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说……”乾隆刚要接着问什么,一个声音截住了他的话头:“胖子,胖子,哎呀,我找你腿都找断了!”刚才我们在南码头见过的那个倒霉的商船老板瘦豇豆从远处的人群中挤过来。
“啊哟,瘦豇豆!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胖子热情地迎了上去。瘦豇豆神秘兮兮地把胖子拽到一边去了。
乾隆觉得新鲜,趋步上前想听听,允禧一把拉住了他:“主子,少说多看。我们定的规矩。”
“对,对对。”乾隆笑道,“少说多看,少说多看。”
瘦豇豆给胖子看过一张字画,见乾隆探头过来,匆匆收了起来,遂与胖子他们咬着耳朵,各自伸着手指暗下扳着价。
乾隆一行从多子街逛到了画市,看过黄慎的画铺,又来到了汪士慎的画铺前。汪士慎正静心给一个顾客画着一幅《顽猫图》。一见汪士慎的铺名,乾隆止步,仔细地打量起汪士慎,脑海里浮现出李禅给御花园铺设的石子图来。
“汪士慎不是画梅的吗?”乾隆小声地问身后的允禧道。
乾隆激凌了一下回了神:“啊?呃,是,是啊。”
汪士慎听到了,抬头看了一眼,道:“画梅就不能画其它吗?先生要什么,我都可以画来。”
乾隆礼道:“先生的梅我见过,清淡秀雅,疏香冷气,可谓上手。”
“承先生夸奖了。”汪士慎生性内向,一旦激动起来了,有他独特的表达方式,“你等等,等我画好了这幅猫,我画一幅雪梅送给你。”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做你的生意……”乾隆连忙举手拦道。
“好好好,你就别多说了。”汪士慎笑了:“文人再穷,不在乎这一点点。先生如此看重我的梅,那就是我俩前世有缘。知画知音,足矣。”
乾隆与允禧对视了一眼,说:“尊敬不如从命,不客气了。”也就没走了。
顾客急了:“师傅快点画,我要赶着去送人。”
“好,这就好了。”汪士慎说完落上最后一款,拿起他的印章……
“汪师傅”传来一人咋咋乎乎的喊声。众抬头看去,刚才乾隆在多子街见过的那个胖商人拿着一幅画轴领着那个倒霉蛋瘦豇豆跑了过来。
汪士慎一面钤印一面很随意地问道:“赵胖子,什么事这么急骺骺的?”一着将钤完印的《顽猫图》交给顾客。
顾客说了声“银两付过了”便走了。
“汪师傅,”商人赵胖子兴奋地展开了手中的图:“你看,我弄到什么了!”
乾隆眼睛睁大了,惊道:“唐伯虎的《秋风纨扇图》》?!”
汪士慎惊异地看着乾隆:“先生,你也知道?”
乾隆掩饰地笑道:“这上面不是写着吗?”
汪士慎知道他是在掩饰,便不多问,“啊啊”了两下便转向赵胖子,“你是什么意思?找我鉴定真伪?”
“对呀!”赵胖子说道,“我给我看看是真的还是假的?”
汪士慎歉意地笑道:“你也是挣钱挣糊涂了,古画鉴定金农是头块牌子啊!”
“我跟你的关系不是更亲近些嘛,嘿嘿……”赵胖子见旁边站了那么多的人,没再说下去。
“开价多少?”汪士慎问道。
赵胖子指着身边的瘦豇豆道:“他要我三千,我不鉴定哪敢下手买啊?”
“这么着,我带你见冬心兄,让他给你看。”汪士慎对乾隆他们道,“对不起,我去去就来。”
说完领着赵胖子和那个卖画的瘦豇豆走了。
乾隆给了允禧他们一个眼色,跟了过去。
汪士慎跑到金农画铺,将字画交给金农咬耳说了些什么。
赵胖子点头哈腰礼谦地趋身说:“金大师,您给看看这是真的还是假的。讨您的一句准话,嘿嘿。”
金农不作声不作气地翻眼看了下那张市侩的丑脸,随即低头看字画去了。
乾隆与允禧交换了一个眼色。
突然一阵粗暴的吆喝:“走!走!走开!”扬州府的捕头孙威亲自领着一群衙役挥舞着器械驱赶着围观的人群。
瘦豇豆和赵胖子护起了那张画子:“你们,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见乾隆这边起哄,一帮护卫便衣早早将乾隆夹在中间退到了一边。
安宁劝道:“主子,我们先回客栈歇息吧?”
乾隆毫无惊色地笑道:“不用,看看热闹有什么不好?”
孙威不失礼节地说:“金师傅,人家收了麻大人恭请的寿帖子,都去了麻府,独独你们几个,不见人影儿,大人只好让我带人来请了。”
“知府老娘做大寿,与我有什么相干?”金农轻蔑地笑了一下,“我一天不画画写字,一天的口粮钱就没有。”
孙威无奈地陪着笑脸说:“金师傅,你就带个头,给我一次面子行不行?”
这边说着,那边衙役押着黄慎、高翔过来了。金农忿然道:“哼,你们请人就是这么个请法?”
“怎么没见郑板桥?”乾隆惊异地问道。
允禧用手指压在嘴唇上“嘘”了一下,不让他再多舌。
“郑板桥的家里死了人。”孙威啐了一口唾沫说:“他想来大人都不会让他来,你们几个少一个也不行。”
汪士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我就是不去,你把我杀了?”
黄慎与高翔也说“我们就是不去”。随之坐到汪士慎一起去了。
“你,你们!”孙威气得咬牙切齿,“我现在是笑着给你们说话,别惹我发火。”
金农笑了:“你发你的火,我做我的生意。”
孙威给顶撞得面色发青,将手一挥道:“来人哪!”
衙役班头跑到前面来:“孙头,怎么说?”
孙威上了台下不来了:“你领着人把他们几个的画铺全封了,从今日起,禁止他们再开业!”
“是!”班头接令刚要走,只听得一声“慢!”吓得打住了步子。
原来是乾隆一边看着情急了,陡然喊了一声。
孙威上下打量着乾隆:“嗬,你是哪路子神仙,好大的嗓门啊。”
乾隆并不动气:“有话好商量,为何动不动就封门呢?”
孙威蔑视地笑道:“看你也是个体面人,你不叫封铺子,行啊,你有本事让他们起来跟我走,我就听你的。”
乾隆要动身往前去,被安宁、允禧拦住了:“主子,你就少管点闲事儿吧。”
乾隆将他俩拨到了一边:“去去去,没你们的事。”说着走到汪士慎他们跟前,耳语了一阵,他们从地上起来随乾隆进了金农的画铺。
乾隆给哥几个劝道:“我看大家都不要意气用事了,去了,有酒有肉,先吃了再说嘛。”
“你真是一个好商家,算得真是清楚啊。”金农不无讽刺地说道。
“冬心兄,这是我的朋友,你能不能客气点?”汪士慎转对乾隆歉意地说道,“先生,你看,把你也卷进来了,真是莫名其妙。”
“不碍事,我就是喜欢热闹的人。”乾隆笑道。
“你们是老乡?”见乾隆一副商人的打扮,黄慎判断道。汪士慎是徽人,徽人里从商的多,黄慎如此说,是有他的道理的。
“你看他是商人,就以为是我老乡?”汪士慎说。
乾隆说:“我俩刚刚认识。”
“还没问先生尊姓大名呢。”汪士慎道。
乾隆礼道:“免尊姓德,德隆。你们呼我德公子便是了。”
“德公子,谢谢你为我们几个斡旋。”汪士慎作了一个礼道,“要不,这铺子门让他们一封,没有几百银子去送礼,门面就别想再开了。”
“哦?”乾隆惊道,“要这么多?皇上下旨禁止贪污行贿,他们就这么当作耳边风?”
“山高皇帝远。皇上他下他的旨,下面照行不误,皇上他能知道什么?”金农转而对大伙说:“这么说,还是老实点,都去了吧。要不,收不了摊子。”
高翔不那么情愿:“哼,搞成习惯了,往后他要是不花钱的活,你都得去,否则他就派人封门啊。”
“说的也是。”汪士慎道。“板桥要是在就好了,他的点子多……”
孙威等急了,使唤衙役敲起了铺子门:“快,快点,我们孙爷等急了!”
乾隆转着脑袋点化道:“我说还是去好,只有去了,才能见机行事啊。我听说过你们戏弄岳文成的事,何不故技重演?”
“哎呀,老乡,你真是个能人!”汪士慎拍了乾隆的肩膀叫了起来,接着又对黄慎喊道,“这主意太好了,冬心、阿翔、黄老瓢,我们再露一手!”
黄慎道:“那次是要掉脑袋,逼急了,才有了主意,这次不一样,是在家门口,闹大了,他麻三贵随便找个岔就能让你几个天天哭爹喊娘……”
金农说:“走,少说点!他要什么,我们给他画什么就是了!”
4
孙威领着几个画师进得大门去,麻三贵迎了过来:“啊呀呀,几位大师真是难请啊!来来来,里边请,里边请。”
门外的客人手拿帖子不断地往里进,乾隆他们站在一边观望着。
允禧说:“主子,看样子,你还想进去。”
安宁说:“人家都有帖子,咱们没有,咋进啊?”
乾隆笑了一下没言语,却径直朝大门走了过去。
大门口,除了守卫的衙役,还有个老先生模样的人坐在一张桌案后面,旁边站着吴子坤,乾隆刚刚到大门口,就被守卫拦下了。
“没帖子,要从吴通判和那儿过。”守卫说着指了下桌案那边。
“先生,进门贺个喜,还有个什么说道吗?”乾隆走过去问老先生道。
“知府有令,今日进府的除了扬州的体面豪绅,就是文人墨客,先生没有帖子,那就要过我这一关。”吴子坤客气地说道。
“你要多少钱?”
“不要钱。我出个上联,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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