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年少气盛,觉得越是害怕的东西,便越该努力克服——
尤其,做了魔主,若是有如此大的软肋,将来如何保护我的臣民。
便一复一日的将自己禁锢在这往生海域之上,一边哇哇的哭,一边一遍遍的让青逸将我丢进海里。
经过不堪回首的三个月,我终于才能克服了对水的恐惧。
我本以为这只是因着我的原身是飞禽,所以才生的这般怕水,却没想到,竟是我们七人的通病。
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岁月,再看看眼前小孩模样的胤川,突然有些不忍心——
这种对于水的恐惧,此生只要受过一次,便足矣。一次是历练是成长,而两次,便是残忍了。
我想喊停之时,一个浪头已经打了过来,滚滚海水翻腾而来,小胤川面如死灰的眼睛死死盯着海水,就在浪迹线到他手边的那一刻,他眼神中终还是流露出了无法承受的恐惧,突然掉头拔腿便向岸上跑去——
回身之际,一只火红的凤羽他的袖中滑出,在风中转了几个圈,便飘落在了往生海上。
那是——
我昨日送与他毽子上的红凤羽,昨日宫娥不是说他将毽子烧掉了,怎么——
小胤川自然也看到了从他袖管中飞落的那支凤羽,随着一个浪潮的褪去,已经飘进海中了,他的眼神微微一怔,眉头一紧,突然一个箭步冲进海中,一直追着到海水没过腰际,才捞起那支已经湿了的凤羽,掉头往回跑。
他一直跑回了岸边很远,才用手覆着胸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瞳孔因为紧张剧烈的收缩了一下。
这个变故来的太过突然,以至于赤言都没反应过来报那一脚之仇时,小胤川就已经跑回了岸上。
白衣襟湿着贴在他的身上,他倒是顾不上整理,却将凤羽捧在手心,整个左手掌笼在一层淡淡的橘色的暖光之中,不一阵儿,便将那凤羽风干如初。
风吹动我的烈焰的衣角在沙滩上翻滚着,而我此刻的心情,比翻滚的裙裾,还要凌乱。
我登时出手,在胤川周身化了一个橘色的暖结界,担心初晨海风正凉。
“其实,喜欢的话,直说可,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你年纪轻轻,即便有些贪玩,也不是大事——”我移步于他身前,迎着硕硕海风,眼神落在海天一线之处。
小胤川双手捧着那支凤羽,犹豫了一下,还是递于我面前,平静的看着我,淡淡的道,“多谢魔主的凤羽,这样的东西,本座不适合带在身边——”
我无意识的接过胤川手中的凤羽。
顿了一顿,他也面向大海,任由海风烈烈吹着他的衣襟翻滚,语气里有一丝难捕的怅然,“魔主不知,被我喜欢,并不是一种幸福——”
我倏地抬头看向胤川,他的身形依旧是小小的,那一张脸,也是稚气未脱,可那深邃而坚定的眼神,那沉毅而隐忍的语气,却同他平日里别无二致。
“你?”我有些发愣,“你的记忆——”
“怎么?”小胤川反问道。
“没事——”我摇摇头。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被海水这么激了一激,情急之下,他的记忆和法力便都恢复了,然而再看向他略显迷茫的眼神,我才发觉,刚才只是我一瞬间的错觉。
小胤川,依旧是小胤川。只不过从小以来,他都是这种性子罢了。
海风劲头不减,潮水一浪比一浪高的涌来,打在我的脚边。
我低头道,“曾经有一个人告诉我说,佛语里除了劝人清静无为大道理之外还有颇近人情的一句,‘留人间多少爱,应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顿了顿,又接着道,“若是我,喜欢了一个人,便一定会告诉他,便一定要去争取他,即便粉身碎骨,万劫不复,也在所不惜。命中注定要闯的那些难关,如果有一个人可以陪着一起,即便是要过的难关可能也显得没那么辛苦了吧——”。
眼前又浮现出了那个明月之夜,梨花树下,有些稚气未脱的自己双手托着下巴看着面前一本正经的胤川,问他道,“师尊,难道佛语里面的话,都是要我们压抑自己的感情,非要摒除执念达到脱离万丈红尘的境界不可吗——”
胤川低头看我一眼,从来没有什么情绪的眼睛里,似是划过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
他略略沉吟一下,低头,从那摞的厚厚的佛经中,精准无误的抽出了放在下面的倒数第三卷,修长如玉的指节随意翻动书页,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笔墨香。
“你想要找的的可是这句?”他指尖指在密密麻麻文字的某一处。
留人间多少爱,应浮世千重变。
在看留白的空隙之中,似是用墨笔苍劲有力的注着十四个小字,“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我笑着指着字问他,“师尊,这可是你写的?”
胤川默然,并未回话。
“既然要做快乐的事情,师尊你为何一天到晚还绷着脸,一副严肃模样——”
胤川愣了一愣,眸子里浓黑的夜色翻滚而过。
“这句话不适合我——”半晌,他只默默的答了我这一句,便不再言语,究竟是怎么个不适合的法子,当时的我本想追问,可却因着陡然冷下去的气氛,不知该如何开口。
小胤川扬起脸,有些疑惑的问我,“后来呢,告诉你这句话的人,他后来过得好吗?”
我愣了一愣,他过得好不好呢,其实我也很想知道。在我魂飞魄散的这十万年间,在我拼命织魂想要回来再见他一面的这十万年间,他究竟做了些什么。在他娶着娇妻,隐居无春谷郎情妾意的时日里,是否曾经想起过我。
我无从回答,只得老实的应道,“不知。”
听了我的回答,小胤川似是有些失望,良久,自言自语道,“魔主不知,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可能便注定了是劫而不是缘——”
“不试试又怎会知道——”话脱口而出之时,我才意识到,我以十五万岁的高龄同一个不满万岁的娃子计较这些情爱上的话题,还如此锱铢必较不通情理,着实是自己有些小心眼了。
怎地活的越久,倒越不如以前看得开了。
气氛一时间静默的可怕,耳边朔朔的海风挂过,吹动他的衣襟,我的发梢。
“回去吧——”沉吟半晌,我低声说道。
小胤川点点头,并不言语,赤言似是有些不乐意的嘀咕了一声。
十几万年才有这么一次报仇的机会,赤言自然不愿白白浪费。
“回去吧——”我看着赤言,又低低道了一句。
见我神色坚定,赤言低头苦笑一声,“罢罢——”摆摆袖子,从天边招徕一片云朵,带我和胤川回了魔宫
作者有话要说: 大年初一再给大家拜个年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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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一个左右的情节胤川变小的这段就快要结束了,也不知道大家对小胤川是个什么感觉,但我觉得这段其实真的很必要,尤其是往生海上的这一段,我一直都很想写,因为原来胤川对待感情的态度太悲观了,佛祖神马的肯定只会讲六界苍生的道理,他需要有一个人告诉他喜欢了便可以去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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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不动则人不妄动
一回到魔宫,赤言便去探望青逸的情况,而我便一头扎进床幔之中,本想好好补一个觉,然而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小胤川那句略带怅然的,“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可能便注定了是劫而不是缘——”一直一直萦绕在我脑海,久久环绕不去。
朔风吹过,似是吹落了院中开得正好的曼陀罗,耳畔隐约听到花瓣飘落的声音。
初初莫崖教我批折子的时候,曾对我如是说道,“柒柒,我是未来的东海水君,身上背负的责任很多,包袱很重,如果有朝一日你觉得我做的事情不和你的心意,请你一定试着去理解我做事的初衷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原谅我,不要急着否定我——”
这番话,如何又不适用于胤川——
他不只是一方水君,一荒之帝,他是天地共主,六界至尊。在我遇见他之前,他那十万年经历过什么,又背负过什么,我从来不曾考虑过,也不曾了解过。如果这样便否定他,是不是对他有些不公。
那天在东海,胤川的话还言犹在耳,“太子与太子妃伉俪情深,着实让人羡慕——”
羡慕,他在羡慕什么。
辗转反侧了几周,依旧想不明白。
他还说,“三太子是个幸运的人,可惜本座不如三太子般命好——”
天下尽在他手中,他想要的六界安宁,一直未被打破,他又哪里不如他幸运。
“这个,当做我给你的新婚贺礼吧——”
他递来的梨木盒中,那枚五彩碧玉珠子,为何能治愈我长久以来功力无法恢复的毛病,我亦想不明白。
遇上想不明白的事情,我最习惯的,便是找来赤言喝酒,边喝边想。
我俩一人抱着一个酒坛,懒懒的躺在后院紫藤花架前的藤椅上,看着天空稀疏惨淡的几颗星星。
赤言刚从青逸那里出来,青逸虽然尚未转醒,但已无大恙。
赤言转着手中盛酒的夜光杯,侧着头看我道,“嫁给莫崖这桩事,你真的寻思清楚了?”
我点点头,并不知道这桩事还有什么好寻思的。“我魔尊重诺,而且,”顿了一顿,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