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死后的内丹,还被一只凶兽吞噬,不知会不会怪她……
想到他们的模样,有些黯然,好一会儿,才强打精神。刚才凶猛狂暴的梼杌之气,此时不知躲在了哪个角落,居然完全没有感觉……可是,她必须学会控制它,她想让它出现的时候,它才能出现,她想让它睡着的时候,它就要乖乖睡着……怎能自己的身体,却让一只兽来做主?
花解语坐起来,用手帮忙,才把双腿叠起坐好,勉强的挺直了腰杆,她从小到大,尝试过数种修炼方式,记得烂熟,却都无效,这时候尝试运行,不大一会儿,便觉得心境空灵,天地寂寂……不知隔了多久,气息渐渐汇成一缕,花解语一喜,略一分心,气息登时就散了。
可是这样的感受已经太难得,花解语欣喜不已,好一会儿才能再静心凝神,这一次,却隔了很久,才能渐渐进入安灵之境,然后依照修炼法门循序渐进……不知隔了多久,只觉得身体中气息越来越是随心所欲,这种感受,她一直求之而不可得,冥冥中欢喜不禁,于是一遍一遍的推动气息运行,越来越觉神情气爽,周身舒泰。其间,湛然曾张开眼睛,看她端端正正的坐在对面,神情静谧,肌肤润泽,显然修炼已经入门,不由惊喜交集。
可是两人都忽略了重要的一点,此处乃是“剑冢”,神剑在此封存千年,一朝出世,这小小一片地方,充满了浑厚浓郁之极的“剑气”,同时还有神剑千年未遇明主的郁愤,这一切汇聚成一股凛冽锋锐之极的力量,以一种异乎寻常的激进速度,冲入她的四肢百赅,提升她的身体力量,提升她的修为,却也埋下了大大的隐忧。
天黑了复明,花解语终于缓缓的张开了眼睛,下意识的转目四顾,然后微讶,这儿居然是洛神园,是她的房间她的床……湛然居然在她入定的时候,把她带回了洛神园?现在他去了哪儿?
有凤王在此,孔妍和就算心有余恨,也不敢明着下手,这儿倒是一个修炼的好地方。
花解语看窗外天色微明,似乎是清晨,明明一直没睡,却是神清气爽。于是跳下床,总觉得自己身上有点不对劲儿,她在衣衫上反绘罡雷符,对付了亥长老,此时已经被炸的七零八落,索性直接扯开,露出了贴身穿着的扫霞衣,去灶房领了热水,便脱了扫霞衣,这才发现身体上居然布满了奇怪的污渍,好像一年没洗澡一样。
通常修士修炼入门,灵力会涤清身体,同时将身体中的杂质排出体外,通常这个过程十分痛苦,且每天呼吸饮食,长年累月,排出的污垢会十分惊人。花解语虽然在人间只有几年,但这样已经算少的稀奇了。花解语虽然明知如此,仍旧全身都不自在,连换了好几桶水,泡的全身都红了,才总算放心,右手手碗近肘处,有一个小小的青色印记,花解语只当是污渍,卖力的搓洗了许久都洗不净,这才举起手腕,对着窗口的天光细看。
这青色印记是突然生出的,只比枣儿略大,微微浮凸,状似火焰,细看时,却似乎有一对血红的眼睛……难道这就是那梼杌?它藏在这里?
细细的看了许久,一直到天光微亮,这才快手快脚的洗完,足足忙了一个多时辰,居然也不觉得累,反而觉得全身都轻飘飘的,说不出的舒服。
心里有事悬而未决,悄悄推门出来,到了揽秀园,门侧的小耳房里不论早晚,都有下人轮值,她拍了拍门,不大会儿,便有人过来,花解语道:“流羽公子让我今天早上过来。”那下人不答,花解语续道:“请带我过去罢。”
那下人仍旧望着她出神,花解语微讶,轻咳道:“怎么?”
那下人猛然回神,哦了一声,这院中下人并不多,但彼此各司其职,轮值守院子的并不在跟前伺候,花解语也不认识他,但院中只有这么一个丫环,下人却多半认识她。晨光下只觉眼前女子一身素袍,勾勒出窈窕秀美的身段,明明仍旧是熟悉的容貌,却不知为何,多了些说不出的曼妙韵致……那一对澄澈眼瞳黑白分明,如月之清,如水之柔,如珠之润,这样的一对美到极至的眼睛,竟让她平凡的面容显得空灵绝美,让人一见之下,便不由得心生向往。
花解语被他看的发囧,生怕哪儿出了问题,又不敢露怯,只得再咳了两声。那下人猛然回神,急道:“好,好,我带你去。”一边就转了身,忍不住悄悄侧头看她,搭讪着道:“这几天解语姑娘忙甚么了,一直不曾见呢……解语姑娘真是辛苦,这么早就要跑来跑去,不过也是解语姑娘的福份,要叫咱们粗手笨脚的,公子们也瞧不上……哦呵呵呵呵……”
花解语先还敷衍,渐渐便觉得有点诧异,洛神园最重规矩,就算私底下,也没人敢八卦,彼此间连招呼都少,这下人怎么这么嘴碎?忍了忍,还是问道:“你说几天没有见我?”
“是啊!”那下人偷瞄了她一眼,居然有点儿脸红:“大概有……嗯,七八天的样子吧。”
居然有七八天这么多?她居然在剑冢入定了好几天么?花解语见那下人神色怪怪的,也不敢再问,怪不得一醒来湛然就不在,估计是去处理这些善后事务了……
不大会儿,就到了流羽门前,那下人十分殷勤的道:“到了。”
花解语谢了,那下人便唯唯的去了,花解语平了平气息,上前拍门,道:“流公子,流公子?”
才叫了两声,门便吱哑一声打开了,门里的人动作轻悄,神情温柔,向她竖指嘘了一声,低声道:“凤公子还没起身呢,有甚么事么?直接跟我说就好。”
花解语先是一愣,然后猛然张大了眼睛,一时连怕都忘了,不能置信的对她上下打量。眼前人素裙乌发,只戴了小小一只金凤钗,颇有几分清俏,居然是孔玉和?她一向都是最最华丽的花裙子,恨不得用尽天下所有的颜色,今天却破天荒穿了白色……她第一眼居然都不曾认出。她本就生的花容月貌,换了这一身素淡,反而显得眉眼明丽,粉颊晕红,红唇浓艳,别有一番照人丽色。而且看她的神情,好像不认识她一样……
不,不对,这么大清早的,她怎么会在流羽房中出现?且……且一副方承恩泽的神情?像一个新婚燕尔的小妻子一样?她瞧着她发愣,孔玉和手扶了腰,微微一笑,道:“究竟有甚么事呀,人家也乏的很,要去躺躺了。”
她?花解语猛然回神,一时真像生吞了苍蝇似的恶心,想也不想的转身就走。
她与流羽相识虽不久,却一来因为鸦父鸦母的关系,二来也不知为甚么,总觉凤王便似天神一般,让人不由自主便要全心信任,万分崇敬,甚至随时随地想要亲近……可是孔玉和,却是她最恨最厌恶的人,最无耻淫-荡污秽的东西……流羽如果与这种东西沾上一点点关系,对他,无疑是一种亵渎……可正是因为太厌恶,所以,竟连这“最崇敬”都有些嫌弃起来。
她转身就走,也不曾见礼,身后的孔玉和神情一冷,眼神登时便溢满了肃杀之气,看左右无人,便缓缓抬手。花解语低头疾行,全未留心,忽有人道:“花解语。”
花解语犹未察觉,再迈了两步,才抬起头来,然后愣住,她心目中永远高贵优雅的凤王陛下正从那株青桐上跃下来,道:“你要找我?”
她神情有一秒的窒滞,她做惯了人,怎么也不能想象,如此风华绝代的美男子,这时候,白衣飘飘的从树上跳下来,难道他是在树上过的夜?虽然他在树上时也仍旧衣袂飘飘,比平时更多了一分飘逸,虽然他跳下来的时候雪袍被风所激,向上飚起,便似玉兰花开,赏心悦目……可是再怎么那也是树啊!露天,野人住的地方!
流羽对上她的目光,凤眸流转,显然有些不解,花解语猛然回神,急低下头。人家是凤凰好不好!凤栖梧,凤栖梧……凤凰本来就应该在梧桐树上的啊!
房间门口的孔玉和显然是吃了一惊,急换了一张温柔笑脸,提着裙子小碎步走了过来,媚笑道:“凤王陛下,您……”她忽悟不对,急改口道:“流羽公子……您回来了?”
她不是说流羽在房中么?还***首弄姿的?好像两人关系多么密切似的?原来这女人只是装模做样,原来神祗并未被玷污,心里忽然就是一松……
想想也是嘛,流羽如此高贵洁净的人物,怎会与这种女子有甚么瓜葛?荡-妇并不是洗洗澡换身衣服就可以装圣女的……花解语很高兴的看着他,满眼的欣喜热切。流羽被她盯的有点讶异,忽然上前一步,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她仰脸迎上去,细细瞧他眼睛那种微微扬起的线条,那密长的眼睫,那种高渺空灵……只是片刻之间,眼睛就是一痛,却比上次在流羽房中时,轻了许多。她下意识的连眨了两次眼睛,低下头来。
流羽有些沉吟,道:“如此温润平和,隐含天地至理,我竟仍是瞧不出你甚么。”他偏头想了想,又道:“你来找我有甚么事情么?”
花解语笑道:“是有事情,但是刚刚流公子您已经答了。”她福身道:“多谢。”
流羽点点头,薄唇微勾,几乎像是一个笑,总是清淡疏离的凤眸也似乎卷过一丝柔软涟漪……他随即温言续道:“等你修为高些,我也许便能看出了。”
她一向极能察觉旁人的善意,急笑道:“那我每天都来给你瞧好不好?”
他微怔扶额:“不用每天罢?修炼并非一蹴而就,须循序渐近……”
孔玉和一直站在左近,听两人自顾交谈,完全视她于无物,直气的全身发抖,脸上的温柔神情也有些撑不住。她在族中一向众星捧月,在外族倚仗美色,也是无往不利,再怎么清高的男人,她只要笑一笑,飞个媚眼过去,自然就主动凑了上来。谁知道这次到了人间,先是遇到了一个湛然,然后是百鸟之王的凤凰,居然都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反而跟一只卑贱的鸦妖有说有笑……
想及前情,看看现在,孔玉和咬牙冷笑……这只乌鸦不能留,一定要杀,马上杀!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