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应该做得更好。”伯特淡淡地说。
“不要太苛求了。这是你们第一次作战,对于一个新手,已经相当完美了。”
“我可不是第一次执行任务。我们训练差不多半年,但一上天把这些都丢到脑后,这是我不能原谅自己的地方。”
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和锡德分了手,就下了楼。有几个队员在院子里的器械上训练。霍华德坐在医务室门口的吉普车中,同屋里的‘红色’搭讪着。她昨天刚刚从重庆返回。他迈步走过去。
“嗨,伯特,想不想到外面转转?”霍华德问道。
“好哩,我们现在走吗?”
“等一下彼塔切和纽柯克,他们也要去。”
“‘红色’,”伯特问屋中的埃玛,“彼塔切到哪儿去了?”
“难道我还有为你看管他的义务吗?”埃玛笑着说。
“不是为我,是为你自己。”伯特回笑道。
“放心吧!他跑不掉,”埃玛揉着布满血丝的眼睛。从重庆回来后,他一直在医院里忙碌,昨晚才睡了不到五个小时。“祝贺你,伯特。”
“谢谢。”
“伯特,你知道吗?霍华德恋爱了。”
“真的吗?那个姑娘是谁?”
“别听她说呀!伯特。”霍华德大声喊道。
‘红色’没有理睬他。“昨天他去城里,见到一个中国姑娘,刚才他一直同我谈论她。一定是个很棒的姑娘,要不霍华德不会这样,你说是不是?” 。。
第十七章(3)顶好
纽柯克和彼塔切到了后,他们上了车,告别了‘红色’。外面街道十分拥挤,鞭炮声此起彼伏。他们一会儿行驶在青石板和鹅卵石铺成的大路上,一会儿又进入一些窄窄的、迷宫般的巷子。天现在已黑下来,沿街的商铺门前挂上红红的灯笼,从商店里飘出一股股热气和各种各样的气味。说话声、孩子们嘻笑声和男子人们喊叫声。伯特望着这些,心中升起一种欲望,希望自己能一家家商铺瞧下去,看看是什么样的人待在里面。
在‘东方书店’门口,霍华德停下车。书店里,那个中年店主站在柜台后,低着头,拨弄着柜台上的算盘,他们走到他身旁,他丝毫也没有发觉。
“你好,先生。”霍华德用生硬地中国话说。
店主抬起头,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激动地望着他们,“嗨,美国飞行员。”他喊道。
他的话不啻一颗惊雷,在屋里炸响。人们放下手中的书,注视着他们。然后慢慢地从四周围拢过来,把他们包围在中间。四个人有点不知所措。正在他们疑惑之时,一个下巴留着白胡子老者从人群中走出,他身材瘦小,站在高大的霍华德面前,显得越发瘦弱。
他伸出右手,竖起他枯树枝般的大拇指,两颗豆粒大的泪珠从他的眼睛中流出来,顺着面颊滚落到地面上,“顶好,孩子。”
“顶好。”其它人也学着他的样子,竖起大拇指。然后他们鼓起掌,掌声持续了足足两分钟,一些过路人感到好奇,进入店中想看个究意,当他们知道是什么事后,更急切地向前挤着。店主怕发生意外,大声喊着疏散人群,人们簇拥着他们来到街上,四人忙上了车子,逃也似地离开书店。因为这一变故,他们不敢再去外的地方,最后不得不返回招待所。
第十八章(1)飞翔的猛虎
第二天,昆明所有的报纸都在头版刊载了志愿队痛击日本人的消息。他们还配发几张空战和P…40飞机照片,不知是记者失误还是有意为之,他们把画在机首的鲨鱼误认为老虎,并给它们起了个优美而充满想象力的名字:飞虎。虎在中国是最受崇拜和欢迎的动物之一,象征着勇敢和强大。在他们心目中,志愿队无愧于这个称谓。经过近两年日本飞机的狂轰滥炸,他们终于看到有人保护他们了,并把那些不可一世的敌人打得望风而逃。
接下来的几天,却十分令人失望,队员都满怀信心,渴望与日本人再大干一场。虽然每天都有几次警报,他们也升空进行侦察,但日本人始终没有露面。他们的日常生活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平静了,《时代》、《柯里尔》和《下午报》等派出了记者对他们跟踪采访。每天,他们都能收到大量来自国内的信件和电话,内容五花八门,说什么得都有。他们发现,一夜之间,自己变成了名人。这给他们一种甜蜜而惶恐的感觉,毕竟这些来得太快,还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圣诞节那天,云南省主席龙云在他的官邸为志愿队举行了圣诞晚宴。除了几个当值的队员,所有的人员都应邀出席。经过一番周折,霍华德与他父亲在北平时的一些朋友取得了联系。他被告知,有几人也将参加这次晚宴。他大喜所望,特意穿上那套自发下后一直锁在箱中的队服和新皮鞋,并让伯特专门为他理了发。经过这番收拾,他仿佛变了个人似的。科尔和‘红色’揶揄他要去与女友约会,并嚷嚷着让他请客,他只是微笑,却并不回答。
晚宴前举行了庆祝大会。在一个坐无虚席,容纳一千多人的礼堂里。由龙云主席致词,他称志愿队――现在的‘飞虎’队,是他见到过最出色的一帮年轻人,并高度称赞了他们所取得的胜利。他的讲话缓慢而怠长,队员们听得都昏昏欲睡。在陈纳德讲话后,他们被请到主席台上。一个中国乐队奏起了《祝你圣诞快乐》和扬基歌,一群小学生为他们献上鲜花和一条丝绸围巾。他们弯下腰,吻着他们的脸蛋,让他们把围巾戴到脖子上。
晚宴开始后,霍华德的中国朋友过来与他见面。他们中的一个是昆明一家医院的院长,另外几人在西南联大任教。他们全部是在北平和南京被占领后,随中央政府迁到西南的。霍华德对他们毫无印象,这并不奇怪,原本他们就是他父亲的朋友,而那时候他还太小。
最初的拘谨和不适过去后,谈话变得亲密而热烈。李院长回忆起他父亲在协和医院工作的一些往事。哈维 霍华德在协和医科大学初创时,就来到北平,虽然年纪不大,但他在国际眼科界已有一定的声望。他还是未代皇帝溥仪的私人医生。1926年,一伙土匪绑架了哈维和詹姆斯。那年詹姆斯只有12岁。土匪们索要10万元赎金。在北平各界人士的积极营救,以及哈维机智、正义的周旋下,10个星期后,土匪们无奈地把他们释放了。回国后,根据这段经历,哈维还写了一本书。
“霍华德先生,我真想读读哈维先生的那本书。”梅贻琦校长说。
“梅校长,他没有寄给你过目吗?”
“寄来了,但你知道那些邮政部门。几年了,它现在还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我们真是想念他。”
“他一直想回来,尤其这两年,可能是年纪大了,这个想法越发强烈。他总是说,不是当年你们积极营救,我们现在可能就不在人世上了。”
“这还不是我们应该做的吗?哈维先生为我们和协和做了那么多,却遇上了那种事情……”
“霍华德先生,”李院长问道,“你记得毕华德教授吗?” 。 想看书来
第十八章(2)想念朋友
霍华德点点头。在他洛杉矶家中最醒目的地方,挂着一张他们一家和几个中国同事的合影,那个笑得最灿烂的就是他。每次回到家,他都会站在照片前,欣赏一会。他们在中国时,毕华德经常去他家,每次都要在父亲书房中逗留很久。他很喜欢霍华德,一有空就给他折一些飞机啦,小狗啦和各种各样的小动物玩,要不就把他揽在怀中,用他的大胡子扎他的脸,痒得他咯咯直笑。后来他才知道,毕华德并不大,算起来,也就三十多岁。
“毕教授还在北平吗?”
“是的,”李院长摇摇头,叹气道,“我劝他过多次,可他不肯离开,推说父母年事已高,需要照料,我知道他的心思,他是不想离开协和哩。前些日子,听北平过来的人说,他开了个小诊所,开始独自行医了,诊所就设在协和医院的对面。”
“李院长,协和医院现在如何?”霍华德说。他多少知道一点它的现状,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学校被关闭了,医院也落到日本人手中。教师和学生大多数都流散到这里和成都。最让人气愤的是,亨利 霍顿院长被日本人监禁起来,传说已被送进监狱。”
霍华德端起杯子,呷了一口。这是一种奇特的中国米酒,他用舌尖舔了一下,有一种辛辣和苦涩的味道。可不久就消失。他把那口酒咽到肚中,感觉有一股回味无穷的幽香。他心情沉重,已无暇顾及这些。
当北平被日本人占领后,他就一直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日本人能遵照《国际法》,使协和医院得到妥善保护,并秉承它原本的模式来管理和经营。他知道这有些异想天开,就像劝说他们放弃占领中国一样不切实际。但他仍抱着一丝幻想,希望日本人能良心发现。他想起父亲,深深为他感到遗憾。他把自己生命中最好的时光奉献给这家医院。同时,它也是他最挂念和引以自豪的一项事业。现在随着日本人的枪炮,这一切都化为乌有。
“我们的事业完了。”金岳霖教授悲伤地说。
“不,我们一定会回到北平,回到协和。”李院长坚定地说,与其说给大家,不如说是对他自己。
“但到那时,许许多东西都不存在了。比如那些藏书,还有有关‘北京人’的发掘和研究,还……”
“我们已经影印全部藏书,”李院长说,“但那些书都是孤本,十分珍贵。我最担心的是‘北京人’,戴维森 布莱克博士的死已经给我们带来了巨大损失。日本人对‘北京人’觊觎已久了,他们决不会放过它。”
“先生们,你们认识一个叫John K。 Fairbank的人吗?”特克斯这时说。“他是我们家一个挚友。他的中文名……”他想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