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蛮横地拦住了她:“站住!什么李大人张大人!滚开,臭娘们!丧门星!”
妇女们愤怒地包围了护卫,泰山盖顶一般骂了起来:
“你这个没良心的畜牲!你是个什么东西!”
“你家没老娘?!啊!”“缺德带冒烟的王八羔子,你骂谁?回家咒你老娘去!”
“你才是丧门星,俺兰山没请你来,滚回你的老家去!”……
护卫一下急了眼,拔出了腰刀。
妇女们愣了一下,白发老太胸一挺:“小畜牲,有种的往这儿捅!”
发了昏的护卫一刀刺向了白发老太。
全场愣住了。
在一边观望的板桥吃惊地叫了一声:“出事了!”
忿怒的人群中有人高喊了一句:“打死他!打死这个混帐东西!”
人群鼎沸,鸡蛋、竹篮、木棍……只要人们手中有的,一古脑儿砸向了护卫,门口的护卫冒着雨一般砸来的物什敲开了大门……
守门的四个护卫狼狈地冲进了门,有两个刚刚进门就扑通一下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王士俊见之惊悸地踉跄了一下,被眼疾手快的蔡明一把扶住了。
3
朝廷外奏事处位于乾清门外。王公百官或外任官员若有事奏报皇上,须写折子呈递外奏事处,由外奏事处官员根据内容的轻重缓急登记列序,送乾清门内的内奏事处,再由内奏事处的御前大臣或太监转送皇上。
李方膺的八百里快递到了外奏事处,值勤的官员正巧是王士俊的好友、翰林大学士曹连中。
曹连中打开黄绫奏折夹板,一见文书,吃了一惊,匆匆丢弃到一边去了。这一幕恰巧又让来此叙事的鄂尔泰瞧见了,鄂尔泰不露声色地走了过去,一面搭着话一面说着:“曹大人,忙着呢?”随手将李方膺的奏事夹板拿了起来。
曹连中连忙要夺鄂尔泰手中的奏折,鄂尔泰戏谑地让过了,就是没给他:“随便看看不行吗?”
曹连中几近要发火,但还是忍住了:“大人对下官有什么看不过眼的地方,下官改过就是了。”
鄂尔泰虽说官极一品,但现官不如现管,曹连中归属外奏事处,也是皇上的心腹机构,不是那么轻易好得罪的。鄂尔泰就是明知道他曹连中做了什么手脚,说他多少还要讲究点分寸。
“怎么,不快活了?”鄂尔泰一面说笑着一面快速地在奏折上瞄了两眼。“哦,我明白了,原来是揭露你好友的折子啊,难怪你忙不迭地扔一边去呢。”
曹连中讪讪地笑着,自己给自己找了个下台阶:“一个小小的知县,越级控告总督大人,他不是自己找死吗?我这时救了他,你说呢?”
“对对,曹大人仁爱之心,谁人不知?”鄂尔泰掩饰地笑道。
曹连中松了一口气:“大人,今天晚上微臣请客了。”
“白吃,当然乐意。”鄂尔泰虚虚地应承道。
夜幕笼罩了兰山县,但志坚心齐的兰山百姓围着兰山县衙,一个也没走。过节用的大灯笼悬挂了起来。
东乡的里正大声地喊着:“西乡,西乡的黑狗子!”
叫黑狗子的西乡里正,一个活泼的年青人拨着人群挤过来:“轮到我们了?”
东乡里正说:“轮你们乡了!快去!”
“写万民书,这个主意好!是谁的点子?”黑狗子问。
东乡里正说:“就是那两个书生。”他指了下在衙门前一张桌子前登记忙碌的板桥和李禅。衙门前,堆积如山的食物封死了县衙的大门,有两条大竖幅贴在大门两旁,上书:“为民清官李方膺”“肝脑涂地陪伴您”
金农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了过来,一面感慨地说道:“山东的老乡心真齐啊!”
“夫人那边怎么样了?”板桥急急地问道。
“没事了。我让她写了封家书。”金农将信函放在桌子上道,“给方膺父亲的,能不能想法子送走?”
“全乱了套,我们是睁眼瞎子,这儿又全都是老百姓,待会再想法子吧。”板桥见黑狗子过来了,急忙拿笔舔墨。
黑狗子来到板桥、李禅的跟前大咧咧地:“你们两个书生真真的了不得!真真的了不得!”
李禅笑道仿山东腔说道:“你们才是真真的更了不得!”
一句话说得全场哄笑了起来。
板桥问:“哪个乡的?”
黑狗子说:“西乡的。从俺黑狗子写起,写好了吧?俺兄弟叫三毛。”
山东话中的“毛”近似“猫”,板桥听岔了:“怎么都是狗啊猫的?”
“不对不对。”黑狗子急了,“毛,猫,猫,毛,不是一回事。猫毛的毛,不是毛猫的猫。”
这个绕口令说绝了,板桥眨巴着大眼,众捧腹大笑!
一个姑娘上来给李禅和板桥面前的大碗里倒茶水。笑得连茶碗没端牢,掉在地上摔碎了!
昏暗的大堂里,所有的人口渴肚饥。
护卫中有人跳出来对蔡明说:“大人,让我们冲出去!”
“胡闹!”蔡明熊道:“找死!光想着你自己,总督大人怎么办?丢,丢在这儿?!”
护卫们萎萎地不吭声了。
“蔡明啊……”躺在椅子上的王士俊有气无力地喊道。
“大人,小的在这儿。”蔡明连忙跑了过去。
“按你的主意办……”王士俊微合着眼道,“让他们领头的进来,我要和他们谈……”
“是!大人。”
蔡明刚要走,王士俊又喊住了他,用心歹毒地吩咐道:“领头的……你,你给我记住他们的相貌……回头再来算这个账!”
蔡明闻之,心里打了寒颤,顿时脸色都变了,声音颤颤地:“是。”说着调头走了。
看见一个人从院墙上冒出了头。人群中有人喊:“有人要跑!在那儿!”
上了墙头的蔡明刚要说话,石块飞弹一般飞了过来,蔡明慌慌埋下了身子,在院墙里边喊:“乡亲们,你们不要砸,我有话要说!”
板桥、李禅制止了人群的围攻。
板桥说:“有什么话,说吧!”
蔡明颤巍巍地露了点头:“让你们领头的进来,我们总督大人要跟你们商议!什么话都好说!”
王士俊等不及了,牢骚地说:“蔡明办事太不中用,这点小事,有什么好商量的?”
蔡明这种时候也不听王士俊的了,他怕死,面对这么多的人众,一句话不对路子,排山倒海的人流就会压过来,到那时,你就是再大的官也没用了。只要能让他离开兰山这鬼地方,现在你让他做什么他都会答应的。
大门被人群堵死了,板桥、李禅、金农与各乡村的里正、族长只好从院墙上翻过去,随蔡明进了大堂。
板桥等众在王士俊周围坐下了。王士俊拿眼静静地巡睃了下,缓缓地道:“谁是领头的?”
“我们没有头。”板桥笑了一下道,“百姓们推举了我们几个来和大人交涉。”
“你是一个聪明人。”王士俊阴阴地笑了,“老夫不会拿你们怎么样。说吧,你们这样取闹,目的是什么?”
“如果大人这样跟我们谈话,我们只好走了。”板桥说着就起了身。一见板桥起身,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
“慢慢慢,有话好商量嘛。怎么说走就要走呢?”蔡明赶快出面打圆场道,一面紧张地在在王士俊的耳边嘀咕了起来。
王士俊无奈地听从了祭明的忠告,叹了一口气道:“说吧,你们有哪些条件?”
板桥说了大伙事先商议好的条件:“一、兰山不烧山毁林;二、放出李大人、苏大人;三、立即将兰山的万民书八百里送皇上。”
“没了?”蔡明问道。
“没了。”板桥道。
蔡明看着闭目不语的王士俊,小心地“大人,大人……”
王士俊睁开了眼:“都应了。”
4
乾隆打开了一级督抚王士俊八百里火急传递到京的特用报匣,一见万民书和奏折,莫名心火“腾”一下就上来了。他扔开这些东西,立起身来,在养心殿的屋子里没方向地乱步串动。
乾隆的躁动不宁,令前来呈送奏折的内奏事处官员颤瑟不已,他将眼睛乞求地抛向了御前宠臣安宁。
安宁小心地趋身说道:“皇上,有什么惊扰龙心的事,您先搁下。《英华殿菩提树诗》石碑用满汉两种文字已刻好,工部、礼部请皇上前去御览……”
“这种非政务的事不要……”乾隆刚要发火,但他抑制住了:“堂堂一个封疆大臣被区区一个小县的百姓围了起来,说出去真叫人大牙都要笑掉!”
安宁再也不敢多言了。
乾隆稳住了神,下旨道:“传朕的旨谕,河南总督王士俊携兰山县县令李方膺速速到京听候审处。”
内奏事处的官员领旨退下了。
乾隆处事下语是非常精确的,他在旨谕中没有一处用到过激的或者胁迫性的措辞。
乾隆的御旨一到,李禅知道事情有了转机。不管后果如何,至少李方膺的脑袋暂且保住了。事情到了这一步,冲突不能再扩大,他和板桥、金农动员百姓们给传旨的御林军让开了道。
着皇袍马褂的传旨太监进了兰山县县衙大堂,宣旨道:“河南总督王士俊、山东兰山县知县李方膺听旨——”
王士俊、李方膺双双跪曰:“臣王士俊听旨。”“臣李方膺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河南总督王士俊推行烧林垦荒新政,朝野议论颇多,兰山受阻非乱民滋扰。着河南总督王士俊、山东兰山知县李方膺速速到京,听候审处。钦此。”传旨太监宣读乾隆圣旨道。
洞开的县衙大门里,传旨太监与一队御林军领路,将李方膺、王士俊带了出来。
当李方膺一瘸一瘸地出现在大门口时,全县的百姓呼喊声地动山摇。
板桥、金农、李禅与陆娟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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