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放到现代社会,李从珂绝不是一个好老板。石敬瑭此信明明就是试探,他接到奏章却高兴万分。张延朗这时已经官复原职,李从珂仍然不忘奚落,当下把张延朗叫过来,让他看石敬瑭的这封奏章,说:“当初要是听了你的话,现在已经损失了国家的财产,还落下一个屈膝事夷的名声。幸亏我当机立断,悬崖勒马,没有听你的话。现在石敬瑭自己请求致仕,我顺势答应了他,再把他安排到郓州去,然后另派人马去把守河东。过得几年,养得兵壮马肥,又担心契丹什么?”张延朗看完奏章,毕竟耿直,竟然毫不吸取上次的教训,禀告李从珂说万万不可,石敬瑭此举乃是为了试探皇上的反应,皇上要是顺势答应了,那石敬瑭必然就造反了。当时在场的还有一帮小人,一见李从珂听完张延朗的话脸色就变了,当即站出来大声斥责张延朗居心叵测,说:“皇上不要犹豫了,俗话说道旁筑室,三年不成。这件事情应该由皇上一人独断,不能听其他臣子胡说。他们都是因为和自己利益相关,所以不能为皇上考虑。那石敬瑭久在河东,图谋造反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皇上让他迁到郓州也罢,还是让他留在河东也罢,反正迟早要反,倒不如干脆早做准备好了。”顺着李从珂的话说,终究容易,可李从珂自焚身死之日,这帮小人却早准备好了迎立新君。可叹忠言逆耳,李从珂不再听张延朗的苦苦进言,当即命学士院草制,把石敬瑭迁为天平节度使,令张敬达为西北蕃汉马步军都督。诏令到日,就要石敬瑭立即起身赴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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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节:第四章石敬瑭反唐(8)
石敬瑭接过圣旨一看,没想到李从珂如此“不解风情”,一点都不遵守游戏规则,竟然真的下了这么一道旨意,这下自己可是有点弄巧成拙弄假成真了。对这个结果,他是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当时就慌了手脚,赶紧召集众人说:“我本来只不过是想试探一下李从珂,看看他对我是个什么态度。我上次辞别时,他亲口对我说让我终老河东,怎么现在突然说话不算话了?这道诏书,加上夫人所转述的话,明摆着是猜忌我。李从珂现在便是要致我于死地,难道我只能束手就擒么?”
众将官议论纷纷。有的并不知道情况,这时候便站出来说,皇上让主公迁到郓州,想必是身边有小人作祟,离间了主公和皇上的关系,既然如此,不如暂时忍耐,先听从诏命迁往郓州,日后皇上醒悟过来,自然还让主公回河东。
石敬瑭伪作愁容,其实是在留意众人的言行。
突然有人大喝一声说:“主公千万不能迁往郓州,否则死无葬身之地了。”声如霹雷,举堂皆惊。大家都住了口,望向说话那个人,原来是刘知远。他在一旁察言观色,早就看出了石敬瑭的心思,知道这个时候必须得有人站出来,按石敬瑭的意思说句话了。他向左右看了看,正好看到桑维翰微笑不语地看着当场,两人目光一碰,当即有了默契。所以刘知远立刻站出列:“主公此去郓州,就好比从康庄大道走入狭窄的山谷,从朝天大路走进死胡同。诸位,你们光想着皇上的诏命,怎么不想想有主公率领我们在河东,兵强马壮,如果能传檄四方,又岂是一个河东节度使这么简单,就是称王称帝,也是唾手可得啊。怎么能因为李从珂来了轻飘飘一纸诏书,便让主公自动送入虎口,任人宰割呢?”刘知远话音未落,桑维翰也站出来高声说:“刘将军所言不虚。李从珂刚刚篡位之时,主公就上京面圣,他李从珂难道不知道蛟龙猛虎,不可随便放纵?可是仍然让主公回来掌管河东要镇,这便是上天有意相助,并非凡人所能谋划得来。况且明宗尚且有子在世,李从珂只不过是养子,却继承帝位,名不正言不顺。主公是明宗爱婿,现在尚且遭到皇上的猜忌,要是不及早防范,恐怕祸在眼前了。”这两人平时就是石敬瑭的心腹,现在观点都一致,其他部下当即心领神会,也不敢再多言了。
石敬瑭见众人都不再反对,当即站起身来,向桑维翰和刘知远拱手说道:“二位分析判断得非常有道理,只是我现在只管辖河东一镇,凭咱们的实力,要和朝廷相抵抗,还是有点差距,不知二公有何高见?”
众人默不作声,都知道石敬瑭说得不错,仅以河东一地的兵力,别说对抗朝廷,就是武宁张敬达发兵来打,胜负也不可知呢。桑维翰却不以为意,徐徐答道:“此事主公却不必着急。那契丹耶律德光,当年曾和明宗约为兄弟,现在他统帅兵马就在西北游弋,主公果真能推诚屈节,派人向契丹求援,如果将来真的需要援助,契丹兵马朝发夕至,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呢?”刘知远闻听桑维翰说出这番话,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但是自己却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因此只能沉默。其他将官更是没有主意,桑维翰再三坚持,遍数和契丹结盟的好处,石敬瑭最终下了决心,要和李从珂彻底撕破脸皮了。只是大战之前,必先寻个借口,方不至于师出无名,于是再三商议,最后则桑维翰执笔,洋洋洒洒写就一篇檄文,要李从珂让位:
“臣河东节度使石敬瑭,谨顿首上言:古者帝王之治天下也,立储以长,传位以嫡,为古今不易之良法。晋献公以骊姬之故,废太子,立奚齐,晋之乱者数十年。秦始皇不早立储君,杀扶苏,立胡亥,卒至自亡其国。唐之天下,明宗之天下也。明宗皇帝,金戈铁马之所经营,麦饭豆粥之所收拾,持三尺剑,马上得天下,厥功亦非小可。近者宫车晏驾,宋王登基,陛下乃以养子入攘大统,天下忠义之士,皆为扼腕。区区臣愚,欲望陛下退处藩邸,传位许王,有以对明宗皇帝在天之灵,有以服天下忠臣义士之心。不然,同兴问罪之师,稍正篡位之罪,徒使流血污庭,生灵涂炭,彼时悔之,亦噬脐矣!冒昧上言,复候裁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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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节:第四章石敬瑭反唐(9)
这檄文什么意思呢?原来,当时明宗的儿子许王李从益,尚且留在宫中,桑维翰此文之意,便是要李从珂让位给许王。当年李从珂谋反篡位时,打的招牌是闵帝李从厚不仁,不足以当天子,需要把他赶跑,重新指定皇帝。可李从珂入了洛阳,便自己当皇帝,怎么不说让许王当呢?总之是有理不饶人,无理搅三分。
李从珂接到这么一道檄文,气得七窍生烟暴跳如雷,将檄文撕得粉碎扔在地上,让学士拟写诏书回复石敬瑭说:卿于鄂王,固非疏远,卫州之事,卿实负之。许王之言,何人肯信?卿其速往郓州,毋得徘徊不进,致干罪戾,特此谕知。这就是你拆我的台,我便揭你的短,别看话语文绉绉的,其实和泼妇骂街没有什么两样,双方都知道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了,这诏书只不过是出出心头恶气罢了。随即李从珂又下一道圣旨,削夺石敬瑭河东节度使的官爵,让张敬达为四面排阵使,率兵攻打晋阳。
石敬瑭得知消息,和众部下商议对策。刘知远素来知兵,当即说道:“先发制人,后发便被人制。现在已经势如骑虎,不可能再下了。主公这便赶快传檄四方,同时派人去契丹求援,尽快安排起义之事,必定是攻无不克。”石敬瑭连连称是,连忙吩咐桑维翰给契丹主写书信求援。这时有人来报,张敬达率兵三万已经出发,正浩浩荡荡杀奔晋阳;李从珂又任命杨光远为晋阳四面副都署,高行周为晋阳四面招抚使,各自带兵向晋阳杀过来。石敬瑭闻听高行周也带兵杀来,黯然神伤,跌倒在椅子上:“这高行周自幼和我一起长大,现在也率兵来打我,他的本事不比张敬达差,看来这次晋阳真是危在旦夕了。我只有向契丹求援这一条路可走了,不然会死无葬身之地。”众将士看他黯然神伤,纷纷劝解,石敬瑭这才打起精神,准备应付眼前这些麻烦事。他刚刚坐起身来,脑海中蓦然想起一件事,当即脸如死灰地大叫一声:“哎呀,我怎么竟然忘了这件事?”说罢两腿发软,冷汗从头上密密麻麻地渗出来。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让石敬瑭突然间如此恐慌。桑维翰本来在一边构思给契丹主的书信,见石敬瑭这个样子,脑海中也电光火石般一闪,想起了一件事,忍不住也叫了一声“不好”。刘知远听桑维翰这么一叫,也“哎呀”一声叫了出来。
众将官齐声追问发生了什么事,石敬瑭这才回过神来,两行清泪从眼中流出:“罢了罢了,没想到李从珂如此寡情,逼反了我石敬瑭。我在河东这么一起兵,无论成败都无所谓,只可惜我还有两个儿子在洛阳当差,我石氏一门也有好多人在洛阳居住,这下却要受我牵连了。李从珂必然迁怒于他们,拘押下狱还罢了,只怕这时,已经派人去杀害他们了。”说罢控制不住情绪,低声啜泣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石敬瑭父亲早死,兄弟几个自然都随军生活。石敬儒最大,但是已经在战斗中阵亡了。石敬瑭后来作为当朝驸马,被派守河东,身边只有永宁公主跟随,其他家眷都还留在洛阳。两个儿子石重英、石重裔在宫中当差,以往朝中的很多风吹草动,都是他们派人急驰传信的。石敬瑭的弟弟石敬德在禁卫军中担任都指挥使,本来是负责李从珂安全的,后来李从珂借故把他调离了宫中,负责外围都城的事务。其他老石家的亲戚,绝大部分都住在京城周围。石敬瑭这边一反不要紧,那边李从珂必然下令将石家满门以通敌罪下狱。这还是好的,以李从珂的性格,做事情如此决绝,手段如此狠辣,必然担心下狱后有人营救,所以很可能不通知有司,直接指派亲兵上门斩尽杀绝,以发心中之恨。石敬瑭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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