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毛泽东故意拉开嗓门下令:“各连听着,没有命令,不许开枪。” 志愿军齐齐回应:“是!” 令人心悸的沉寂! 一些北洋兵闻言心动: “还念着我们的小命哩!” “说得在理!” “大司令都败走麦城了,我们还打个鸟。” 那群被抓押的妇女,衣衫凌乱,显然已几遭蹂躏,此刻向山头没命地大呼:“救救我们!快救救我们!” “叫丧啊!”王汝贤正进退维谷,勃然呵斥。 陈昌又喊下话:“还剩三十秒!” 参谋贴着师长耳根提醒道:“师长,我看有诈。” “唔?” “不像是大部队。” “不是部队,哪来这些枪火?” “不妨再试一试。”参谋出着点子,往两头山包一划。 “唔。”王汝贤寻看着,疑惑地点下头,转而喝令,“一班待命,二班在右,三班在左,抢占山头!” 士兵大哗: “还打?” “真叫我们白白送死呀?” 参谋朝天一枪,警告着:“谁不听令,军法处置!”  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八章:“再造”之火(4)
山头上的学生志愿军们也一时乱了方寸: “偷鸡不着,蚀把米!” “屁话!” “我们又不会真打,快……快撤罢?!” 一个大块头的学生人一抖,居然尿湿了裤子。 “莫慌,他们不知我们根底,是想试探。”毛泽东低声安抚着同学。 罗学瓒扶上眼镜,叮嘱学生军:“服从命令!” 毛泽东招过警察队长叮问:“你能打掉那个参谋不?” 队长毫不犹豫地点头:“能。” “太好了!干掉他,就有转机。” 队长举枪瞄准,须臾,扣响扳机。 山下的参谋方率军上山,一声“啊”,便“率先”倒地,翻落坡下。 陈昌的声音应时响起:“王汝贤,你不顾将士的性命,非要逼人于死地,那就怪不得我们无情了!” 毛泽东口令随即响起:“各连准备!” 王汝贤迟疑了,抬首眺望—— 但见夕阳的斜照中,那一支支、一排排乌黑的枪管已横空直下,从山头瞄准了自己这边。 “不打了!” “白送命哇!” “投降!” “闭上臭嘴!”王汝贤一声怒喝!紧思慢想中,他脸上掠出一丝狡黠,随即向山上也喊开话:“好,我们缴枪,请贵部派代表下山。” 到底是老牌军阀,这一招还真够“见血”的。 “狡猾的家伙,还不死心嘞。”罗学瓒负气地嘟囔着。 好在毛泽东他们有几手准备。于是陈昌应时披上湘军的戎装,真警察变成了“警卫”。毛泽东一看,连连称叹: “嗯,像,像!比真的还威武。” “打扮”就绪,陈昌率着两名真武装警卫,又带着一队武装警察,真真假假,威威风风地正步下山。 坡道里的王汝贤眯眼审察着,心里在揣摩:“不像是假的,好在没有死拼。”不容再有耽搁了,他只得硬着头皮正步迎上。 “你是王汝贤,王师长?”陈昌先发制人。 “不敢。你是?” “陈昌,官衔可没有你大。”陈昌真中有戏,又引指警察队长,“这是长沙警察局代表马队长。” “噢,马队长。”败军之将的王汝贤不得不抬臂行礼,“多谢贵军网开一面。” “开战,是万不得已;能不流血,多保全无辜将士的性命,何乐而不为呢?” 陈昌一席肺腑之言,博得了围观将士的一阵窃窃称赞。 王汝贤也不得不兴叹道:“陈长官如此年少出众,胸有韬略,王某佩服。” “王师长深明大义,也可敬可佩。”陈昌以礼相还。 王汝贤环顾手下,旋即下令:“听候陈长官发落。” “马队长,你先领妇女回城。”陈昌嘱咐着。 “是。”马队长招过一名警察,分毫不敢延误地带走了纺织姐妹。 陈昌也不敢大意,即刻吩咐王汝贤:“请贵军子弹退膛,先到前面第一师范学校集中。”他一指不远处已清晰可辨的洋楼。 “是。”“北洋军投降啦!” 报讯者欣喜若狂的高呼声,简直有如空谷惊雷,一校的师生——包括方维夏、徐特立、杨昌济、袁大胡子、美术教员等先生们,也莫不开怀! “当真?!” “咳,队伍都带到大操场集合了。了不得,一大片呐!他们真要打进来,那我们一师,整个长沙城非稀里哗啦不可!” 全体开颜!多少人喜极而泣! 在大操场里,作为总指挥的毛泽东仍提着心,待北洋军的最后一队在操场一落脚,便不容对方喘息地大声命令:“全体士兵兄弟原地放下武器。” 枪呀、子弹呀才放落地下,命令又接踵而至:“全体立正,向后转,齐步——走!” 将士们莫名其妙,闻令开步。 见已二十米开外,毛泽东这才叫住:“立——停,坐下。” 北洋军闻命原地歇下。 王汝贤凭着职业军人的敏感,渐自看出蹊跷,与带队的下属交换着眼色:“我们还是上当了!” “谭浩明的桂军像是还没到?” “唔,是一座空城。” “操他的,师长!……” 同时间,毛泽东刻不容缓地嘱告警察:“跑步,警戒!” “是!”真的武装警察闻命而动,一个个用假木头枪换取真枪真弹。 北洋军那头,带队的长官中有人悄悄提议:“师长,拼个一死,还来得及!” 这里话才出口,王汝贤也未曾思谋定当,但听得一排海啸,天井里的师生员工们如狂涛漫卷,呼喝而至,把坐歇在地下的北洋军着实吓一大跳! 毛泽东也不由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当机立断下令道:“全体师生,运枪进礼堂。” “喔——”师生们呼应着,由方维夏、徐特立、杨昌济等率领,连忙抱枪抢运。 “志愿军拿枪,警戒!” 同窗战友,在陈昌、罗学瓒、张昆弟、周世钊、萧三、彭道良他们的指挥下,抓过枪,集队跑往警察兄弟警戒处。 带队的北洋军长官中有人不觉悄声埋怨起来:“师长,你……” 王汝贤径自缓缓立起。 一学生军惟恐有变,横枪欲拦,被陈昌止住:“王师长有何吩咐?”  。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八章:“再造”之火(5)
“不敢。”王汝贤瞄住师生中的毛泽东,“我想见见你们那位指挥官。” “可以。”陈昌扭首呼唤,“总指挥,王师长要见你。” “好。”毛泽东嘴里应声,手里还揽着小华贞,给她抹去泪珠,“你姨妈得救了。等一下,叔叔送你回家。” “嗯!”小华贞泪眼里顿时闪出两朵小花。 毛泽东又跟方维夏几位师长商量了什么,这才抽身过来。 “噢,王师长,久仰大名。” “败军之将,不敢言‘大’。”王汝贤倒也言出于衷,“敢问总指挥大名?” “师长不敢言‘大’,我这个学生怎么可造次嘞?”毛泽东略露微笑地自报家门,“毛泽东。” 坐歇地下的将士们一个个闻言瞠目,几不敢信。 “王师长一进操场,大概也看出我们的‘空城计’来了?”毛泽东心有估计。 “难怪毛先生三下五除二,不让我们有片刻的机会。” 近旁警戒的师生都不觉掩嘴失笑。 “其实,军心已散,再图一拼,徒增伤亡而已。” “足见王师长天良未泯哇,可敬可感!” 王汝贤愧怍地头一摆。少顷,目光一抬,端详着这位学生指挥官道:“王某从军十多年,还未见过以先生这般年少,就能如此指挥若定的。今日投降,王某虽败犹荣。” 毛泽东也不能不以诚相见,回道:“为学校,为长沙,逼上梁山,也只能铤而走险。我们还要去商会筹款,就委屈弟兄们一个晚上。” “费心。”王汝贤感慨不已,致礼为谢。 以诚为本,恪守信誉——这是毛泽东的人生准则。作为明确了目标的这一准则,萌动于少年时代,真正发轫于青年时代,伴随了他整整一生。 翌日下午,学生代表毛泽东、校方代表方维夏与商会代表——一位花甲老先生,一起给士兵发放盘缠,人手四块光洋。王汝贤也坐阵在代表席上首。 大多数士兵,掂着手心里的光洋,莫不流露出感慨与谢意。 待到最后一名领受了,毛泽东便起身致辞:“这路费,是省商会筹的;心意,是我们长沙民众的。诸位士兵兄弟和我们一样是苦出身,希望你们顺利回乡,做一名真正的炎黄子孙——上,对得起列祖列宗;下,对得起父老乡亲。” 师生们欢送的掌声应时响起,未几,掌声卷入士兵中,多少人噙泪叩谢! 感慨之下,王汝贤“刷”地挺身而起,冲毛泽东几位代表一个立正,眼里闪烁着泪光,行了个重重的军礼! 若说毛泽东搞军事,这恐怕真是头一回,为形势所逼,丝毫没有后退的余地;一逼,就将他逼了进去。当晚,方维夏、杨昌济、徐特立诸位先生融合在学生堆里;张昆弟、罗学瓒、彭道良、周世钊、萧三等人相伴着学生军“将士”,在校园里燃起了“礼炮”。 霎时间,爆竹齐鸣,满校飞彩,一派欢声笑语! 也许是积习使然,就在“老少奈何喜欲狂”的欢庆中,毛泽东却一个人踽踽来到湘江畔,似在寻求什么,沙滩上烙下了一串长长的、深深的脚印…… 少许,他蹲身捧起江水,擦洗一把脸,深邃的目光不觉又投落到北去的波涛上。 毛泽东平素言语不多,内心世界却极丰富,是一个极富有感情的人,而且潜意识里就流动着诗人的天性。以他的联想,每每会给所思、所想的万物也赋予情感的色彩,于是这水、这树、这山,那风、那雨、那雷,乃至整个环宇,都会因情感而人化,或谓人格化,诗中称之拟人化。所以,情到深处,他便能跟这水呀、树呀、山呀,那风呀、雨呀、雷呀进行对话与交流,甚而睹物垂泪,临风扬眉。 眼下就是。直面湘江,他犹如直面着自己的母亲一样,饱含着深厚的感情。他想了许多许多,想得很远很远…… “湘江哟,母亲的河、历史的河!……你的长沙,暂时是保住了,可她终究还是要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