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统绕远了些,躲开了粥棚,回忆着布袋和尚所说的方位,应该就是在这附近了。有一个断了条腿的汉子拄着拐杖匆忙从江统面前经过,不小心撞了江统。
江统拉住他,问道:“借问一下,你可知道李嗣源李大太保家可是就在附近?”
那断腿汉子看模样约有四十余岁,像是战场上退下来的伤兵,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江统,反问道:“你这小娃娃,找大太保何事?”
江统笑呵呵地道:“受人之托,有件东西要交给他,还请见告。”
那汉子听他这么说,伸手一指那门口设粥棚的宅院,道:“那便是李大太保暂住幽州的府邸,你自己进去求见便是。”说完就要转身离去。
江统再次拉住了他,赔笑道:“还有一事请教,尊下可识得那位壮士是何人?”说完往那沉稳青年方向一指。
断腿汉子遥遥看了一眼,对江统斜睨着眼道:“你连他都不认得?他便是大太保手下头号骁将,大名鼎鼎的石郎石敬瑭啊!”
“石敬瑭?没听说过……听尊下口气,似乎此人很是了得?”江统好奇心大起,连忙追问道。
断腿汉子见江统满脸疑惑,不屑地翻着怪眼大咧咧地道:“那是当然!前些时候咱们晋王与梁国的刘鄩作战,被刘鄩设计偷袭包围,情势万分紧急之时,要不是这位石郎领着十几个亲兵冒死救驾,在敌阵中东挡西杀、左冲右突,遏止了敌军的攻势,恐怕晋王殿下就没那么容易突围成功了……”
“是吗?那这么说来,这位石郎还真是个大英雄!”江统听断腿汉子口气对他很是崇敬,假意恭维道。
断腿汉子颇有自得之sè,凛然说道:“这一仗过后,晋王可是对这位石郎大加赞赏,现在他可是名声远扬了……不瞒你这娃娃,我以前就是大太保的亲军‘左shè军’的人,曾在石郎手下效过力!”
江统笑着附和道:“了不起,了不起,尊下既然与他是旧相识,我又刚好要去拜见李大太保,不知可否麻烦尊下代我引荐?”江统说着,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在了断腿汉子手中。
断腿汉子接过银子,脸上马上堆满了笑,连道:“好说,好说,走,我这就带你去见他……”说完就一瘸一拐地往那座大院门口走去,江统在他身后跟行。
那断腿汉子拄着拐杖走的倒也不慢,很快来到了粥棚附近,江统在他身后见他挤到石敬瑭身边,石敬瑭听了他的一番禀告后,向江统走来。
江统见他走路的姿势虎步龙行,暗叹此人沉稳有度。石敬瑭走的近了,这才拱手问道:“不知这位小兄弟,有何事要见我家主公?”
江统微笑着拱手还礼道:“在下姓江名统,受布袋大师所托,特来拜见李大太保,有要事禀告,烦请将军做个引荐。”
石敬瑭一愣,愕然道:“布袋大师所说之人便是你……失敬,失敬!”说完忍不住上下仔细打量起江统来。
江统听他这样说,也是有些意外,不知布袋和尚都和他们说了些什么,只好敷衍道:“惭愧,惭愧,有劳将军了。”
石敬瑭令手下军士替江统将马牵去,然后便带江统进了院子。院子里到处有兵士守卫,这些兵士个个剽悍雄壮,一看就是百战猛士,军纪严明,站在那里目不斜视,威风凛凛。
这所宅院虽大,却远不及张全义的魏王府奢华,显得朴素清雅许多。江统随石敬瑭东拐西绕,来到一处房间,有两位亲兵正站在门口值守。
石敬瑭停下脚步,高声禀告道:“属下石敬瑭,有事求见主公。”
房内之人爽朗大笑道:“石郎来了?快,快进来,我正有一事想要寻你……”
江统听他那笑声,气冲霄汉,撼动山河,心中顿时一震,只觉能发出这等笑声之人,胸中定然有着万丈豪情、凌云壮志。
第26章 赠马李嗣源(下)
石敬瑭听到李嗣源喊他进屋,犹豫了一下,只得高声回道:“禀报主公,前几rì布袋大师提及过的那位少年,我把他带来了,请主公示下,可否容他一起晋见?”
“哦?是吗?”李嗣源似乎有些意外,干脆迈步从房中走了出来。江统听他那几下脚步声,每一步都踏的势大力沉,恍似地动山摇一般。
李嗣源走出房门那一刻,江统仿佛又看到了一座山。如果说石敬瑭这座山,沉稳,静默,是一座没有主峰的低山;那么李嗣源就是一座雄伟挺拔、直插云霄,万千气象令人仰望的高山。
江统仔细地打量着李嗣源,见他身高八尺有余,长得虎背猿腰,虽已年近五旬,但腰板依旧挺得笔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顶天立地的英雄气。
他的相貌,更是和中原人迥异:深目多须,鼻梁高挺,五官轮廓如刀劈斧砍一般线条分明,看上去不怒自威,若是寻常人像江统这样盯着他瞧,怕是早就胆寒不已了。
最令江统意外的,是他双目之中那股正气,铺天盖地,气势逼人,坚定而又强大,好像世间一切宵小卑劣之辈如果被这双眼看到,都会无所遁形,都该自惭而死。
对江统来说,石敬瑭身上的气度虽然也异于凡常,但他毕竟是个汉人,相貌上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而李嗣源本身就是沙陀人,他这般相貌的人,江统倒是初见,自然对他更觉惊异。
李嗣源和江统相互打量了好一会,都没有说话,石敬瑭在旁边见江统无所顾忌地只顾盯着李嗣源看,忙扯了下他的衣袖,小声斥责道:“你这少年,好没礼数……”
江统这才醒悟过来,忙拱手施礼道:“在下江统,见过大太保。”
李嗣源对江统的失礼丝毫不以为意,只顾微笑着颔首道:“布袋大师所言不差,你这娃娃器宇不凡,确是个可造之才!你今rì见我,是为何事啊?”
江统答道:“受布袋大师所托,来为大太保进献天马。”
李嗣源有些不以为然,将手一挥道:“那个疯和尚的话,当不得真!说什么若无神驹相助,本太保再赴疆场便会有丧命之险,真是危言耸听,无稽之谈!想我李嗣源一生纵横沙场,身经百战,若是要靠一匹马才能保命,传出去岂不是要让天下英雄耻笑?”
石敬瑭在一旁连忙劝道:“主公安危,关系重大,还是小心为上。何况那布袋大师也是得道高僧,他既如此说,想来绝非诳语,还是防患于未然的好……”
江统笑着说道:“大太保的威名,声震天下,如雷贯耳。像尊下这样的盖世英雄,难道就不爱宝马良驹吗?”
李嗣源听他如此说,微微笑道:“布袋和尚将那天马说的神乎其神,我却不信它当真能比得过我的逐影!唉,主要是我这匹坐骑,已陪了我二十年,骤然弃之,于心不忍啊……”
江统笑道:“我要送与大太保的,乃天马中的王者,合天地造化而生的神物!一匹都快要老死的凡马,如何能和它相提并论?”
石敬瑭听江统口无遮拦,急得连忙给他使眼sè,他知道李嗣源最是宠爱这匹“逐影”,江统如此羞辱这匹马,他怕李嗣源会勃然大怒。
李嗣源脸上yīn晴不定,死死盯着江统喘了几口粗气,慢慢还是平静了下来,江统全当没看见。
李嗣源爽朗笑道:“你这娃娃,好大的口气,你都没见过我的‘逐影’,如何就断定它比不得你那匹天马?那天马现在何处?把它牵来和我的‘逐影’比较一番,怎样?”
江统躬身答道:“天马乃神物灵畜,大太保要想得之,还须亲自去请才行。不过,我倒是可以先看看你那匹‘逐影’是何模样,再禀明天马有何神奇之处,可好?”
李嗣源抚须沉吟道:“也好,那你随我来吧。”说完转身就走,江统和石敬瑭在他身后跟随。
三人来到马厩,李嗣源命手下兵士将那匹‘逐影’牵了来,这是一匹枣红马,确实矫健雄伟,膘肥体壮,在普通战马中自然显得神骏不凡,当属骐骥良驹。
李嗣源连连用手爱抚马背,眼中尽是疼惜之情,回头问江统道:“小娃娃,我这匹‘逐影’虽不是汗血宝马,但也能rì行千里、夜行八百,你看比那天马究竟如何?”
江统看他神情,把心一横,答道:“请大太保暂且移步,待我细细看来。”
李嗣源微微一笑,将马带到江统面前,朝后退了几步,站在一旁。
江统乘身边的石敬瑭不备,突然从他腰间一把拔出他的佩剑,旋即飞跃而起,纵身刺向那匹“逐影”,一剑从它的脖颈处刺入胸腹,那匹马猝然之间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奇异的嘶叫声,便轰然倒地。
江统将剑拔出,马血汩汩流出,逐影挣扎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事发突然,李嗣源和石敬瑭都愣在了当场,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逐影已经丧命。李嗣源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江统叫道:“小泼贼,你好大的胆……来啊,给我拿下!”院子里的兵士,呼啦啦涌过来一群,来拿江统。
石敬瑭离江统最近,可他的剑被江统拔了去,手上没有武器,只得高喊:“快来人啊,保护主公!”同时纵身挡在了江统和李嗣源之间。
没等那些兵士近身,江统便哈哈笑道:“大太保莫急,且听我把话说完,再听凭处置不迟。”
李嗣源毕竟不是寻常之人,他沉哼了一声,摆手示意让手下兵士退了下去,石敬瑭也闪到了一边。李嗣源悠悠说道:“你这娃娃,身手倒是不凡。你究竟有何话说?今rì若不给我个交待,可休怪我以老欺小,要让你吃点苦头了!”
江统笑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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