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去一棍子将飞翔中的那支箭敲下来,没有选择妥协,可能张劲本人也说不清出发点究竟在哪一处上。他苦笑,他未老去,手中拳头的力气仍很足。
沉默了好一阵子,云帆方将自己的疑惑道出:“张捕头,你我只见过一面,我也不认得上面那人,不知其为杀人强盗。不知张捕头为何认为小子会给你带来有用的线索呢?”其实云帆想说的是“你这就是碰运气”,此为实话,不能言说。一个人不按情理做事,唯有不经常理的说法,其人的怪异行状才解释得通。
张劲心里苦闷,他总不能说自己抓人心切,花了个把月后仍一无所获,现而今神经错乱吧。他只能如此回答:“张某曾到过三潭,听当地人说过此人在两个月前于镇子外出现过。而张某以为小兄弟归家之路好像在两水道上的西南方,也就是三潭到章州这一条路,是以……,今rì看来是我莽撞了。不好意思,小兄弟。”话说完他就站了起来,在茶馆内又浪费了一些时间,眼看着rì子一天天过,当人的热情冷却,这一件案子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成为破解不了的案件,因为元凶没有抓到、伏法。到最后,只怕他的两个弟兄白白死去,毫无价值,想到这里,他心里升起些压抑着的愤怒火花,他不能再停留了。
图影被收起,张劲拱拱手后会过账就离去了。云帆稳稳地坐着,再喝一杯茶。他听到‘三潭’二字,脑子里很自然地想到两个月前三潭客栈的那一场战斗,他是旁观者,对逃脱掉的头目印象不浅。此人不是秃子,而是带着秃子离去之山羊胡。那晚灯火不够明亮,刀剑光中,于此人的留意因了其人最后的不慌张、够果断。虽然以两个月后的今天,云帆之眼光看来,大胡子或者说山羊胡朱文武艺普通,可能连黄杨都不如,再遇到的话,云帆很有信心依样画葫芦,用左脚就能踢倒此人。但此人心机不浅,却是可以肯定的,要不然这些年的刀尖上讨生活,他早就被劈杀了许多遍。那一晚能够离开,显然因了老头子与刘方肇无意对付这种小虾米,“宽宏大量”而叫他能够全身而退。不知道被抓住关起来的刀疤脸有没有被砍头?云帆心里恶意地想道。
其实张劲费尽心思要捕捉的通缉犯便是朱文,这是云帆路过宁城东门,出了门口看到城门的那张告示上的头像时判断出来的。不知道是那一位好事者在此人的下巴位置胡乱的添加了几笔,以作胡子的样子,叫云帆省起,这不就是那一个逃脱掉的强盗头目吗?他心里好笑,区区胡子装扮出另一个人来,掩盖住这个人的真相貌,是他以前在文字作品里看过,却没有在现实生活中遇到过的。
云帆的停驻并没有引起东门守卫的注意,这一张图影贴在此处已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开头几天上面告示的悬赏金额很是吸引住路人,叫他们心里痒痒的,也曾想过去领那一份可观的赏金。几天时间不到,上面的那一位强盗便在普通人的心里留下了强悍的不可轻侮之印象。在普通人看来,人家是有高强武艺的,在两水道上的三不管地带屹立了好些年,连官老爷们都不能奈他如何,平民百姓就更加不用说了。因此,守卫心里判断,云帆就是一个年轻的过路人,好奇看看图影,到最后也一定会跟本城以及附近几个城镇的居民那样,看过便是看过,心里的冲动在杀过人的大刀、拳头面前,会自动选择退怯乃至于将之忘记。
吃喝玩乐,人生不过如此,犯不着为了一点悬赏断送自己的xìng命。古来聪明人普通人皆如此。这一点茶馆老板、酒楼老板甚至是宋庄铁公鸡皆懂得,所以他们没有过多的关切图影上强盗的死活,只要其人不影响到自己的生活。
第八十八章 山水隔阻,远方人在思念
云帆翻身上马,他看出了张劲要找的那个人是谁,却没有回去告之。两个月时间,就算此人还在三潭附近的山上,云帆不可能也不会去将之找出来,他不会闲着无事专门把时间留给无聊,他要回家,要赶赶路回到家中,住一段时间后,再次出门。
云帆已会骑马,看看天sè,离天黑还有较长的时间,他肯定自己能够抵达铜山,宿于彼地。马背之上久违的生疏后,云帆一夹马腹,直溜溜的往前。他身体的平衡xìng不错,马儿跑得再快些,亦不用担心会摔下来。尽管在千里马看来,劣马的速度实在不敢恭维,但是,这阻止不了马儿同样渴求天黑之前到达铜山,吃上它的晚饭,因之,马儿是听话而努力的,不用云帆过多去鞭策。
老道士要吞下三枚金丹,并不是一口气吞下去的。他也要慢慢地来,在自己的jīng神状态,身体状态调整到最佳的时候,才开始享用胜利之果实。老头子正坐在他的对面,他知道老道士为这一天的到来,付出了太多太多。作为老伙计,钟老头心里同样是高兴的。他将笑意露了出来,道:“老杜,怎么迟迟不吞下去?”
老道士答非所问,道:“老钟,你就放心让云帆师侄一个人下山?依我看来,师侄是吃下了一枚金丹,实力增加了,可应对人事的经验不足,总是需要你这个师傅在旁边照应,先领着他走一段路再放手的。”
“这小子说要自己出去闯荡一番,老头要放开手来,只有这样他才能快速成长。老杜,咱们也不是这样过来的吗?嘿嘿,还是先吃下你的金丹,老头住上几天再下去。”
“老不死的……”老道士知道钟老头说的也没错,他们年轻过,正是这样走过来的。正因为当年年轻,他犯过些错误,有难以挽回的,就是成长的代价。对于云帆师侄,他比较看好,是以关心的说一两句。老头子的态度不能说是不对,只是关心嘛,总是主观的,有如他的两个徒弟,在山上学道,几乎没有在山下的世界里生活过,因此,不特是云帆,田鹏飞和胡铨的处事经验也显不足。他以为可能要改变一直以来让他们呆在山上的做法,应该叫他们下山去,到红尘中走走,兴许对于他们的修炼有大帮助。想到这里,他慢声言道:“看到你能放下心来,让师侄独自一人闯荡,老道或许亦要向你学习,是时候放那两个小子下去,给他们长长见识喽。”
老头子抬杠道:“老杜,你就不怕这两小子下山以后被红尘迷住眼睛,荒废学业?”
老道士自信地道:“这个老道倒是不担心,顶多他们解决不了的问题,我就让他们来找你,嘿嘿。”老道士也有狡猾之处,毕竟他的道观里养着一只白狐,看上去是厚道之出尘高人,心境却不大纯洁呀。
“厄,”老头子是个zì ;yóu惯了的人,他没想到老道士要给他加上如此“艰巨”的任务,闻言立即摇头道:“老不死的,我很忙的,连自己的徒弟也没空照应,你的两个徒弟嘛,还是让他们自己成长为好。这样收获才大。”他找了个借口,要将这个包袱轻轻卸下。
“老钟,这太不厚道了吧?本来我还计划酿造一种新酒出来,材料都找得差不多了。听你这么一说,老道的时间不宽裕,可能无暇去准备喽。”老道士很知道钟老头嗜酒,特别是新出的从来没喝过的美酒,他想以此作为其中的筹码,好让懒惰的钟老头看顾好自己的徒弟。
钟老头立马改口了,道:“呵呵,老杜,你更加不厚道。居然用未酿制出来的新酒来诱惑我,不过,这正是老头的弱点。因此嘛,你的两个徒弟,有紧要之事找我,作为师叔,老头肯定会指点一二的。”他拍着胸膛一口应承,只为老道士画出来的那坛美酒。
老道士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随手便将金丹扔进嘴里,咀嚼几下就吞了下去。嘴巴空了,道:“刚刚好,我就先吃一枚。果然味道不错,嘿嘿。”所谓的时机,所谓的状态不过是一句空话,老道士很随意将金丹吞了,说过一句话后打了个眼sè,钟老头便明白他要在旁边护法了。
“很好,老杜。你放心地去吧,我在你旁边,等你醒来去酿酒。”
老道士不再废话,他顺着金丹的药xìng,在金丹化开的同时吸收着里面的巨大能量,为下一个境界的到来努力着。他闭上了眼,专注于吸收,专注于消化,专注于提升。
云帆坐在没有马鞍的马背之上,总觉得马背是滑的,在马匹的行动中,他需要将重心放低些,以免身体向左或向右,影响平衡。往铜山道上,云帆却是像东门守卫心里想的那样,门前的那张告示没叫他放在心上,大概再走出一段路程,他就会慢慢忘记。事不关己,他不可能像张劲那般对此事念念不忘。所谓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他暂时生不出这样的冲动来,或许他也学不了章州城内的郭威,被砸中西瓜皮后挥拳上楼殴打醉汉。云帆是在改变,可二十多年形成了的xìng格,其xìng格中的某些东西并不是说改变就可以转而成为另一个样子的。
这或许需要时间,或许需要阅历,需要某些外力的推动。也或许像三岁定八十那样,定型了的东西,rì后没有改变的可能。一个人xìng格上的矛盾xìng,是多样而独一的。
云帆再一次在铜山的空气中嗅到了金属的味道,这一次他感觉更加的细腻,似乎空气里除了金属味,还有一些他暂时判断不出来,不知道为何物的成分。云帆找到上一回那家客栈,住了进去,刚好到晚饭时分。小半rì的路程,因了于骑术的不够娴熟,云帆硬是多花了些时间才来到铜山,这与他的自以为就算是劣马也能跑出较快的速度这种预期有点出入。看来花山脚下的顺遂,让他的自信膨胀了,以为想得到就能做得到。这不是一件好事,云帆吃饱了饭,自省时决定,rì后仍需谦虚些,低调些做事。老头子便是一个很好的学习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