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们当成孩子吗?快讲讲,我们迷不了路,基地那边的情况吧!”
那些人低着头,耸拉着肩膀,像一些斗败的公鸡,他们痛苦地打量着霍华德、伯特他们,好像不忍心看他们似的。
“转过头,回家吧!”霍华德那个老相识说。“我们他妈的被骗了,合同上说我们面对只是日本人的轰炸机,只有防御任务,没有夜间飞行,这些都是他妈的假话。我们不但要与日本战斗机作战,还有其它五花八门数不胜数的事情,我们不是来保护滇缅公路,而是来送命的。”
“东吁基地简直就是一个地狱,”另一名队员补充说,“炎热会扒你一层皮,但更可怕的是那些小虫子,如果不是到这里来,我做梦也想不到这世上会有如此多奇怪的小东西,我认为他们应该派一些昆虫学家来,而不是像我们这样的飞行员。”
“它甚至比纽约的下水道还要肮脏……”
“再瞧瞧那些人吧。一个在航空队干到四十五岁,才混了个上尉的老兵痞,带着一帮酒鬼、赌棍之类的家伙,指望他们能干出什么惊人的事情,那简直是白日做梦。我敢打赌,出不了一个月,他们就会被日本人灰溜溜地赶走。”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像患了重病的人一样叹着气,听着他们的叙述,伯特心情糟糕到极点。在旅途中,他就听到过一些这样的传闻,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听了这些人的一番话,也不由得有些动摇了。
他心情郁闷地返回自己的房间,吃了一片阿斯匹林,又读了一会书,就上了床。躺在舒适的床上,他却没有一点睡意。整个脑子全部被那些人的话塞满了。炎热,他在夏威夷和新加坡时就已领教过。而在国内时,他就知道,他们此行的任务肯定不会像合同中所说的那样简单。在一个处于战争状态的国家,会只有防御的战斗吗?这对于一个军人来说是不难分辨的。而至于陈纳德,他们的‘头’,他们私下里都是这样称呼他,虽然他们没有见过面,但他对他早有所闻,凭他的直觉,他认为他完全能带好这支队伍。而现在,他有些疑惑了,不知道该相信他的直觉还是那些人,他凝视着天花板,陷入沉思和困惑中,不一会,就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英国皇家空军的一辆运兵车就停在旅馆门口,吃罢早饭,他们上了车,开始向170英里外的东吁基地进发。司机是一个矮壮的英国人,唇上留着修剪整齐的小胡子,操着一口纯正的牛津腔,他也姓霍华德,他自豪地告诉队员这在英国是一个高贵的姓氏。他还提醒大家,缅甸经济落后,交通状况更是一团糟,这一路上除了几个城镇外,全部是土路,让大家做好准备。很快,太阳就变得相当炽热了,车厢里几乎像蒸笼一样,他们只好打开全部窗户,随着汽车不停地颠簸,车厢里尘土飞扬,但热浪实在让人难耐,大部分队员脱得只剩下*,他们紧闭着眼睛,任由尘土和阳光肆虐他们的肉体,不断地在心里祈祷着,希望能尽快抵达驻地,结束这个令人痛苦的旅行。 。 想看书来
第十章(2)抵达东吁
半路上,他们在一个英军基地吃了午餐,这是他们离开美国后,最中意的一顿午餐了。除了汉堡、水果和三明治外,还有烤牛排和炸虾,队员们非常高兴,他们拿霍华德的姓氏开起玩笑,叫他‘霍华德’伯爵,虽然他佯装生气,但心里却十分甜密。离驻地不远有一座木桥,几座白色的建筑在树丛中时隐时现,司机告诉队员, 有一些英国人住在镇上,雷克托询问他,吉卜林是否住过这儿,司机笑着告诉他,他不知道这个人。
“他竟然不知道他这位乡亲,”雷克托惊讶地对伯特说。
队员的祷告似乎起了作用。下午,天下起了小雨,它驱走了暑气和飞扬的尘土。随着气温的下降,队员们变得活跃起来,在颠簸车厢中,他们玩起了扑克牌, 但很快,他们就意识到这是多么劳神事情,不多会儿,他们都腰酸背痛起来,只好重新坐好。希尔发觉身边的科尔神情黯然,仿佛要哭泣一样。
“怎么了?科尔,想家了吗?”
科尔点点头。少顷,他问道,“在美国,现在应该是什么时间?”
“美国与中国有十二个小时的时差,现在是下半夜吧!”
科尔叹口气,转过头,继续凝视着窗外雨中缅甸村庄。
抵达东吁基地,雨已停了。汽车转过一道山梁,它就宛如一个古堡突然兀立在他们眼前。虽然司机已事先通知大家,但伯特还是感到有些猝不及防。首先,出现在视野中是一座建在竹桩上的了望塔,然后是几栋充当机棚的大屋子,它们四周散落几间地勤人员工作间和仓库,紧接着是一道长长的沥青跑道。跑道的另一边,是几排新搭建的木屋,有几个队员在跑道上骑着车子,这时候,都停下来,注视着他们。伯特没有找到飞机的影子,心中暗忖,可能他们就放在那几个大机棚里。正这样想,汽车在一棵藏在大橡树浓荫里的红砖房前停下来。
伯特和希尔第一个下了车,瞧见几个人已站在车门边,等候他们。为首的人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他有一张因为长期飞行而被阳光灼伤的脸和像岩石一般突出的下巴,再加上一双褐色的、直勾勾的眼睛,给人一种桀傲不训、好战的感觉,好像一个随时要登场厮杀的拳击手似的。伯特心想,这一定是他们的‘头’,那个寒酸的老上尉陈纳德,果不其然,很快他们就得到证实。
陈纳德一边介绍自己,一边依次与每个队员握手。像在部队那样,队员们很快排好了队伍,在他面前站定。陈纳德收起笑容,他的脸就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他首先祝愿大家一路平它,然后话锋一转。他说,大家可能从没有想到,我们接下来的任务会是多么繁重。它不像你们已签定的合同那么简单, 我们面临的不只是防御,也不只是日本人的轰炸机,而是一场真正意义的战斗,而在这场战斗中,从任何方面我们都是出于劣势的一方。他说,我只有你们这l00多名飞行员和99架飞机,但我仍然留给你们时间决定,留下来还是回美国?任何一个想要退出志愿队的队员在今晚9点前把辞职信送到我的办公室,我都会放行。过了这个时候,每人都视作自愿留下。他然后宣布,战斗训练将从明天开始,随后扼要地讲述了训练安排。飞行员将从第二天清晨六点开始由他授课,讲解一些战斗机飞行知识。吃过早饭,他们就开始做实战训练,下午,是身体训练和其它活动。
伯特认真听着陈纳德的讲话,生怕漏过一个字。很快他就感觉到在国内时那种信心和梦想慢慢从心底升腾起来,全身又充满着活力。仿佛一个在沙漠中跋涉数日的人喝上一杯清水那样舒心,他环顾自己四周,发现其它队员也像他一样,聚精会神地听着,望着他们痴迷的表情,他知道他们也被他征服了。
他的话戛然而止。然后从飞行服口袋里掏出一盒骆驼牌香烟,从中抽出一支,含在双唇之间,但他没有点燃它。先期到来的队员围过来,虽然他们有些并不相熟,但仍亲热地拥抱,相互打着趣,陈纳德喊过身边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他正在招呼下面跑道上那些骑自行车的队员。
“弗里尔曼牧师,你安排一下,让小伙子们去休息。明天一早,他们就要上战场,”然后他转过身,对那人说了几句,中年人点点头,就一路小跑朝下面奔去。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十章(3)牧师弗里尔曼和‘公爵’杜克
弗里尔曼牧师中等身材,身体看上去十分结实。他穿着一件飞行制服,挂在脖子上的银色十字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如果没有这个标志,没有人会把他当做一个随军牧师。他带着队员朝跑道另一边那几排木屋走去,道路是与营房建设一起新开垦的。因为才下过雨,地面像熔浆一样泥泞,为了行走,路上铺了两排石块,它弯弯曲曲向前伸延着,直达那些营房前。
“感谢基督,”牧师一边头前走着,一边说, “你们有一个还算不错的旅程,想想我们,被硬塞进一艘运兵船里,那个指挥官,把旅行搞得像演习一样,天天在甲板操练他的士兵,喇叭里播放着进行曲,从清晨一直到晚上,简直使人厌烦透了。”
“牧师不抱怨,”霍华德微笑着说。
“我不是抱怨,”牧师脸红了,“我只是想告诉你们是多么幸运,以便使你们加倍热爱上帝。”
“我热爱牧师,我的父亲就是一名随军牧师,”特克斯 希尔说,“在我眼里,你一点不像个牧师,倒像部队里那些拎皮包的人。”
“可能吧!也许你穿上牧师袍,戴上十字架,看上去更像那么会事。”
“这就是血统的缘故。”
“我可不信什么血统论,”牧师说,他从一块石头上跳到另一块石头上,那样子就像Cottonwood树上的一只柽鸟。
“你认为我们‘头’……那个陈纳德如何?”伯特试探着问道。
“我与他共事有一段时间,”牧师回答道,“我有自己的看法,但我暂时不会告诉你,让你自己慢慢地去体验,那才是你最真实的感受。”
说话间,他们抵达了营房,站在距离它们几步远的地方,才真正窥见他们真面目。为了抵御酷暑,这些木屋建在一排巨大的榕树下,考虑到通风的原因,门窗都四敞大开着,窗上没有纱窗,门上也没有布帘,看上去仿佛一个被老鼠侵蚀过的帆布袋,风从窗户和柚木门外吹进去,在屋里盘旋着,然后又被另一股吹进的风驱走。在阳光下,他们能看到一些小小的甲虫在空中飞舞,可能受到了惊扰,停在角落和墙壁上,瞪着他们的小眼睛,恶狠狠地注视着门口处,这些侵入它们领地的不速之客。房间里有五张木板做成的床,床边上放着一张同样柚木做成的桌子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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