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香鬓影系列之2正传千秋素光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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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香鬓影系列之2正传千秋素光同-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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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
  “火车上的日子真真乏味,闷得人快要生锈。总算今日可得解脱,大约傍晚便能抵达北平。四少说晚间便可吃到德芳斋的珍珠丸子,那里的厨子是从前给王爷做饭的,想来你一定也喜欢……Lily,我真想念你,不知返家后一切可安好?”蕙殊停笔,叹了口气。
  指尖本已冷得不灵活,火车又摇晃,草草字迹难看之极。
  习惯了南方冬季的温暖,当火车北上,越来越接近北平,便开始感觉到严寒萧杀。车窗外景物飞逝,广袤大地一望无际,铁轨旁尽是笔直的杨树林,车窗上已呵气成霜。
  蕙殊起身呵了呵手,看表已是午后,这时间四少午睡该已醒了。
  到隔壁包厢门前,列车员立刻热心上前为她拉开了门——她与四少孤男寡女同行,虽是各住一间包厢,列车员却似认定他二人关系非浅,每每见她,总奉上暧昧的殷勤。
  听得动静,四少抬起眼来,窗外淡薄日光笼着他侧颜,眉峰鼻梁薄唇,被勾勒得分外鲜明。他闲靠在窗边看书,半敞了领口,领带也未系,手中拿着一本法文版的《La dame aux Camélias》'注:《茶花女》'。
  蕙殊不由好笑,“你们男子也爱这缠绵悱恻的调调吗?”
  他好似看得太过入迷,眉目间隐有迷茫,“为何她要拒绝他?”
  “拒绝才好,我顶顶厌恶那个Armand,这样的男子若是我也不要!”蕙殊不屑道。
  四少皱眉搁下书,“她那么聪明世故,却又固执。”
  蕙殊心念一动,蓦地想起书中的Margaret生就绝色美貌,引巴黎贵族争相追逐,在风月场上红极一时。因她随身的装扮总是少不了一束茶花,便得来茶花女的名号。
  那位夫人昔日恰也是倾城名伶,此茶花女,彼茶花女……似这般心心念念,果真入魔已深,走到哪里都不能忘却心口一抹晶莹雪。
  一时两人怔怔,都忘了言语。
  不知四少恍惚些什么,蕙殊却是满心缭乱,遐想那位夫人,又想起贝儿与蒙先生,只觉世间最误人,莫过一个情字。当日送别到码头,贝儿临去也不曾落泪,只是走得那样匆匆,连平日最要紧的首饰匣都遗下。替她收拾时,才在匣子底层发现那旧照片——原来蒙是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贝儿依偎在他臂弯像足了一只碧眼波斯猫。
  此时想来,似颜世则那样平庸的男子,或许更可堪岁月消磨。
  当日四少说,小七,你迟早会生悔意。
  会么……火车猛然摇晃,突如其来的后耸令蕙殊立足不稳,整个人跌向窗口。
  四少眼疾手快将她拽入怀抱,自己也抵不住巨大冲力,同蕙殊双双摔在床铺上。远远传来铁轨哐当的巨响,随即火车停下,鸣笛声与敲钟声响成一片。
  待火车停稳,四少示意蕙殊镇定,探手到枕下,竟取出把乌亮的德造手枪。蕙殊惊呆,只见他趋近车窗查看动静,蹙眉良久,神色紧张凝重。
  外头脚步声急,旋即包厢门被敲响,是列车员在大声安抚乘客,“众位不必惊慌,前方遇上铁路管制,火车需暂时停靠……”
  四少将枪藏入衣下,拉开门截住一名匆匆奔过的列车员,“前面什么事情?”
  列车员苦笑道,“有专列到,车站到沿线一律管制,这往北平是常有的事儿,遇上了谁也没辙。您且放宽心,等管制过去吧。”
  这位乘客派头极大,打赏也大方,见他闻言面色不豫,列车员便凑近了低声道,“也不知是哪位大人物,专列来得仓促,还神秘得很。”说着往包厢内一瞥,列车员露出个暧昧笑容,连忙告退而去。
  蕙殊回过神来,发觉自己仍躺在四少的床上,忙面红耳赤地站起来。
  四少并不将枪放回枕下,反而贴身藏好。
  他一介平民,却随身带枪,蕙殊看在眼里暗自心惊。
  四少也不解释,只淡淡道,“遇上管制也没办法,你回去休息,有事我会叫你。”
  他送她回自己包厢,出去时伸手在她胳膊轻轻一扶。
  从他掌心传来的温度,隔了衣物也那么暖人。
  蕙殊无端红了脸。
  回到包厢,重新在桌前坐下,欲提笔写完给贝儿的信,却发现一个字也写不出了。
  管制足足耗去四个钟点。
  非要遇上同大人物狭路相逢的逼仄,这才知特权阶层的可恼。
  总算火车到站,随着熙熙攘攘人群钻出站台时,天色已经黑尽。北平的冬天寒冷干燥,夜风兜头吹着,似小刀子刮脸。蕙殊从未尝过这般饥寒交迫滋味,在站台外张望半晌也不见来接人的车子,忍不住哀叹,“这可好了,连个接的人也没有,果真是谁也不惊动。”
  怪就怪他,来之前贝儿问北平那边如何安排,四少却道谁也不惊动。明明已到家门口,却一幅微服私访的派头,当时她便打趣说,四少也要来一出三过家门而不入么。贝儿还怪她多话,眼下可好,落得在寒风中受冻。
  她嘀嘀咕咕,四少也不辩解,只脱下大衣搭在她身上。
  大衣又长又暖,几乎把她整个人包裹进去。
  一辆车子无声驶近,夜色里也没有打灯,静悄悄就停在了身旁。
  蕙殊惊了一跳,就见车门打开,一截纤细的小腿从旗袍下伸出。
  裹着裘皮大衣,臂挽手袋的女子款款下车,几步走到四少跟前,立定了朝他上下打量。
  “好啊。”她哼一声,扬起手,作势欲打他,“没良心的,还算记得回来!”
  四少微笑捉住她手腕,“怎么嫁了人还是这副坏脾气。”
  “有好脾气也不会朝着你!”那女子脸一扬,站台灯光照见她凤眼粉腮,妩媚可人,一口脆圆京腔十分好听。
  四少摇头笑,“难怪人说徐总长什么都好,就是怕老婆。”
  “呸!”那美人啐他,转眸朝蕙殊一扫,似笑非笑,“薛四公子也什么都好,就是太好色。”
  蕙殊羞得无地自容,张口想要反驳,却听四少已淡淡笑道,“祁小姐是我的秘书。”
  他为她二人介绍,“这位是徐季霖徐总长的太太,胡梦蝶。”
  蕙殊了然,对她含笑点头。
  胡梦蝶与她握手,笑容里有一分不冷不热的疏远。
  司机安顿好了行李,上前欠身道,“二太太,可以走了吗?”
  胡梦蝶将四少挽了,“晋铭,你同我坐后面,有好多话,路上我慢慢儿跟你说。”
  “好,先去住处安顿下来,祁小姐累坏了。” 四少侧首微笑,“你我叙旧不急这一时。”
  “那怎么成,季霖已在德芳斋备下薄酒,等了你大半晚上。”胡梦蝶一面拉他坐进车子,一面嗔道,“我可记着你素日口味,你且尝尝,看这些年变是没变。”
  “自然没变。”四少的语声低沉带笑,“虽说世道在变,总有些人心未变。”
  “晋铭……”胡梦蝶语声一软,轻轻叹口气,“此番见着你回来,我这心里总算踏实了。”
  “这几年知道你同季霖兄都好,我也快慰。”四少淡淡笑。
  蕙殊在前座听着这番对答,半明白半懵懂,只觉两人语意都萧索,听来令人心酸。她是见不得这种场面的,便想岔开话头,令两人轻松些……却苦于插不进话,闷闷等了半晌,总算觑着个空,“徐太太,真不好意思,劳烦您久等。今晚也不知是什么要人来了北平,害火车被管制四个钟点,足足挨到这会儿。”
  四少接过她话头笑道,“天子脚下,要人往来频繁,这种事只怕三五天便有一起。”
  然而胡梦蝶不答话,静了片刻,才轻声问,“晋铭,你真不知是谁吗?”
  蕙殊一怔,良久未听见四少出声,忍不住转头看去。
  车子开得颇急,外边路灯不时扫过,将一片片光影投入车内,晃得人脸上也明明暗暗。四少的神色瞧不清楚,只隐隐见他薄唇一动,“霍督军?”
  “不,是霍夫人。”

  第四记:登粉墨·看飞觞

  “是她,这倒巧。”
  只得这五个字,似提起一个遗忘许久的旧人。四少语意淡薄,令蕙殊以为自己听错。回头想看清他神情,他的脸却匿在昏昏绰绰阴影里,似个没有喜悲的雕像。
  胡梦蝶也意外,怔了一怔,吁出口气,“嗳,可不是巧么。”
  她笑得不经意,却流露如释重负的感慨。静了片刻终是忍不住开口,“当初真不值得,我早说过,你迟早要吃亏在女人上头。”
  四少笑笑,“陈年旧事,我不大记得了。”胡梦蝶哼了声,“她也算个有能耐的,只是你们薛家上上下下的嘴脸,倒叫人看了个透骨凉。枉你为李孟元尽心出力,却落得那般下场。”
  四少仍是笑,彷佛事不关己,“也不能全怪姐夫,他有他的难处,这两年他也过得不如意。”
  “说起他,真是薛家的孽障,你大姐怎么嫁了这样一个人。自被撤办以后,费尽资财各方疏通,如今捞个小官只图太平终老。”胡梦蝶的语意也不知是惋惜还是奚落,“还有你那二哥、三哥越发不像话,一个滥赌,一个烧大烟……幸好还有你在。”
  “外头不是说么,薛家吃喝嫖赌俱全,老四就占着一个嫖字。”四少自嘲而笑。
  胡梦蝶却笑不出,长长叹了口气。
  蕙殊听得难过,心里亦转明白七八分滋味。
  到德芳斋已是晚上八时过了。
  听见包厢外脚步声至,里边已有人连声笑道,“晋铭,晋铭,可叫我好等!”迎出来的正是徐季麟,看他相貌清癯,风度上佳,却不是预想中官僚模样的徐总长。除却北方人的洪亮嗓音,更似个儒雅文人。
  四少与徐氏夫妇久别重逢,席间言笑晏晏,相谈甚欢。
  徐季麟夫妇热络善谈,桌上也不回避蕙殊,可他们的话题蕙殊全然插不上嘴,只觉自己是个多余的外人,一顿饭吃得毫不知味。原以为四少风尘仆仆北上,见了徐总长必有要事商谈,可他三人从头到尾都在叙旧,絮絮问候别情,上至家中亲眷,下至狐朋酒友,尽是琐碎之事……甚至连那位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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