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自己估计的差不多。那么安哲的伤呢?我担心的看着他。从他的眼睛里,我看得出他明白了我的意思,他笑了笑,“我都是外伤。不要紧。”
我有点质疑他这话的真实性。但是还没说什么呢,旁边的童海林就笑呵呵的说:“你这样和一只鸟说话,感觉好奇怪啊。你不会认为它真的能听懂吧?”
安哲瞟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他们身后,安心的声音又惊又喜的说:“潘潘真的醒了?”
我费力的回过头,安心和瑞嘉正从病房外面进来,再看到他们,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高兴。尤其是瑞嘉的手里还拎着一个特大号的保温桶。
扭着脖子的时间有点长了,拽得翅膀有点生疼。还好他们都围拢到了病床周围。看到他们,童海林很自觉的就告辞了。
瑞嘉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我的脑袋,然后打开保温桶,先盛出一小碗肉粥端到我的嘴边,然后示意安心把剩下的拿给安哲。在我们吃饭的过程中,他始终没有说话,但是我看得出来他是有心事的。果然,安心前脚出去洗碗,后脚瑞嘉就直截了当的问安哲:“还没想出来?今天可是第三天了。”
安哲苦恼的说:“我真的不知道是谁要害我们……”
瑞嘉皱着眉头,不悦的说:“总有点什么线索吧?得罪过什么人?”
安哲摇摇头,好象被他这样追问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瑞嘉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我受伤的那只翅膀:“要不就是你威胁到了什么人的利益,警方不是说这帮流氓手里有命案吗?该不是有什么人想要干掉你吧?真要那样,这次没有得手,你还是有危险的。”
安哲沉默不语。
瑞嘉说:“请个保镖吧,就算是……为了潘潘。”
四十六
我歪着头看他,他也歪着头看我。
我在心里哀叹一声,上当了上当了。具体上了谁的当,这一时半会还真不好说。可是你看看眼前这个嬉皮笑脸的家伙,哪里有人家惠特尼•;休斯顿的保镖半分帅?!
保镖不是应该一年四季都穿着黑色的衣服、鼻梁上不管晴天还是阴天都架着一副黑糊糊的墨镜、全身上下每一根线条都要冷冰冰的吗?可是看看我们面前的这个家伙:头发,不是我梦想之中精干的寸头,而是长过了下颌,还染成了棕黄的草色;衣服,不是黑色西装,而是大红色的休闲甲克,袖子上还绣着一串花里胡哨的花体字;腿上,牛仔裤;脚上,运动鞋,好象是大清早出来慢跑的半大学生,尤其是他脸上那一副笑嘻嘻的表情,怎么看都象是个翘课溜出来玩的未成年人。
“姓名?”我冷冰冰的板出一副考官面孔。
年轻人诧异的看看我,再看看安哲。安哲平心静气的在看手里他的简历,对他的询问目光视若无睹。
年轻人咽了口口水,又把目光落回到我身上:“编号06。”
恩?这算什么名字?故意耍酷?还是他们这一行里不准跟客户透露真实姓名?要不就是他姓编?名号?字06?
“那个……小编,年龄?”我板着脸接着提问。眼角的余光瞥见安哲的唇边已经浮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编号06看着我的目光有点发呆。一般外人初次见我都是这么一副惊艳,或者说惊吓过度的表情。他看来也不例外。我估计着他下一步会有的反应:晕过去?夺门而逃?
还好,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他只是愣了一会儿,然后干巴巴的说:“二十六岁。”
“爱好?”
编号06不吭声了。
我再问一遍,他还是沉默不语,只是用一双喜忧参半的目光很复杂的打量我。然后说了一句:“你们家的宠物怎么比你的话还多?”
安哲别有用意的瞟了我一眼,我忽然就想起那天晚上我拿着他的手机打电话报警的时候,他就是这样打量我的。我虽然对这个保镖有点失望想要小小的为难为难他,但是如果我的举动让安哲联想起那天我的超凡表现的话,可就得不偿失了。如果他真来追问我的话,我该如何交代呢?
小不忍则乱大谋啊。自保要紧,我赶紧埋头吃花生,不敢再多说话了。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有点忿忿然:不帅就不帅吧。反正也不是给惠特尼•;休斯顿当保镖。
保镖就这么定下来了。
说起来是保镖,其实主要的职责还是保姆。
安哲还没有出院,我也不能动,他又必须时时刻刻守在我们身边。所以,端茶递水,药瓶空了喊喊大夫之类的小事不知不觉都落到了他的头上。这孩子倒也忍辱负重的,神色之间没有什么怨尤。
就有一样不好。话太多。
“……你们真的不烦吗?每天都吃医院里的饭菜?”他吃饱了肚子,正是有劲的时候,这话头拉开了估计要说一阵才能停下来:“我看好多人都不在医院的食堂里用餐,安哲你的伤到底有什么要忌口的啊?海鲜?辣椒?大夫怎么说的?如果没有什么要忌口的,你们想不想换换花样啊,连着两天都是蒜苗炒肉片,炒得还没有我的水平高呢,我说……”
没人理他。安哲靠在枕头上,全神贯注的在看放在腿上的手提电脑,不知道在看什么。安心在低头削苹果,我躺在安哲的腿旁边,伸着脖子用大嘴巴拽她削下来的苹果皮。我也闲得无聊啊,爪子有伤,每天也不能乱动,天天听这个大喇叭罗嗦,烦都烦死我了。这家伙该不是唐僧转世吧?
“……苹果皮最好不吃……”大喇叭又换了个话题:“……有农药残留,而且现在的农药成分都特别复杂,报纸上说有的人拿剧毒农药灌韭菜,你们都看了吧?其实洒在苹果上的农药……”
安心打了个哈欠,又有点不好意思的用手掩住了嘴。然后,她把苹果递给了编号06,很客气的说:“饭后最好吃点水果。”
编号06赶紧摆了摆手:“……不吃,不吃,我从小就不爱吃水果,什么苹果啊,橘子啊,都不爱吃,那时候我家里人也都着急,想方设法让我多吃水果,不过……”
我和安心对视一眼,看样子她想用苹果把他的嘴堵上的计划好象行不通。
“你抽烟吗?”安心不死心的问。
“……不抽不抽,我从来都不抽烟,烟里有尼古丁啊,虽然它成瘾以后对人体的危害不象毒品那么大,但是它其实也是一种毒品。而且一旦对烟草上瘾,会影响人的免疫系统,有专家针对尼古丁做过试验……”
“你喝茶吗?”安心还在不甘心的垂死挣扎。
“……不喝茶,不喝茶,去年有一份报道你们可能没有看,中国的茶农他们在种植茶叶的过程中也使用一些不合要求的肥料,而且有些茶农还在茶叶快要采摘的时候上农药,你想想看,那茶叶在热水里一泡,农药的残留……”
安心的表情好象有点想哭,她的手里还呆呆的捧着那个刚削好的苹果。病床对面一头稻草的新派保镖还在滔滔不绝的买弄农药知识。
“你不困吗?中午没有睡午觉吧?”看安心的样子,自己对这话都不怎么抱希望了:“要不,你先睡一会儿。”
果然,新派保镖说:“当然不能睡啊,我现在肩上可是担负着安哲的生命安全,很多案子都是因为保镖的大意造成的,比如说去年的那一起很有名的汽车爆炸案,报纸上都有刊登哦,你们看了没有?当时那个保镖……”
安心彻底绝望。
安哲“哧”的一声笑了出来。原来这个家伙一直在听他们说话啊,我还以为他在认真工作呢。
安哲没有抬头,只是把一只手伸了过来轻轻抚摸我的羽毛。从我死里逃生又回到他们身边开始,安哲就对我表现出特别的不放心,不论是去做治疗也好,坐在轮椅上去露台上望风也好,他一步也不肯让我离开。我暗自估计是不是因为共患难的缘故,让他对我产生了战友般的亲密感情?
我一直担心他会问起那天我打电话报警的事。但是他始终也没问什么。那时我曾下定决心事后要跟他好好谈谈的,但是他既然不问,我也只能保持沉默。我私下里也猜过,是不是因为他挨了打,把这个细节给忘记了?要不然就是他已经在心里有了答案,不需要再从我嘴里求证了。
可是,会吗?他的脑子里可能接受这么匪夷所思的真相吗?
到了现在这个份上,我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四十七
我们出院的那天,正好赶上过小年。
一大早起来,天气就阴沉沉的,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气息,也许很快就要下雪了。不过街道上还是充满了节日的气氛。
车刚驶出医院,编号06就象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抽出一个文件夹,然后声请并茂的开始朗诵:“米老虎,男,二十三岁。身高一米七七,体重七十六公斤,身体特征:左右手虎口处有虎头状刺青。现住址不详。二零零五年四月曾因打群架被拘留,后被神秘人物保释。二零零五年八月曾在华新大厦任保安队长一职,两个月后自动离职。据知情者称,在华新大厦任保安期间,与他同住的有一个东北青年,人称‘小白菜’……”
我打了个哈欠,多少有点鄙夷的瞟了他一眼。搜集这些有什么用啊?人在哪里也不知道。偷偷看看安哲,他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好象也没有在听编号06的朗诵。再看看前排的瑞嘉和安心,两个人压低了声音正嘀嘀咕咕的商量晚上包什么馅的饺子。
编号06的朗诵停顿了一下,他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然后很委屈的说:“你们……究竟有没有在听啊?”
安心是最心软的一个,赶紧回答他:“有,当然有啦。”
编号06不依不饶的追问她:“那你说我刚才说什么啦?”
安心努力回忆:“你说……你想吃小白菜的。”
我倒在安哲怀里,很没有形象的哈哈大笑。安哲也笑了。只有编号06一副欲哭无泪的悲惨表情。
安心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有点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