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可以这么弄。”她笑起来时眼睛会眯成一条缝,这个时候最像出坏主意前的赵爸爸。“早上还听你说老家的生煎,你老家很好玩吧。”
“当然没有杭州、上海那么现代,但是我觉得很好。”吴树桐也学她用力闻叶子,却被呛的咳嗽了一下。“咳,其实我还是闻不太惯,你倒是喜欢这个。”
“阿姨好几次叫我们去那边过年,都没去上。”赵智鸿把叶子插在吴树桐的短发里,“有机会的话,也想去看看。”
“当然会去看看,以后你嫁到我们家来,过年不回老家怎么行。”吴树桐也有学有样的把叶子别在女票头上,“我还带你去吃牛骨头,还有十块钱八个的生煎,新鲜的海鲜,还有别的小吃。过年会放很多的烟花,镇子里还年年都有老班子演出。我都要带你去看。”
“吴树桐,你就这么笃定我能和你结婚吗?”她认真的听他把话说完,然后令他措手不及的扔出了这样一个炸弹。吴树桐错愕的看着她的眼睛,可是那眼睛却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
一阵带着重重湿气的风卷着几片掉落的香泡树叶吹过他脚边,最后停在杂草里。杭州尚有些热度的天气里,他却出了一身冷汗。
心虚,他真他妈的心虚。
这可能是赵智鸿第一次如此正面的质问他们的感情。虽然是模范情侣,可他们也一样吵过架。最严重的时候,赵智鸿气的直哭,他摔了门走了又回来,女票擦眼泪鼻涕的纸巾已经扔了一口袋。但再激烈的争吵,都比不上赵智鸿这一句话更让他心口震得发痛。
强压下翻涌而上的不安,他逼着自己用最坚定地语气说:“当然。除了我,你还想跟谁结婚。”
赵智鸿沉默了两秒,缓缓抬起手臂把他头发里的叶子拿掉,然后突然一把勒住他的脖子,咬牙切齿地威胁道:“这是你说的,骗人的是王八蛋!”
短短两分钟的时间,吴树桐的心就好像坐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了好大一圈。明白女票也许是度过了这“忽然间的自我”,变回了平日里那个赵智鸿,他可算是稍稍放下了一点心:“对,骗你我就是王八蛋。”
他没注意赵智鸿得手时哈哈大笑着擦去了眼角边的一滴眼泪,而十分钟后,她又是那个蹦蹦哒哒欢声笑语的她。
但终归还是,强颜欢笑吧。
西湖的美景是怎么看也看不够的。心情骤然开朗的赵智鸿接下来的小半天都沉浸在西湖的秋景里不能自拔。或者说,沉浸在不断偷拍、强拍男票照片的乐趣里不能自拔。上次来西湖,他们两个不单单没带伞,连相机都忘了带,留下的只有手机拍的像素很差的照片。这一次,吃一堑长一智的吴树桐为免去重蹈覆辙的尴尬,带了两个相机备用,倒是给赵智鸿提供了拍他的便利条件。
他并不喜欢照相,虽然吴妈妈很喜欢向别人展示照片上自家高大帅气的儿子。那几年刚和赵智鸿熟悉起来的时候,赵智鸿最热衷的一项运动就是偷拍他。有一次他被拍烦了抢过手机,发现她居然存了他各种侧影背影几十张,挤的少得可怜的内存所剩无几。虽然有些生气,但是想想自己手机里也有她各种抓拍的糗状,也就冷哼一声便过去了。后来二人确定了正式关系,反而很少再相互拍照。就连他手机的那张被称为“驱鬼法宝”的照片,还是他追赵智鸿时拍下的。
因为聚少离多,就连看照片回忆的机会都很少。晚饭时他看着对面的女票翻看照片的样子,心里有点酸楚也有些心疼。
他自以为对女朋友很好。纪念日、节日他都不曾忘记,礼物也都有备好。该有的小浪漫,该有的情话他一句没少说过。因为双方工作关系不能天天见面,但是每天晚上都要固定时间打电话,白天里也会发短信聊天。每隔一周,就算再忙也不会超过两周,他要坐五六个小时的火车来女友的城市陪她两到三天。
他觉得自己是个很合格、很称职、很模范的男朋友。
现在看来不是那样。
虽然赵智鸿不曾抱怨过一句他们之间的地域距离,甚至也不曾抱怨过他一着急就会蹦出来的听不懂的家乡话。赵智鸿在他眼里一直是进退有度、宽容大量、善解人意,就算心情再差、再撒个娇耍个脾气,也都是几分钟的事。她从来没让他担心过。
所以就习惯性的忽略了,这场恋爱里赵智鸿究竟如何想。
可笑的是,他却又知道她想要的就是平平淡淡的一个家,每天清晨笑着告别,每天夜晚相拥入眠。
翻看着照片的赵智鸿难得的显露出一种沉静的气质。她的话很多,两个人在一起时总是她做主导,她最先开口最后不出声。如果两个人在一起气氛很尴尬,必定是她先打破僵局。吴树桐早已经习惯了接受这种模式,两个人相处时女朋友总是神采飞扬。而他自己从来没有考虑过,赵智鸿自己一个人生活时是什么样的表情。
大概就是现在这种表情。
赵智鸿正翻到一张自家男票用手挡住镜头的照片,因为动得太快,连五官都模糊成了一片。她笑出声来,把照片指给他看:“你看这张简直丑的一比,我要存到空间相册做成封面……”
“智鸿。”
“嗯?”
秋日的夕阳从玻璃窗外扑进赵智鸿怀里,对面的吴树桐看起来也很像少林十八铜人。她大概永远都会记得吴树桐当时的表情:“我很认真的,和我结婚吧。明天到上海,后天就跟我回老家,看看那里的房子。以后你是那里的女主人,一直,一直都是。”
她不知道怎么发出了那一声:“好。”
☆、chapter 22
按照计划,他们在旅行的第三天上午就从杭州去了上海。因为开通了高铁,从杭州到上海只要一个半小时的车程。在火车上两个人免不了谈起上次从上海到杭州坐了五个小时客车的悲惨经历。
“……然后我就发现她一直看我,还总瞪我,哎呀当时心里都有点怕。”关于几年前的旅行,直至今日赵智鸿还记忆犹新。她甚至能记得住那趟客车上抢她位置又被她说走的乘客的样子,还有当时不甘心的表情。“要是换现在,我早就问她看个毛线了。当时我都不敢瞪回去。”
“还有这事?你都没和我说。”吴树桐听后笑道,“我怎么没发现她瞪你。”
“拜托,你可是绝世花美男,女生看你眼睛都直了好吧,还能瞪你。”赵智鸿忍不住揶揄自家男票,七八年前的他说是有点自命清高也不为过。“你可是自己和我说的,高中除了打游戏之外就把精力用在‘泡妞’上了,我没记错吧?况且和你处对象这么长时间,我打败的各种小姑娘大姐姐还少吗?”
吴树桐假咳一声:“我说过这种话吗?”
“你又装失忆!当然说过!”赵智鸿的眼睛立了起来,“那个时候和我讲的是你的前女友啦、喜欢你的小姑娘啦、家里准备安排相亲的妹子啦……我说过我很小心眼的。”
“你记错了。”
“少装!”
“两份红豆沙,忘了它吧。”
“你怎么不让我忘了你呢?”
“加一个……榴莲。”
“哼!”
“再、再一杯香蕉奶昔!”
赵智鸿得意洋洋地比一个“ok”的手势:“成交!”
她很喜欢看这样的吴树桐,就是被别人揭了短处、手足无措的紧张样子。她还是更喜欢这样的他,在她面前不加掩饰,抛开工作中刻板、严谨的面具,抛开严肃、自律的保护壳,像她在他面前一样,毫无保留的展示他的好和坏。人不就是需要这样一个人,一个在彼此面前可以尽情展示你的所有缺点和优点的人,而他或她选择包容你的缺点,放大你的优点,相互磨合适应,最后融为一体。
已经过了快三年,可能不止三年,她觉得他们之间已经契合的天衣无缝。像两片闭合的蚌肉,共同缓慢而柔和的蕴育一颗珍珠。
只是现在,他们可能更需要挑出另几颗不必要的砂砾。
高铁稳稳地挺靠在站台上,匆忙的人们从车厢里鱼贯而出。出站台的楼梯处像是在进行一场战争,人人都在比拼着脚力,争先恐后的从这个巨大的钢铁建筑之中逃离。
这个城市就是这样,人们匆忙的来,匆忙的生活,匆忙的快乐、悲伤,然后投入匆忙的工作,也许有一天也要匆忙的离开。赵智鸿一直不喜欢上海,就像她不那么喜欢北京。多年前来这里旅游的时候她就显得有些沉闷,她并不喜欢这样快节奏的生活。
但是对于上海,她却有着另一种情感,一种说不清楚的熟悉,却又说不清楚的陌生。这种情感来自于吴树桐。
“又回来啦。”吴树桐比她更难言明心中的想法,他只是深深吸了一口上海的空气,半响吐出一句:“污染更严重了。”
赵智鸿噗嗤一声笑出来:“吸了北京空气快三十年的人居然好意思说上海污染严重。”
“怎么?上海明明比北京还难闻好吗?”吴树桐假作恶狠狠地样子,用力揽住女票肩膀:“快走吧,耽误了一点时间,估计B哥已经等急了。”
18岁到22岁,吴树桐在上海度过了一段实在难以忘记的时光。高中肄业只身逃离到这个比北京更复杂的大都市,无论是自己讨生活的第一年还是求学的后三年,他所经历的事情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他热爱上海,这里有他奋斗一辈子都可能达不到的理想。他也痛恨上海,这里有他难以磨灭的恐惧回忆和心灵伤痛(也许有一部分和赵万芳有关)。
可是支持他在这里待下去的理由有很多。年少轻狂的梦想、为之奋斗的目标、相互扶持的兄弟。本名黄璧的B哥就是他当初来上海的最大动力。黄璧高二时辍学随父母到上海学习经商,不到一年就自己在建材业扎稳了脚跟。听吴树桐说不想上学想自己出去打拼,他第一个伸出橄榄枝邀请吴树桐和他一起创业,还包吃包住,待遇优厚。吴树桐说想自己试试,他也倾力帮忙联系。在吴树桐最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