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柴焰抬头看看天,“干嘛?”
“我遇到麻烦了。”
多灾多难的四月,才摆脱了一场官司的龚宇被一个老太太讹诈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柴焰在电话里了解了大概,挂了电话。
她过街,开车门,上车,想着至少要同何子铭道声别,就在她思考的这几秒里,一条短信发到了手机上。
很简短的一行字,是她妈发来的——
你怎么没和未南一起回来?闹别扭了?
靠!她拍了下方向盘,陈未南跑回家了!
她又气又想笑:陈未南怎么好像个小媳妇,生气就回“娘家”了,肯定和她妈告状了吧。
她按了按太阳穴,想起她妈那张凶脸,有些头疼。
她思考着是现在打电话去陈家,还是忙完回云都去找他。柴妈的第二条短信紧随着发了过来。
“丫头,我就在未南他们家呢,原来是小奇迹病了啊。”
柴妈鬼祟八卦的形象在柴焰脑中一闪而过,她的目光便久久停在了后半句话上——小奇迹病了。
再没多想,她发动了车子,绕去诊所门口,对还站在原地的何子铭道别。
“迟秋成的事放下了?”他晃着球拍。
“陈未南家里有事,我要先回家一趟。”其他的,她暂时没时间想。
拿了何子铭开的药,柴焰开车去了机场,路上,她定好了机票,还不忘打电话去给Sophie。忙完这一切,她长舒口气,方才想起陈未南似乎还在生她的气。她回去就意味着又是她低头,可那又怎样呢?
她还记得陈未南第一次和她提起家里的私密是大学时候,樱花树下满是落樱花瓣,她第一次见到那么忧伤的陈未南。
陈未南开口便和她说:“知道我们为什么叫她小奇迹吗?”
当记忆奔涌进现实的洪流,柴焰的SUV停在十字路口,等一个漫长无比的红灯,直射在玻璃上的日光刺目灼人,柴焰拉下遮光板,同记忆中的陈未南异口同声的开口:“因为她活下来就是个奇迹。”
八年前的冬天,有着云都那些年没有过的冷。那是一月十一,陈妈穿着厚实的出门去付朋友的约,几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见面,聊起来就忘记了时间,等分手时,天已经黑透了。
陈妈喝了点酒,站在路边,人摇摇晃晃地伸手拦车,也就是扬手的功夫,脚下打滑,她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哎呦!”持续不到半秒的大脑空白后,眼泪瞬间蹦出了眼眶,陈妈僵硬着动作,想喊人求助。
可空寂的马路上哪有什么行人,委屈外加腿疼的她只好摸出电话,打给家里。
“我摔了,你快来啊!”那边才接起电话,陈妈忍了半天的情绪终于如决堤潮水般崩溃而出了。
陈家几乎是全家出动,陈爸和已经读大二的大儿子抬着陈妈去急诊,小儿子陈未南自告奋勇去缴费。
各种检查做好,一家人精疲力尽的靠坐在走廊长椅上休息。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陈妈,借着陈爸的手劲儿,陈妈直起身,四下里张望:“未南呢?”
陈未南的大哥被打发去找陈未南,一刻钟后,大哥带着陈未南回来,陈未南怀里多了个又脏又破的窄布包裹,包裹里放的是才出生不久的婴儿。
当时的小婴儿皮肤已经青紫,没有鼻息,陈妈才看了一眼就崩溃的趴在了陈爸怀里。
死孩子。
大人们这么叫陈未南抱着的那包“东西”。
“她没死,刚刚还喘气呢!”还是个少年的陈未南倔强的昂着头,死死抱着怀里的布包。
陈爸最先站出来制止陈未南,他指挥着陈冀南把包裹抢下来,交给医院处理,可陈未南就像头倔强的牛,不论大哥怎么抢,他死活都不放手。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走廊里的行人开始围观时,陈未南突然停下了动作。
“爸妈,大哥,你们听到了吗?”他人先是怔怔的,接着如同神经病一样,脸上露出了狂喜的笑,“我说小家伙没死,你们听,她哭了。”
那团小东西是哭了,猫一样,一声一声,小小的哭。
那团差点被丢掉的小东西就这样活了下来,难得的是开始害怕的陈妈在养腿期间态度迅速转变,喜欢上了这个安静爱笑的小婴儿。
在一番破费波折的领养手续后,小东西成了陈家的一员,领养前,陈家人给她做了检查,很健康的一个孩子,他们想不出小东西的真正家人因为什么不要了小东西,因为她是女孩吗?
不过那些都已经不重要的,小东西有了名字,大名陈诗意,名字是陈未南取的,因为第一次见是在十一号,这个名字的另一层内涵是失忆,他不想小东西知道不要她的那些混蛋家人。但无论是陈未南还是陈家人,都喜欢叫陈诗意的小名——小奇迹。
小奇迹慢慢长大了。
小奇迹说她最喜欢二哥,虽然他总把她的头发扎的乱七八糟。
小奇迹常说,二哥答应过她,将来找的嫂子一定是小奇迹喜欢的。
小奇迹喜欢柴焰。
小奇迹病了……
柴焰几乎想得出陈未南现在心里的难过程度。
与其说陈未南是小奇迹的哥哥,其实他更像小奇迹的爸爸。
………
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整理,柴焰直接去了机场,取票、过安检,直到坐在候机大厅里等候一班还要一个多小时才起飞的航班,她才发现,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你在意他的感觉,怕他难过,哪怕知道他是个坚强的人,也想在第一时间飞去他身边,只为和他并肩,握紧他的手,感知彼此心意相连。
空中,机场小姐空寂的声线沿着布满金属支架的棚顶回旋,三只小熊的铃声混在其中,响了许久柴焰才发现是她的手机在响。
龚宇来电。
“龚宇,哦……解决了不就好了吗?什么叫我不爱惜自己的员工?你真不希望Sophie去救你,那你把电话给她,我让她回去,当她从来没来过,你继续自己对付那难缠的老女人好了。”
嘟……
“事妈。”她正要收起电话,铃声随即再次响起,这次是陈未南。
“陈未南……”她开口。
那边迟迟没人应答。
柴焰握紧电话,觉得手心在出汗,“是你吗?陈未南?”
“……柴焰……”
柴焰人愣住了,陈未南嗓子哑了。
☆、Chapter9不渝(4)修
Chapter9…4
“陈未南,你怎么了?小奇迹的病很严重?什么病?现在情况怎样?需要手术吗?我之前代理过医疗案,认识几个有名的医生,有一个是善长……”柴焰一口气问了连串问题,说了许多话,直到口干舌燥,她几乎是在口不择言,连自己也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握着电话的手因为用力过猛,甲盖发着青白颜色,手控制不住颤抖,为了抓牢电话,她用另一只手紧紧扣住手腕,手心汗涔涔的,她担心小奇迹,也担心陈未南。
“柴焰……”
她感觉陈未南发声似乎都困难,她手换到另一边,电话机几乎扣紧在耳廓上,轻声问:“什么?”
“对不起。我想你。”
他向她道歉,这个傻子,她才是应该道歉的那个呢。柴焰微笑着,拿着电话的手伸远了些,“陈未南,你听。”
“由蕲南飞往云都的T5024号航班正点起飞,乘坐本次航班的旅客请在候机厅等候登机。”
“你等我。”柴焰看着近前那面玻璃广告板上自己模糊的笑脸
幸福的事并非是每天耳鬓厮磨,蜜语不断。好比她和陈未南,当她别扭赌气,他也在闷头生气,他会做先一步低头的那个。最大的幸福不过是,他在想她,而她正要登上飞向他的航班。
一片沉默的电话,柴焰轻轻叹息,“别哭鼻子,男人哭,最难看。”
“……我怎么可能哭,别开玩笑了!”他哼哼着,鼻音明显。
陈未南是趁着空隙时间打来给柴焰的,他人还在医院,短时间突然上火,他嗓子哑得厉害。他想再和柴焰说上两句,却无奈小奇迹又从病房偷偷溜跑了,得知这个消息的陈未南只得匆忙同柴焰道别,连按压下太阳穴、舒缓下紧张神经的时间都没有,他便迈开长腿,跑出走廊。
烂漫春光,闲适怡人的午后,陈未南在医院的大小角落里找寻不知跑去哪儿的小奇迹,千里外的柴焰握着还微微发烫的电话机,深吸一口气。
两个半小时候后。
飞机起降后的眩晕感还没彻底消散,柴焰脚下发飘,几乎一路奔跑着去了出站大厅。出站口,那个身穿排扣大衣,举着牌子笑容痞气的陈未南果然不在。
是啊,这种时候,他不可能来接她的。柴焰抿了抿唇,发觉嘴唇干燥的起了皮,她顾不及买瓶水喝,急匆匆的迈出感应门,在门口,她伸手拦下一辆计程车。
直到坐在车里,司机踩下油门,红色的士驶下回形坡道,柴焰紧绷的精神才算彻底松弛下来,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陈未南,我回来了。
想起什么,她拉下遮光板,背面的方块镜片嵌在棕色皮革中,伸手拭去上面的浮灰,柴焰看着镜中的自己,暴起细皮的嘴唇和苍白的脸色让她看上去狼狈地如同难民。
舌头反复舔了几下,白皮还在。她皱皱眉,伸手一点点把那些碍眼的白色撕扯下来。看着冒着涔涔血丝的嘴唇,她舔了舔,又使劲在脸颊上拍了两下,脸颊红润,嘴唇也有了血色。恩,这样顺眼多了。她微笑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无视掉司机已经惊诧到不行的那张脸。
女为悦己者容,这话不假。
她坐在车里,看着车窗外望不着无边的绿意树林,心底无比柔软,再一下,再一下她就能见到他了。
风极速略过耳鬓,被吹起的长发沿着车行方向肆意飞舞,心急切的如同风速。
此刻的陈未南正绕着偌大的医院院落,四处寻找着小奇迹。
他时而停在某个转角地方,停下脚步看眼树后:“小奇迹,别躲了,我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