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不是自己的时候有多混乱,那种惶恐,他并不想带给身体一直糟糕的老母亲,不管她和自己是否有血缘关系。
总而言之,那确实是‘妈妈’没错。
【母亲还活着,没有比这个更好的。】
依然还是身无一物,身上只有五十块钱,但天气却觉得脚下充满了前进的力气。
年轻威斯的情报已经确认过,他得去确认一下‘年长的威斯’——如果,这个‘我’的记忆也是真的话,肯定会在某个地方得到印证,那并没有非常难,因为他很清楚的记得姓氏。
【普奇。】
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当然天气不可能通过民政局来查找,他有他自己的方法,消息灵通的人总是很多的,虽然青年没有钱,但他有任何人都没有的武力威慑——名为替身的东西,找个侦探,威胁他一顿并没有那么难。
但天气没料到他会在看到那个侦探的时候那么激动。
【企图杀死我,害死了佩妮的家伙。】
所以青年离开侦探家中的时候,带着离开的不止是普奇家的地址,还有侦探的大门钥匙。他把大门反锁,自然而然的走了出去,身后的屋子瞬间被雷电所击毁。
名为普奇的夫妇,只有一个小女儿,目前十八岁,名字叫做佩妮。
天气站在他们的房子外面,茫然的看着正和母亲一起修剪花枝的美丽少女,她微笑的样子,和记忆里一样的美丽。
这是他曾经的恋人,他的妹妹,据说是已经死了的……少女。
年长的‘威斯’的记忆,是错的。
他杀了无辜的人。
他变成了罪犯。
【不,我本来就是个罪犯。】头脑中的记忆,如此嘶声狞笑。
失魂落魄的天气,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离开,等他从混乱的意识里清醒,便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走来了小镇的墓地中,黑色的腐叶,灰白的石碑,或干枯,或鲜艳的花朵。青年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这里,但他感受的到,有什么存在正吸引着自己,对现在的天气来说,要去往任何地方都已经无所谓了。
所以他干脆的迈动了脚步。
小道的终点,是一对墓碑,属于一对双胞胎的兄弟。
多米尼克。普奇(1972。5…1972。5)恩里克。普奇(1972。5…1987。6)
普奇兄弟确实存在,只是已经死去多时,三兄妹里唯一幸存的,只有妹妹。
但令天气震惊的并不是这个。
多米尼克的墓碑上清晰的印着,1972。5…1972。5,他是个一出生就夭折的孩子,‘年长的威斯’其实是个和‘年轻的威斯’同岁,且一出生就夭折的人。
这不可能。
他的记忆明明得到了印证,却充满各种谬误,甚至连为人本身都不存在了,这怎么可能呢?
而且,如果‘年长的威斯’早就死了的话,那么,现在的我是谁?被所有人的目光注视着的我,并非‘年轻的威斯’的我,是谁?难道我早就死了吗?
所以才会看到烟雾中的脸,所以才会有着奇妙的力量?
因为,我是个并不存在的死人吗?但是明明会饥饿,会疼痛,会疲惫,也会被众人所注视,和活人没有任何差别。
除开这也许永远混沌,根本再也无法理清的可怕记忆。
我到底是活人,还是个可悲的亡灵?
在普奇家的墓地之前,名为天气的青年咽呜着蜷缩起身体,压抑的哀嚎在静谧的墓园中响起,仿佛迷失方向的孤兽,于无垠的荒原中悲鸣。
作者有话要说:
☆、二
海水随着潮汐的变化,一点点远离沙滩,露出湿润的泥沙和满是各种贝壳和珊瑚碎片的海岸,期间也夹杂着垃圾之类的东西,毕竟这儿不是什么被管理保护的海滩,难免比较脏乱。但对一个孩子来说,垃圾可以无视,海岸上有贝壳就足够了。小小的徐伦利索的把凉鞋一甩,晃着白嫩嫩的脚丫啪嗒啪嗒踩上软乎的湿沙,虽然四月的海水还带着几分凉意,不过耀眼的日光下,那么点点的微冷很快就随着残留的海水一起被蒸发干净。
沙滩上留下长长的一串小脚印,和夹杂着盐粒的,温暖的沙子。
其实空无一人的沙滩是很无趣的,没有到处奔跑的同龄小鬼,没有售卖冷饮与零食的摊贩,更没有穿着凉爽,走来走去的女孩子们,但徐伦就是兀自在沙滩上玩得十分快乐,她早就习惯这种事情了。
父亲常年都不在家,母亲也得忙着工作,如果没法学会自己陪自己玩的话,平时一个人呆在家里的时候该有多么让人受不了啊,所以这就是年仅五岁的她,学会偷溜出门这种技术的理由。当然,妈妈会担心,不过只要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家就行,她甚至给自己准备了午餐,用小小的玩具篮子装着的,两块面包,正放在远处的石头上呢。
明明这片海滩离徐伦家的公寓很远,但小姑娘硬是学会了如何自己搭乘公交车,然后一路在各种好心路人的护送下奔到这里来。踩踩沙子,捉几只寄居蟹,或者找到一两片漂亮好看的贝壳,小心翼翼的收到篮子里。
爸爸非常的喜欢海。
理由是什么,徐伦不知道,反正他总是在海上,一直也因为要去海里边而没法回家。
所以,他一定非常的喜欢海吧?
年幼的徐伦无法去海里,可是起码她可以在海边玩,总觉得这样的话,会离爸爸近一点。她把每天收集的贝壳装进洗干净的空玻璃罐里,攒满一罐就好好收起来,妈妈说过,大概有五个罐头,爸爸就回家了。
到时候就当作礼物,全部都送给他,因为爸爸喜欢海嘛。
徐伦是很想多找几个贝壳的,这样就能快一点把罐头装满,可是海滩那么大,好看又漂亮的贝壳实在不多,她每天跑了很多遍,也只能找到两三块,第一个罐子连一半都没有到呢。
这样的话,要什么时候才能让爸爸回家啊。
小心翼翼的捧起一只大大的海螺,看到寄居蟹从里头凶巴巴的伸出爪子挥舞后,小徐伦郁闷的哼了口气,又把它丢回沙滩上。每次想找点大的都会这样,更大一些的话压根塞不进罐头,真讨厌。小姑娘雄赳赳地抬着头,像巡逻自己领土的国王那样把已经跑过的海滩又晃了一圈,确信再没有新的,能够让她中意的贝壳了。
今天要空手而回吗?
怎么行!徐伦毫不犹豫地撩起裙摆,踩着波波的浪花向她之前从未去过的沙滩奔跑,就当是开辟领土好了。认认真真地低头寻觅的孩子,走啊走啊,啪嗒一下踢到了个大个的。
又是树枝?抬起头来的小丫头,看着躺在那里的男性呆愣了一会儿。
好像是个人,男的,睡着了。
尚且不知道所谓‘死亡’的孩子没有半点恐惧,她左看看,右看看,飞快的窜去一边,捞起根树枝来,伸过去戳戳面部朝下,几乎半个人都浸在海水里的男人,因为担心对方睡得太熟,徐伦还特地戳了脸。
“醒来!醒来!懒虫起床啦!”
被刺眼的阳光,冷冰冰的海水和脸上时不时出现的刺痛弄醒的时候,天气是打算在周围直接弄几个雷球的,但是一直在旁边叫唤的稚嫩声音阻止了他。
“起来啦!!大~~懒虫!”
是小孩子,要是受伤的话怎么办。
虽然这几年里他在四处流浪的时候早就肆无忌惮,在他手里倒霉的绝对不是一两个,但天气自认还没有残忍到能对无辜的孩子下手的地步。因此他只是让一圈热气将自己身上的海水蒸干,虽然都是盐粒,粘腻又难受,但也比湿漉漉的好。
他讨厌冷冰冰的触感。
尤其是每次跳水自杀失败之后的那种冰冷。
天气慢慢从沙滩上爬起,翻身坐回沙地上,面色阴沉的瞪着面前的海洋,河流,湖泊,都没有用,所以最后他试了试海,并且是坐船坐到一半,跳下深海的。
结果这样都不行吗。
在青年的思维即将陷入更深的黑暗处的时候,孩童的清脆嗓音在他耳边响起,把他从自我的世界里毫不留情的拽了出来。
“你不舒服吗?”
扭头就看到一张小脸在自己面前放大可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但天气只是皱皱眉头,“……走开。”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低声叱喝,偶尔也过这种事,休息的时候,天真的孩子试图跟他打招呼之类的。通常青年只需要板起面孔,随便低声说一句就能把他们吓跑,这招一直都很管用。
直到今天为止。
小徐伦心虚的丢开手上的树枝,“刚刚戳疼你了吗?可是我只是想叫你起床,因为睡在这里会感冒。”觉得确实是自己的错,她有些内疚的底下头,“我跟你道歉,请不要生气好不好?”
真是胆大妄为的小鬼。
上一个敢随随便便碰他脸的家伙,也许坟墓上的草都有她那么高了吧?但是就算想生气,也觉得跟小孩子认真实在太蠢的天气,最后只是抽了抽嘴角,“……去一边玩。”
他没心思去应付连十岁都没有小鬼,更懒得为此使用能力,作为一名替身使者,天气自认他还没有那么掉份。
“已经不疼了吗?”小姑娘蹲下身,挺认真的瞅瞅只有上半身也比她高大很多的男性,“看上去不像,你的脸色很不好。”
该如何对付一个既不怕吓唬,又赶不走的小鬼呢?本来就因为泡水兼睡眠不足而头疼的天气,觉得脑袋越发沉重,等自己的耐性耗完之后,也许会不管不顾的出手吧?他已经失去了管束自己的兴致。当一个人连活下去的意志都失去的时候,他对所谓的法律和规矩就不太那么看重,以往曾经坚信的公理也好,正义也罢,在天气空洞的胸腔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扫清周围的一切,仅仅是觉得麻烦。
如果对方来报复的话,他反而会很欢迎,因为自杀了多次都失败的男人认为,如果是他杀的话,也许就会对他有效了。可惜天气的能力实在太过强大,普通人就算有武器,想打败他也几乎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