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程时曾作阐述:本来一国文字的造成不是偶然的,有它历史和文化的背景,我国现行的楷书汉字有二千年历史。在我国闭关时代,一切社会生活简单,受教育的人大部可说是悠闲者,他们没有时间上的限制,穷年累月的在文字上用工夫,时间消耗得愈多,社会上对于这种人也愈看重。近年来,我国各种社会事业有长足的进步,大部分的人所需要的文字,不再是以前墨客骚人的文字,而是大众化的文字了。于是一般先觉的人就提倡文字上的革命,从事大众化的运动。因为汉字的难学难看难写,已为一般人所共认。近来有人设法把“汉字难”的难关打破,使它能得到大众化,因此注音符号、简体字、新文字等运动就应运而生了。这种运动惟一的目标,无非要想出一个法子来打破“汉字难”的关头,同时易于使教育普及,文盲扫除,使一般人不致因文字上的难关而阻塞知识的门径,更不使他们把一生的光阴大部分浪费在文字本身方面。因此这种运动一天扩大一天,而社会的需要也一天增加一天。《陈鹤琴全集》,第六卷,第174页,江苏教育出版社,1992年1月。在拉丁化新文字推广初期,新文字研究会的公开活动一直被政府当局的禁止,被视为赤色宣传工具,许多从事推广和宣传工作的青年遭到当局拘捕。该会举办所有的活动只能以地下传习的方式进行。直到1937年7月,抗战全面爆发,该会作为文化界救亡协会的团体之一恢复活动,在很短时间内,面向社会宣传、普及拉丁化新文字,曾先后在七八个难民收容所办学习班,受到人们的关注。拉丁化新文字也被作为有效的扫盲和抗战教育工具,为社会逐渐接受。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三 拉丁化新文字(2)
1937年11月,国民党军队全面退出上海。租界当局提出取消租界范围的一切抗日活动,包括取缔所有抗日救亡团体,为表中立立场,以免日本干预。上海新文字研究会也被认为是抗日团体,禁止活动,会所被搜查,理事会的人员也被劝告离境。在此形势下,该会理事会决定向租界知名人士寻求支持和帮助。他们《汉字拉丁化》中译文
知道,陈鹤琴是沪上知名教育家,负责租界华人教育事务并主持难民教育,只要他肯出面,事情就好办。有一天,陈鹤琴在华人教育处办公室接待了一位叫王君恒的中年人,他是代表上海新文字研究会前来请求陈鹤琴给予支持的。他说明了来意,并向陈鹤琴详细介绍了拉丁化新文字简单、易于普及的特点。在此之前,陈鹤琴曾看过《北方话写法拉丁化方案》,很感兴趣。他提出,请王君恒每天教他一小时。经过几天学习,陈鹤琴对这种科学、实用、大众化特点显著的拼音文字表现出极高的热情。他曾表示,自己只用几小时就能基本掌握这个方案,几天以后就能读能写了。然后,陈鹤琴前往正在试教拉丁化新文字的几个收容所查看,并走上讲台亲自试教,发现效果很好,解决了难民文盲多、识字困难的问题。最后,他答应亲自出面并作为保证人,请租界当局批准上海新文字研究会为合法教育团体,不予取缔。同时,陈鹤琴亲自编写的拉丁化新文字课本《民众课本》(上、下册),由国际红十字会救济会难民股出版,发给各难民收容所使用。这种新文字之所以受到陈鹤琴特别青睐,是与包括陶行知、陈鹤琴在内的新教育倡导者自五四以来所一直致力“平民化”、“大众化”教育改革的理想和探索、实践密切相关的。
原上海新文字研究会的成员、著名文字学家倪海曙回忆:从此,在将近两年的时间里,先生几乎把大部分时间精力,都放在难民收容所的教学实验和拉丁化新文字的宣传推广上了。他不论出席什么会议,发表什么演讲,都要谈这个问题,而且常常“即知即传”,当场从口袋里拿出课本来教。他的热心不但影响了许多社会名流,也大大鼓舞了群众。“陈鹤琴热心提倡新文字”,这是当时上海抗日救亡运动的美谈之一,也是“孤岛”的头条文教新闻之一。《怀念老教育家陈鹤琴》,第9页,四川教育出版社,1986年7月。陈鹤琴热心提倡、推广拉丁化新文字,不仅作为自他1919年回国后,投身教育事业以来,对普及教育平民化、大众化的不懈追求和努力,而且更是出于解决难民教育中的现实需要。他发现解决难民中众多文盲的识字问题是整个难民教育的门径。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他几年前赴欧洲考察教育到访苏联时受到了启发。苏联有152个不同的民族,其中只有30个民族有文字,其余122个民族没有文字。十月革命后,苏联用拉丁文将各民族不同文字统一起来。统一的结果是在13年内已有90%的人受到教育,“人人都可以看书读报,每种报章销路要以数十万计算,这是一个惊人的成功”。陈鹤琴继而阐述了自己的目标:“我们要使文盲认识了文字,那么世界大事、科学常识、民族意识、国家观念、国民道德才有方法灌输,而民族文化水准也能逐渐提高了。否则,文盲的百分比常在80%以上的民族,怎样能实现提高民族文化的目的呢?所以,我们在上海难民收容所中来试验用新文字扫除文盲,我们的目的并不要废汉字,而是给难民一个达到认识文字获得知识的钥匙,使他们能自动地变成非文盲。”《陈鹤琴全集》,第六卷,第178页,江苏教育出版社,1992年1月。当年,与陈鹤琴一同大力提倡、推广拉丁化新文字运动的,还有陈望道和赵朴初、刘湛恩、胡愈之、韦悫等人。陈望道是最早将《共产党宣言》介绍进中国的著名翻译家,同时也是文字学家。赵朴初曾用拉丁化新文字记过日记。1938年3月20日,中国铲除文盲协会在青年会成立,新文字运动向各领域积极推进:陈济成负责在中等学校推广,廖世承、孟宪承负责在各大学推广,教会学校里的推广工作则由李培恩、赵传家负责;基督教青年会还举办了新文字训练班。在极短时间内,拉丁化新文字在社会上得以迅速推广、普及。
三 拉丁化新文字(3)
陈鹤琴设计的徽章
陈鹤琴对推广拉丁化新文字充满热情和信心,充分利用一切场合和机会宣传拉丁化新文字的各种好处。作为一种拼音文字,拉丁化新文字只有28个字母,可以用拼音的方法组合形义不同的汉字。1938年5月陈鹤琴在对上海《大美报》记者的谈话中说道:“在普及全民教育的便利上着想,新文字实在比原来的注音符号简单便利得多,新文字的符号比注音符号省略18个字母,在受教育者记忆上,无疑省了一半力。注音符号在字体面积上大小相同,难以区别主要和次要,读者消费在字面的注意力,每个字母上完全相同,比起新文字的每个组合,字母有显著的差异与变化,当然感觉前难后易。”他还专门设计了一种徽章,圆形的徽章中间是一把象征开启知识之门的钥匙,钥匙柄上写有“扫除文盲”四个汉字,周围是一圈拉丁化新文字和汉字对照的文字:“我能看书写字。”1938年3月,在上海新文字研究会举办的第一次难民新文字读写成绩表演会上,陈鹤琴和陈望道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来自各收容所和难童学校的学生们用新文字现场表演阅读和书写。表演结束后,陈鹤琴邀请陈望道先生上台为每位表演者颁发这种徽章。
有一天,陈鹤琴收到一封特别的来信,使他大喜过望。这封信是慈善难民收容所难民邢握真写的。信中说:鹤琴先生,我是本所的一个难民,没有机会拜会你,昨天读过你的民众课本,才知道你是研究新文字的学者,而且很热烈地提倡新文字教育。因此给你这封信,请你看一下。
我从前不认识新文字,从去年在正大收容所请朱先生教了一星期,我因为求知识心切,不分日夜地研究,所以不到十天就能看书、写信、作文章。我又用即知即传的方法教不识字的难友,他们也很有兴趣。不过本所学新文字的班次很多,课本还不够,希望你继续努力,你的教育工作,使在这孤岛里面的文盲都叫你是救星呢!很快,陈鹤琴找到了写这封信的邢握真,了解到他曾读过几年书,有一些学习的基础,因此学习新文字很见成效。于是就把他带到了大西洋西餐社世界书局举行的宴会上,向在座的作家、编辑数十人介绍学习新文字的成绩,现场表演。陈鹤琴即席作了介绍性的讲话。还有一次,陈鹤琴在八仙桥附近银行俱乐部由心理学会举办的活动中,当场做实验,请两个学习过三周新文字的儿童现场表演,其中一个儿童能够将陈鹤琴的话很快用新文字写出来,另一个儿童看了这些文字后便能准确无误地读出来并且完全明白。此外,还有一个只学了两周新文字的儿童,已经能够阅读用新文字编写的《阿Q正传》。与会者十余人,其中有沪江大学校长刘湛恩、前燕京大学神学院院长刘廷芳和教育家韦悫等。会后,刘廷芳对陈鹤琴说:“从前我不是对你说‘对新文字我要反对到底’,今天我看了表演之后,改变我的态度。我的态度是这样的:我不反对,也不反对赞成。”陈鹤琴听后受到鼓舞,更加坚信新文字对扫除文盲的功效。
从1938年5月起,上海的难民收容所开展拉丁化新文字教学实验,国际救济会难民教育股成立了新文字组,并发布由陈鹤琴起草的《收容所新文字教育草案》,举行各收容所的第一次新文字总考试。到当年8月,国际红十字会救济会宣布举办新文字教育的收容所已有48所,计121个班,学习人数4285人,其中儿童3144人,###1141人。为使学会拉丁化新文字的难胞有读物,陈鹤琴亲自编写了两册新文字课本,又联系世界书局,出版用拉丁化新文字和汉字对照排版、连环画形式表现的中外历史名人故事,还亲自用拉丁化新文字改编英国女作家奥维达的名著《穷儿苦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