!”王勇怒喝道,“挺槊冲锋!”
一片阴云飘过,遮住了明月,厮杀的战场更加的漆黑,所有人的都在这片漆黑中舍命搏杀,没有人知道自己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在这漆黑的时刻,自己未来的命运如何,无人能够预测。
。。。
 ;。。。 ; ; 静穆的素叶水畔,阿伊腾格娜在几名附离军的护卫下,出神地瞪着天上的一轮明月。
阿伊腾格娜知道自己的名字就是月亮的意思,月亮是这漫漫长夜最耀眼的存在,其余的星星只是为了衬托她的皎洁和光辉而存在的。
阿伊腾格娜知道父汗很疼爱自己,总是将自己像月亮一样捧在手心;憨憨的哥哥虽然什么也不说,但从心里也是喜欢自己的,只是不常说出来而已。
天空中忽然传来猫头鹰略带兴奋的叫声,打断了阿伊腾格娜的思绪。阿伊腾格娜听侍女们提起过,唐人很讨厌听到夜鸮的叫声,说这是不祥之兆,不由地担心起来。
阿伊腾格娜弄不明白为什么唐军包围了碎叶城,也不明白为什么今夜父汗将哥哥和自己带到这里,但从刚才南边响起震天的马蹄声起,阿伊腾格娜就知道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先是一队附离军被派了出去,然后是父汗率领大队人马挥舞着弯刀、长矛冲了出去。一阵人仰马嘶的喧嚣之后,就听见有人大呼“可汗小心”,哥哥不听劝告,急忙带上几乎剩下的全部附离军杀了出去,只留下十几个军士守卫着自己。
很快,南边又传来了震天的厮杀声,仿佛整个世界都是无穷无尽的厮杀组成的!阿伊腾格娜很茫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好再次抬头望着天空的明月,痴痴出神!
“总算弄好了!”一个一直蹲在地上忙碌附离军士伸了个懒腰,如释重负地大声喊道。
“低点声!”紧紧守卫在阿伊腾格娜身边的附离卫士喝道,“快推入河中!”然后他低头对阿伊腾格娜说道:“郡主,您先上筏子过河吧!”
“不等父汗和哥哥了吗?”阿伊腾格娜不解地问道。
“特勤刚才嘱咐过,筏子一弄好就先送郡主过河。他还说有句话要转告给你,希望你以后都能记住”特勤是忽都鲁的职位,突厥的传统,大汗的儿子多担任此职,跟随大汗熟悉军政。
“什么话啊?”阿伊腾格娜一愣,没有想到一向口拙的哥哥居然会交代自己话了。
“特勤说,他以后未必能成为个大英雄,但他现在就可以做个好哥哥。”
“英雄?哥哥?”聪明灵巧的阿伊腾格娜也被这没头没脑的话给弄糊涂了。
“小郡主,先过河吧。特勤说了,这话你现在未必懂,但长大以后你可能就会懂了。不过特勤说,你如果能一辈子都不懂,那才是最好!”
不等阿伊腾格娜回话,卫士一把抱起阿伊腾格娜,大步朝已经在暗红的河水中晃动的筏子走去,筏子上已经上了三个军士,随时准备渡河。
抱住阿伊腾格娜的卫士还差一步就要跨上羊皮筏子,忽然听到后面传来剧烈的空气撕裂声。
他还没有来得及回头,就感到后背一阵巨痛,一股大力推着自己向前撞去。他忍住巨痛把阿伊腾格娜向后抛出,然后就眼前一片模糊,倒在了漆黑发红的素叶水中,用自己的血将素叶水染得更红。
阿伊腾格娜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变高了,羊皮筏子和附离军士一瞬间变小了、变矮了。自己的视线能够跟着河面上飞行的猫头鹰,望见对岸的树林了。树林飞快地从眼前掠过,浮现出一片幽幽的黑色,黑色的世界中忽然出现了一轮黄色的圆团。
“怎么回事?”阿伊腾格娜这时才觉得事情有点奇怪,脑子还没有转起来,就感到头晕脑胀,耳边传来了呼啸的风声。她吓得闭上眼睛,可马上就觉得应该张开。一睁眼,发现自己距离河岸越来越近,而河岸上,除了几个附离军士,还有单臂抱着小姑娘的灰衣人,在朝河边疾奔。
“接住郡主!”一群附离军手忙脚乱地朝阿伊腾格娜的落点跑去。皮筏子上的军士则急忙撑杆,急欲离开岸边。
灰衣人边跑边从后背上抽出一杆短矛,奋力向筏子掷去。伴随着刺耳的呼啸声,一个附离军士再次应声而倒,栽倒在河里。重物落水的扑通声还没有响绝,灰衣人又抓起了一杆短矛!筏子上的附离军士看着杀气腾腾的灰衣人,顿时乱了手脚,一个附离军士吓得急忙跳进了河水了,落入水中时他才想起,自己不会游泳。
就在阿伊腾格娜即将狠狠撞上地面的时候,几个卫士向前俯冲下去,平趴在河岸上,形成一排肉垫。阿伊腾格娜像一颗俏丽的流星,也像一只试飞的雏鹰,砸到了肉垫上,然后火山大爆发似地大哭了起来。
阿伊腾格娜还没有哭两声,东南方的树林里就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一匹高大的骏马口吐白沫,从树林中一跃而出。马上的黑衣人被阿伊腾格娜的哭声吸引,立刻看到了即将再次投出短矛的灰衣人。
黑衣人怪叫一声,将手中弯若弦月的军刀扔了出来。军刀在空中旋转着,反射着天上的月光,闪成一团花火。
灰衣人脚步一停,弯刀刷地一声刺进了灰衣人脚前的土地里,兀自颤动不停。
灰衣人的动作一滞,反应过来的附离军士除了两个保卫在阿伊腾格娜身边之外,其余的都朝灰衣人扑了过来。
附离军还没有扑到灰衣人身边,就听到后面又响起了炸雷般的霹雳声。警觉起来的附离军士赶紧挥刀护住自己后方,然后就听到骏马的哀鸣声。回头一看,失去了军刀的黑衣人正在地上打着骨碌。东南侧的树林里再次传来了轰隆的马蹄声,一位白马银甲的骑士挥着巨弓,率着一队轻骑从树林风驰电掣而出。
“唐军!”附离军从明光铠中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刚才为了渡河和接住阿伊腾格娜,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