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默默地、腹稿一样地一遍遍想象着她发短信时是否眉眼弯弯微笑着对我说,生日快乐。
笑容不自觉地爬上了脸颊,刷牙的时候,对着镜子看,才发现那笑意已经嵌在眼睛里。
我从未担心过生活,从未忧愁过前途,所有的一切努力不过是为了向父母证明我可以依靠自己立足,抑或让自己有能力足以逃脱家庭的束缚和牵制。
我这样的生活,注定孤单。
小时候,父母繁忙,即使生日也多是阿姨陪我度过,晚上父母疲惫回来,大约才会被阿姨提醒,隔几天出差时顺便帮我带些礼物回来,也就算过了。求学生涯时的生日,也多是结伙冲到S大的西门下馆子灌酒喝。成人之后,生日已经不存在,工作忙碌一天倒头就睡到第二天,自己也渐渐遗忘。
而这一年,我突然地期待起来。
(五)
何致远
景澄在西单等我。下午五点,北京繁华的地段熙熙攘攘,马路上已经有些拥堵。她穿着蓝色的大衣围着雪白的围脖,把一张小脸冻得红扑扑,周围的人再没有她这样,纯净得像一张白纸。她踮着脚尖,四处张望,手里还拎着一盆玛格丽特和两件儿不知是什么,她总是认不清我的车。
直到车停在她面前,她才招招手,朝着车窗里的我眉眼弯弯地笑。
“快上车,为什么不找个地方等,站在外面多久,是不是很冷?”我下车接过她手里的东西,触手冰凉,真是笨,西单这么多咖啡店,非要站在路口吹冷风。我紧紧攥住她的手。
“生日快乐!”她笑盈盈地说,声音清亮,其中一件是生日蛋糕,另一件好像是一件衬衫。几个行人侧目看过来,满含羡慕。
我从没有告诉过她我的生日,不知她怎么知道,但心里已经满是快乐。
她系好安全带:“我们出发。”
“回家?”
“嗯,我买了好多好吃的,还有生日礼物哟。回去你要试给我看,肯定帅翻了。”
她兴冲冲关了灯,把蛋糕放在茶几上,点好蜡烛,数字2和数字6。蛋糕上画着一个粉红色大桃心,周围一圈巧克力,中间用草莓瓣铺一层,又用蓝莓拼出一行字:祝何先森青春永驻。
我不由地笑出来。
“笑什么,赶快吹蜡烛,一会儿蜡油滴到蛋糕里,就不能吃啦。”
景澄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他问我。
从上海回来后,他把好多合影洗出来,挑一张放进钱包里。我帮他整理钱包,看到了身份证。那时的何致远还应该在上大学吧,头发比现在短一些,眼神清澈,鼻梁高挺,他青涩地抿着嘴唇,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来,竟然有人的身份证照片如此明目皓齿神采奕奕。我悄悄记下那日期。
我想,我如果能再大几岁,再早上几年学,大约就可以早一些遇到他。他是学校里的风云才子,而我是否可以扮演他的灰姑娘。
催促他闭眼睛许愿,他的嘴角勾勒出浅浅微笑的弧度,很认真地闭住眼睛,长而弯的睫毛微微颤动,撩拨着我的心跳,这样地安宁美好。这是我第一次给他过生日,好希望,未来,未来的未来,每一年都这样长长久久地过下去。
“不问我许什么愿望?”“嘘!”我把手指放在他柔软的唇上,“说出来就不灵验了。”“好,那就变成秘密。“他笑意更浓。
”快去换一下。“我摇摇那件花掉我半年奖学金的礼物,笑眯眯看他,青粉色的H&K衬衫,想象着他穿上这可爱的颜色会是什么模样。
何致远拿着那衬衫微微怔住,有些犹疑半是好笑地看着我,摇摇头:“真的?这个颜色?”
我非常认真地点点头,坐在沙发上,朝着卧室的门看看,一脸谄媚,卖萌讨好。
他自暴自弃转身去试衣服,我拿刀切蛋糕。
不一会儿他便走出来,客厅的灯光很亮,打在他身上,好像是某位明星的演唱会,所有的光线全部被他吸在自己身上,晃得眼睛都睁不开,太过耀眼,即使在小小客厅。他的腿很长,腰腹平坦,胸膛宽阔,虽不算硕硕肌肉,但也有几分倒三角。这样花儿般的颜色在他身上,竟然被穿出风度翩翩玉树临风的气质,我简直要看呆了。
“瞧瞧,口水又要流出来。” 他挤坐在我身旁,冷不防用手指沾一点奶油涂在我的唇上,脸上挂着调皮的笑,眼神中划过一抹宛若流星的神采,我的心瞬间柔柔地化掉,脸也变得烫起来。我一点一点抿着嘴唇上的奶油,心想要趁他不备攻击一次,没想到他的嘴唇也凑上来,抢我唇上的奶油吃。这奶油真甜,甜到心里面,泛出一丝丝的香气来,混着他的味道。他从不喷香水,但是使用的浴液却总是那一款柠檬味道的,让人意乱情迷。
何致远
我很少吃蛋糕,因为从记事起,父亲常说,男孩不许吃甜食。我很少吹蜡烛,甚至没有几次听到生日歌。我会收到很多礼物,都堆在卧室的一角或者储藏室,一年换一次,那不过是一种敷衍,所以我也很少在意。从未有人这么用心地为我过生日,更何况她是我的爱人。
景澄拽着我,非说要完完整整地过生日。我笑他是小女生的调调,她努力地努着嘴瞪圆了眼睛:“哪有。你才是大男子主义。”语气分外坚定。那衬衫的颜色也是小女生的情调,但我拿到卧室来换,却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生怕弄乱弄脏,布料很柔软,就像她的纤纤糅荑。对着镜子看,恍惚之间,我看到自己的目光,沉沉的,充满了渴望。她总是这样子,即使我们隔着一道门,我却仿佛能感受到她留给我无处不在的诱惑
我许愿,对着摇曳的烛火,手扣在有些干燥的木几上,鼻息之间是蛋糕奶油的香味,甜甜的,像是景澄的体香,沁入心脾,无法释怀。
就这样的,让我和景澄一直走下去吧,无论地老天荒,无论沧海桑田,不要从我身边带走她。
我从卧室出来,她正对等着我,眼神炯炯,露出甜美的笑,期待的模样,烛火勾勒出粉红色嘴唇饱满的线条,再没有比她更美好的人比这更美好的事。我爱她,不可自拔。
我紧紧地抱住她,仿佛害怕失去她,即使她离我这样的近,就在我的怀中。她的唇就在我的唇下,她的舌头小巧精致总是躲闪,她的眼睛紧张时紧紧闭着,微微蹙着眉头,呼吸急促,睫毛也颤巍巍地抖动着,就像美丽到极致的蝴蝶翅膀,我的心跳声包裹着她的心跳声。
我由不得自己,那一句话兀地出现在脑海,景澄,结婚吧,我们结婚吧,就这样永远在一起。
她的手轻轻的划过的脊背,轻柔得像是雪花覆在身上。我的话却梗在喉头。
我害怕,害怕听到在上海时她说的那句话,她说,我们现在在一起,不是很好么?委婉的拒绝,却像千万只箭,穿过心房。
景澄
他停下来,余热还在,整个公寓的气氛暧昧得无以复加,渐渐地冷却,他只是看着我,直直的,好想要看穿我的灵魂,却又好似蒙着一层浅浅的水雾,看不真切。
我把手指伸进他的头发,细碎的头发有些凌乱,我一点点帮他理顺。他的耳朵很好看,圆圆的耳垂,元宝似的。他的眼睛像璀璨的星星,含着迷人的星芒。
他握住我的手,停下我的动作,飞薄的嘴唇一张一合,温柔的声音真好听。
“不要乱动。“他说:“不许这样笑。”
我捂着脸:“你又大男子主义!”
他起身,我问他去做什么。
“让你尝一尝我做的长寿面。”
“这个,不是应该我做吗?!”
“你保证,做出来可以吃吗?“
我惭愧地摇摇头:“好吧,这次你来,我努力学会,下次一定我来。”
他温暖地笑。我的无所不能的何致远啊。
(六)
景澄
和母亲恢复通话是在初冬的某个早晨。此前,外婆打过几个电话来,收线前总会嘱咐,你妈妈很想你,要记得打电话回家。
我的父母亲,做了半世的夫妻,即使各自都没有再婚的对象,但最终还是要分开。两个人,要对彼此恨到什么程度,才会一直坚持着选择如今这种方式结束。外婆当时还说,父亲搬离了我们曾经的那个家,回到奶奶家同老人一起生活。
电话里,我安静地听母亲的安抚和关怀,要穿得多一些,记得多吃水果云云。也许有一天,我会习惯通话那头,不再是父母同时对话,就像现在一样,只有母亲一个人孤单单的声音。说到最后,妈妈踌躇再三:“记得给你爸爸打电话,虽然不是个好丈夫,但,是个好父亲。”
我答,好。
大多情况下,我们会对自己要求很低,对旁人诸多微词。可见,我是个再平凡不过的人,并没有认真衡量对方待我如何,只是一味的要求父母和睦。
但是,不得不承认,我开始忌惮婚姻。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一)
景澄
好久没有见到小舒,我们约好周三晚上一起去小肥羊火锅大开杀戒,她不知从哪里抢到的优惠券。之所以没约到周末,是因为都要陪各自的男盆友,重色轻友是当下流行。
小舒的新男友,她老人家亲自介绍,班草一枚,一米八多的个头,瘦高得像支竹竿,样貌与《仙剑奇侠传》第一部里的胡歌颇有些相似,怪不得小舒那么喜欢他。小舒说,他们两个人只要闷了,就跑出去疯,疯到骑着自行车绕北京三环一圈又一圈,一边唱歌一边骑车。
“这么疯癫,”我笑着说,“不过,拍出来的话那就是青春偶像剧呀。”
“反正和他在一起,日子过得飞快,一眨眼功夫,一天就没了。到了晚上,他准时十一点半给我发个短信,暗号是一个逗号,然后我们能聊到半夜两三点。”小舒,笑得灿烂,“时间总不够,唉,真想留住这些时光,或者停下来。”
小舒难得文艺一把,恋爱中女人,不仅仅性情大变,还有躁郁症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