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起搪瓷缸子吸溜几口热茶,一**坐在马扎上,比比划划指挥大伙干这干那,还不时拿拐哥逗几句闷子。
“我说,麻杆儿,看看人家拐哥,虽说是俩腿儿不一边长,可上来下去的比猴儿还灵,再看看你!”
“人家那叫铁人精神,有条件上,没条件咱创造条件也上。”麻杆儿帮着二子敲锣边儿。
“甭那么多废话,赶紧再熬锅浆子,要不头中午干不完了。”拐哥从梯子上下来点上棵烟,说完抄起二子的大茶缸咕嘟咕嘟喝了一气,喝完故意“呸呸”冲二子吐了两口说:“没事儿,我不嫌你脏。”
“嘿!得了便宜还卖乖,什么人呀!你不嫌我脏,我,我还嫌你脏呢!”二子说完抄起根秫秸就要打拐哥。吓得拐哥连窜带蹦躲到二子媳妇身后。
“咱二哥压根儿就没打算中午干完。早巴儿巴儿干完喽,哪儿找饭辙去呀。对吧二嫂?慢慢磨,离老爷儿下山还早着呢。”麻杆儿又把矛头对准了二子两口子。
“大伙忙的都脚丫子朝天,你们还在那儿磨牙杠嘴儿。二子你也歇的差不多了,去,给我把茶缸子端出来,一点儿眼力见儿没有。”李婶看他们逗嘴儿就长气。
“就是!老太太的尿憋子——挨呲的脑袋!”麻杆儿一边搅和桶里的白灰膏一边喊。喊完又小声和拐哥嘟囔:“二子呀,不挨狗屁呲就长不大的玩意儿!”
二子端着李婶的茶缸子出来,伸直了脖子冲麻杆儿喊:“什么?嫌我懒?甭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懒?那灰膏儿你找来的?三更半夜,深一脚浅一脚的,容易呀!李婶她不认好赖人,你还跟着瞎说……”
没等二子嚷嚷完,“噗”地一声,李婶把刚喝进嘴的一口茶水全喷二子脸上了:“你他妈小兔崽子红了毛了?敢说我不认好赖人?”
“不,不是。李婶,我这不是让麻竿子气的嘛!”二子抹了把脸上的茶叶末子大喊冤枉,麻杆儿在一边儿乐的直跺脚。
麻杆儿这小子就是嘴头子好使,一动真格的就没他了。老莫刷房,到处踅摸灰膏儿,主意麻杆儿是出的,地点是麻杆儿提供的,一口袋灰膏却是二子一个人半夜三更背回来的。当初说的时候,麻杆儿可欢实了,“啪啪!”地拍着胸脯子说不就找点儿灰膏吗?看咱哥们儿的,一直到临走的时候还吹得山响,走到胡同口,就呲牙咧嘴喊肚子疼。二子一跺脚一咬牙自个儿去了。
“那天不正赶上我闹肚子嘛?再说,革命工作只有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再说了偷鸡摸狗的还是你干着合适!”麻杆儿得了便宜卖乖。
“胡说!那叫偷哇?那叫找!我还给看工地的老头儿买了两盒佳宾呢!不信问问拐哥去。”二子气得喊大叫。
“没错儿,我亲眼看见的,二子回来找老莫报销了五毛钱。还是张新票儿呢。”拐哥接着说。这哪是替二子作证啊,分明是当着大伙的面儿寒碜二子小气。
“哦——”麻杆儿长长地哦了一声说:“一盒佳宾两毛四,两盒佳宾四毛八,敢情二子还赚了二分钱。这事儿划算,早知道我也跟你去呀。”
“你以为人家二哥傻呀?早算计着呢!”拐哥敲锣边儿。
二子的脸红了,本来是想当着大伙的面儿谝摆谝摆自个儿的能耐。没想到让这俩小子一搅和,自个儿反而当众丢了人。
“你们俩没一个好东西,就会背后吹黑气,到了真格儿的就全抽巴儿了。”二子气哼哼地喊。
“没利谁起早儿哇,对吧?”麻杆儿说。
“不对。这叫没利不贪黑儿,深更半夜的人家二子哥挣二分钱容易呀!”拐哥说。
“一盒火柴呢!二哥又不抽烟,省着点儿也得使俩月吧!上算!”麻杆儿说。
说着话,拐哥从李婶的烟盒里拿了棵烟点上,然后没话找话说:“李婶,他俩一个好东西没有,刚才麻杆儿还拐弯抹角儿地骂你是狗来着。”
“放你妗子那狗臭屁!他敢?”李婶急了。
“真的,你刚骂完二子,麻杆儿紧接着说二子不挨狗屁呲长不大。你说说?”拐哥说。
“嘿!”李婶纳过闷来。“麻杆儿,你等我腾出手来再说!小拐子儿你也跑不了,你们这帮小兔崽子没一个好东西。都是陈伯达,扇阴风点鬼火,挑动群众斗群众。”李婶一个个点着他们大喊。
院子里顿时响起一片开心的笑声。“我叫你嘴贱,叫你挑事,我给你把嘴沾上。”麻杆儿说着把一笤帚浆糊抹在拐哥脸上。大伙又是一阵大笑。
在满院子的欢笑声里,只有凡子爷爷一个人依旧按自己慢悠悠的节奏生活着,仿佛这一切与他没任何关系。此时,凡子爷爷正坐在葡萄架下的花搭凉儿里闭目养神呢,大伙的话一句没听见……李婶当了老红娘
老莫娶媳妇高兴,李婶比老莫还高兴。这都是她这个老红娘的功劳,能不高兴吗?
那次李婶从姐姐家回来,一个人关在屋里琢磨了好几天。又为这事儿来回跑了好几趟,黄花才答应和老莫见面。和老莫见了面儿,黄花也没说愿意不愿意。李婶又是一番苦口婆心,黄花才答应先来往来往再说。老莫呢,开始根本没抱什么希望,自己比人家大好几岁,根本不可能,可又不忍心驳了李婶的一番美意。没想到,一来二去,俩人还真就**不离十了。
什么叫缘分,这就叫缘分。月下老人早就给他们俩牵上红绳儿了,谁想跑也跑不了。李婶逮谁跟谁叨叨。
结婚以后,黄花一个人静静地回想自己的婚姻之路,也常常纳闷儿,自己怎么就看上老莫了呢?第一次见面是在公园里,黄花只是看着老莫人本分,像个老大哥。后来去槐树院,自己立刻就喜欢上这座整齐干净的小四合院儿了。记得第一次去槐树院是个冬天,天上飘着雪花。一进院,黄花的心里就忽地一热,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当时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现在终于找到答案了,一走进槐树院,就想起了自己儿时住过的那座小院。
4。老莫忆苦思甜
老莫和黄花的婚礼定在国庆节,好日子眼看着一天天近了。老莫昨儿晚睡的挺晚,可这天一大早就醒了,一个人静静地在屋里收拾着。新房里飘着淡淡的漆味和湿乎乎的白灰味。看着屋里崭新的摆设,老莫的心里就像山间奔腾的小溪,不时涌起朵朵激动的浪花。
一红一绿两床线替被面是凡子和李婶两家合送的。一对绣花枕套是二子媳妇一针一线亲手绣的,枕套上几朵盛开的牡丹花,在绿叶的衬托下格外耀眼。麻杆儿家送的是一面镜子,镜子上方是光芒四射的**头像,下面是两根儿红色飘带。
麻杆儿还托人给老莫做了一只台灯,有机玻璃的灯杆,菱形不锈钢底座儿。上面刻着“莫宏黄花新婚纪念”几个字。莫宏是老莫的大名。地下还摆着一摞脸盆和几个暖壶。
看着街坊们送来的贺礼,老莫的心里充满了感激之情。真应了那句老话,远亲不如近邻,自己办喜事,街坊邻居们都出了大力。特别是李婶更是忙前跑后,想着想着老莫就想起了亲人。
五年前,父母相继离开了人世。嫁到山里的老家的姐姐,三年前误吃了有毒的蘑菇也撒手人寰了,留下一个八岁的儿子冬冬。想起冬冬,老莫的眼睛酸酸的,等忙过婚事,一定把冬冬接来住几天,黄花还给冬冬织了一件厚厚的毛衣呢。黄花虽然岁数不大,却是个懂事的好姑娘。
新房里的家具大部分是老莫自己打的,只有缝纫机是新买的。按眼下时兴的讲究,男方必备的三转一响四大件儿——自行车、缝纫机、手表、半导体,黄花一件儿都没要。老莫一提,黄花就说,她戴的手表是前年才买的,上海全钢的。自行车也不用,轻易骑不着,家里有一辆就够了,缝纫机以后用的时候借借李婶家的就行了。老莫说怎么着也得添件儿新东西呀,要不也太委屈你了。黄花笑笑还是不答应。
老莫最后说,我看还是先买台缝纫机最实用,以后缝缝补补的地方多着呢。黄花说,我又不会登,买了也是摆设。老莫说不会没关系,我教你呀,包教包会。再说,以后咱们有了儿子,用缝纫机的地方就多了。黄花听了才红着脸答应了。
老莫抬眼看了看柜子上的小闹表,还不到八点。时间过的怎么这么慢呀,看着表盘上振臂高呼**万岁的红卫兵,老莫真想让他把胳膊摇的再快点。
老莫和黄花已经一个多礼拜没见面了。那天照完结婚照回来,俩人去看李婶。李婶看着小两口亲亲热热的样子,半真半假地说,黄花呀,咱们可是新媳妇,这新媳妇嘛,就得拿着点儿劲儿,端着点儿架子。哪能老上赶着往他家跑哇?李婶看看老莫又说,好事儿呀得留到好时候再办。对不对?再说了现在俩人就老在一块堆儿鳔着,到时候还有什么新鲜……。李婶没说完,自己先不好意思笑了。李婶本来是开玩笑,黄花却当了真,照完结婚照以后,就再没来过。
今天是取照片的日子,俩人约好十点钟在西大街红旗照相馆门口见面,取了照片再上街转转,买点儿零七碎八的小玩意。
老莫来到院里迎面碰上了小凡子就大声招呼着:“小凡子,过来!跟我取照片去!”说完又拉过凡子小声说:“取了照片请你吃白运章包子。”正在凡子犹豫时李婶出来说:“去吧!跟你老莫叔出去转悠转悠,震天窝在家里头!”
5。老莫和黄花的结婚照
取了照片,黄花推着车子,凡子坐在后衣架上。走着走着黄花说:“咱们墙上还有些空,除了迎门一张**像,什么画都没有,再买几张吧。”
老莫说:“行!”
在新华书店,黄花挑了一张**去安源的油画,还有四幅样板戏的剧照,阿庆嫂、李铁梅、沙奶奶和江水英。在选这四幅样板戏剧照时,俩人生了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