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琰神情很严肃,将顾重庭、秦绩,还有顾家和傅家被灭的事情,简要说了出来。
将重活之事告诉傅铭,是她深思熟虑的决定。
如今她在后宅之中,想做什么都不方便,她清楚知道,仅靠自己一个闺阁小姑娘,步步维艰,想要做什么事情,都太艰难了。
或许,她是可以做到,像前一世那样,最后将顾重庭和秦绩都杀了,可是她的父母家人是不是还在?傅家和铭表哥是否还活着?
所以,她必须借助外力,而傅铭,就是最适当的人。
傅铭在军中有势力,在京兆有人脉,更重要的是,他的性格绝对让顾琰放心,比任何人都更得顾琰信任。他知道这些事情后,只会比她更审慎更细致,顾家和傅家被灭族的命运,一定能改变!
是以,顾琰双眼亮晶晶地盯着傅铭,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话让傅铭心里如何山崩地裂。
傅铭是傅家长子嫡孙不假,是在军中历练甚久不假,可是,可是顾琰说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这怎么可能,太匪夷所思了!
他的心情,仿若跌到了悬崖底。
傅铭终于说话了,声音听着有些怪异:“为什么不直接告诉顾老太爷?为什么要告诉我?”
“表哥说是为什么?”顾琰以问代替答。
是为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告诉顾老太爷?想到韩妩的命运,想到顾家人的行事性格,再想到几近完美的顾重庭,想到两族的命运,便多少有些明白顾琰了。如果此刻她告诉了顾老太爷或别的谁,想必下场会和韩妩一样吧?
想明白了之后,傅铭的心情便从悬崖底荡了上来。他看着顾琰,不由得有些心疼:这个可怜的妹妹,妖孽也不是好当的。
世人皆以为得知先机便是幸事,但如若没有足够强的心性和本事,就算知道了最后结果,也不能改变事情的进程。
这样,才是真可怜。
有那么一瞬间,傅铭觉得自己和小表妹都颇为可怜,两族的命运能改变吗?背负着这么沉重的压力,他想笑都笑不出来。
难怪有人说,无知者有福。
前一刻,傅铭所想的,乃是好好当着三营副将,不引起皇上的猜忌就好了;如今,他满脑子所想的,就是灭族、灭族、灭族!
这两个字,令得他脸色深沉。至于顾琰所说的其他事,他还需要时间来消化,还需要查探。
他比顾琰年长,稍一想便知道顾琰所说的,太疑。别的不说,单单傅氏一族被灭就太难以置信了。
自家忠心耿耿,祖父父亲俱是剔透玲珑的人,灭族这个罪是经过怎样的构陷、又发生了什么事才得成的?
傅铭相信,顾琰会告诉他这些,就是希望他去找出这种种谜团。所以,她才不顾这些事情有多么骇人,说出来会有怎样的影响,仍是说出来了。
因为她知道,保住所有人才是重要的,也知道,我必然同她一样,会想守护所有人。说到底,她还是信任我。——傅铭心里这样想道。
他叹了一口气,才说道:“表妹,你放心吧,我断不会让两家出事便是。”这么平平常常的承诺,是傅铭的守护之心。那些大言,是不用说的。
下一刻,他又问道:“表妹,如今你想我做什么?”
不得不说,傅铭对顾琰也很了解的。顾琰会告诉他这些,当然不仅仅是为了“告诉”本身,必还有别的打算。
表兄妹两人,此刻都有志一同地没有再多说那些沉重的事情,而是直接就做事了。
“表哥太聪明了……我的确是有事情想要麻烦表哥呢,请表哥帮我找一个人吧,一个女人……”
顾琰笑了笑,心中的慌乱逐渐平静下来。她就知道,那些事告诉傅铭是最正确的。
傅铭听了之后会怎么想,会怎么做,这些都是此后的事情,这么大的一盘棋,肯定要慢慢下。
但眼前,她就有事要傅铭帮忙了,找到那个人,或许就能解开顾重庭身上的谜团了。
一步步来,不管是顾重庭还是秦绩,必会打败的,顾家和傅家,肯定能保住。如今,有表哥帮忙了,就更不用怕了。
(我写这一章,肯定会有人觉得奇怪吧,哈哈~都说出来,还有什么好写?是不是?哈哈~)
034章 博弈
且说连氏连夜给忠勇伯府去了书信,忠勇伯夫人不怠慢,连忙亮起了灯,将书信立刻送到了忠勇伯连文翰那里。
连文翰接过信一看,脸色立刻就不好看,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唤来了笔墨小厮,立刻修书一封,仍是送回顾家。
不过,不是给连氏,而是给顾霑。
近年来,连文翰十分注重连家与顾家的关系,这当中原因,不言自明。忠勇伯府没能抓住九年前的时机,悔得肠子都青了,如今忠勇伯府只是没落的勋贵,只靠朝廷微薄供养,自然要紧着权臣之家。
且不说顾霑是吏部尚书,就连顾重庭,也是崇德帝近臣,未来有大造化也说不准。不曾想,那个逆女竟犯了大错,还被人抓住了把柄!
连文翰给顾霑的信中,一为请罪,自陈教女无方,请顾霑见谅;二为求情,请顾霑念在连氏这十几年端柔贞静的份上,留一情;三为暗胁,道当年顾重庭和连氏得以结为夫妇,乃先帝旨意云云……
顾霑见着这字字分明的书信,不由得一晒:“连文翰,这么多年来还是没有长进,烧了吧。”
顾忠点点头,拿来火盆,就着烛火,见那字字句句慢慢成灰,他却猜不透主子心中所想。
“老太爷,二太太还在院子外面跪着,大少爷、二少爷并三姑娘,俱下跪请罪……”顾忠想了想,还是汇报着松龄院外的情况。
自老太夫人过世后,顾忠还是第一次见到顾霑这样悲伤,悲伤之中还有一丝愤怒。
或许二老爷和二太太真的过分了,顾家子嗣又不丰,兄友弟恭,多好呀——顾忠这样想道。
不想顾霑却突然开口道:“让连氏等人退去,就说我有自有安排。另,去甘棠院将二老爷唤来。”
顾忠领吩咐退了下去,当然,跑腿的肯定不是他。他只是站在院门外,略略劝说了连氏几句,就见连氏起了身,带着几个儿女离开了松龄院。
没多久,顾重庭便听吩咐而来。甫见到顾霑,顾重庭便跪伏在地,深深请罪道:“孩儿不孝,请父亲降罪。”
不孝,不孝些什么呢,谁也不知道。
顾霑只见到顾重庭的头顶和背脊,就算跪伏着,顾重庭的腰身,仍看起来是一条怪异的直线。
这个孩子,自小便这样倔强,像极了那一个人。
想起了往事,顾霑的冷硬就去了些,说道:“起来吧。”
顾重庭听言便起来,像以往一样,习惯地想走到顾霑身边坐下,却有踌躇。
“坐下吧!”顾霑看着顾重庭的动作,眼神渐渐柔和,这样说道。
直到顾重庭在他身边的坐下,顾霑的心情便复杂了。虽然顾重安是嫡长子,可是顾霑知道他的本事,守成尚可拓展不足,是以顾霑渐渐倚重的,是顾重庭。
长得俊朗,人又灵活,为人为官都极为得当,顾家一直都认为,顾家将来是要靠顾重庭撑着的。
直到最近发生这么多事,直到连氏要对大房下手,顾霑才惊觉,不是那么一回事。
“我只问你,连氏所为,你是否知晓?”顾霑声音一冷,紧紧盯着顾重庭。
来了,来了!顾重庭面感觉身体每一根汗毛都耸立了,神色却不显。这种与顾霑博弈的场景,他私下里演练了无数次,早已经谙熟。
任谁日日夜夜揣测一个人的做事和心思,只为找出他的弱点,都会有所得。顾重庭对此已经揣测了十几年,因此脸上只有无尽的自责,说道:“或有得会,无暇顾及,卒成大祸。”
这十二个字,他推敲了无数次,暗诵了无数次,才能这般说出来。
作为夫妻,连氏所想所做,他不可能完全不知晓;但他是朝廷官员,心神不在内宅,以为这是傅氏私心,却不想会这么严重。
还原事实又让人信服的说辞,连氏的恶行,他不推诿,也不接受,就是这样。
顾重庭望了一眼顾霑,继续说道:“连氏,到底是二房太太。一时想歪,罪当受罚,父亲若是有意,也可以令大房二房分家,只是连氏,相濡以沫十五年,实不忍休。”
顾霑对亡妻病重,推己及人,当然不希望顾重庭是薄幸的。
“你对连氏,还有情义,这也好。”顾霑没有说分家的事情,也没有追问他兄弟情谊的事情,忠孝堂震怒的那些事,他统统没有问顾重庭。
若是摊开来说,多么血淋淋,问道:“你缘何对大房下手?”“你缘何不容嫡兄?”
顾霑无解,他也想不到顾重庭会有解,他的怀疑,还是怀疑,一时无解,只能以待后解。
“你退下去吧,去叠章院请罪,此事,我后有处置。”顾霑最后说道,对顾重庭挥了挥手,身形看似佝偻。
这一场顾重庭以为的博弈,平局。
顾重庭和连氏一众人跪在叠章院,傅氏暗恨气难消,只当没有看见这些人;终归是顾重安厚道,去搀扶起自小优秀的弟弟,悠长叹息一声。
随后,顾霑对此事的处置便下来了。
连氏以病迁居顾家西侧偏僻的礼佛堂,斋戒素食,敲经悔过,没有顾霑吩咐,不得出;连氏所带管事妈妈、陪嫁家仆,一应送遣连家;另加派奴仆前往迩言院,为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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