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进来,又有些期待地道,“阿佑,母妃给你搓背吧?”
宇文佑眉毛一抖,连忙推辞:“母妃身体不好,不宜劳累。”
“不劳累,你小时候洗澡,都是母妃新手来做的,那时候只有这么大点,一个小小的木盆就够了。”顾芳仪说着,笑吟吟地去拿毛巾,开始给宇文佑搓背。
86 不许跪
这半年下来,尤其是年前顾芳怡重病之后,母子俩的相处自在了许多。但再正常的母子,也没有儿子十来岁了还要母亲帮忙洗澡的吧?
宇文佑还要拒绝,顾芳怡的手已经按到了他的肩膀上,一边轻柔的给他搓背,一边满是怀念地笑道:“你小时候洗澡也是这么不老实,扑腾的到处都是水,所以我每次都是给你洗完了才去洗澡。后来你长大了,知道羞了,就不肯再让母妃给你洗了。”
宇文佑很少回忆小时候的事情,此时静下心来听顾芳怡说,也只模模糊糊记起来一点。想着自己浑身光溜溜的在水里扑腾,身边还一大堆人看着,顿觉十分丢脸,倒是没那么难为情了。听出顾芳怡语气中的遗憾,便笑着说道:“母妃喜欢给小孩子洗澡吗?那很容易啊,儿子将来也会有儿子,还有女儿,只要母妃养好身体,儿子就把他们交给你照顾。”
“好,母妃照顾小孩最有一套了,你小时候不肯吃奶,母妃都能把你养这么大。”顾芳怡很自豪地道。
不肯吃奶?原来他小时候就已经这么难缠了,正要问一下他是吃什么长大的,又听顾芳仪问道:“阿佑,你觉得安小姐怎么样?不是一善堂的那个安小姐,是安侯府的谨心小姐。”
“她怎样,和我有什么关系?”宇文佑淡淡地道。说来奇怪,他在很多人很多事上耿耿于怀,却对这个杀死过他的女人没有半点感觉。因为她是个女人?还是因为他弄死了安谨心的丈夫,几乎逼疯了她,所以互不相欠?
不,是因为在宇文佑眼中,甚至大多数男人眼中,妻子以外的女人不过是一种收藏。就像是一个有钱的女人,不会只有一件首饰,一个能名正言顺拥有很多女人的男人,也不会只有一个女人。既然只是一件藏品,占有过也就算了,还能念念不忘?说到底,是从心底里,就没把这些存在放到与自己对等的位子上。
宇文斌为安谨心送了性命,因为那是他老婆,换做关雅儿被人抢了,他也会不死不休的。
“元宵节那天,安小姐进宫赴宴,还跟我说话了。”顾芳仪知道自己的身份,侯府小姐放着那么多贵人不去结交,却来跟她说话,能是因为什么,“她跟我说话,时不时地问起你,还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母妃觉得,她是不是看上你了?”
“母妃想多了,她可是内定的四皇子妃。”宇文佑说道。
“内定了有什么关系,亲事没定下,那就不妨碍,母妃就看到好些个小公子围着她转。”顾芳仪说到这里似乎很骄傲,却发现宇文佑兴致缺缺,不禁纳闷这样一个美貌聪慧的女孩,儿子为什么不喜欢,“阿佑,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五皇子都知道围着安小姐转悠了,儿子只比他小几个月,也该开窍了。
“嗯,有的。”宇文佑很淡定的点头。
顾芳仪听到这话,也不再惦念侯府小姐了,赶紧问道:“是谁?不会是谨言姑娘吧?你为她涉险,可见是很喜欢她了。那女孩,也是极好的,只是你父皇恐怕不会同意。”
皇家的媳妇,不仅要出身好,更要德言容功样样俱全。而安谨言,无论哪一项都是挨不上边的,还比宇文佑大了两岁。顾芳仪可以不在意这些,只要宇文佑高兴,但皇上那关不好过。
“不是她,哪天母妃出宫了,我带她去见你,您一定会喜欢的。”宇文佑说着,见顾芳仪拿着毛巾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叹道,“母妃,还是我自己来吧,再泡下去皮都皱了。”
顾芳仪见宇文佑的手指头果然都泡白了,就有些不好意思,说了给儿子搓背的,结果只顾着说话去了。就把毛巾放下,说道:“那你快洗吧,母妃先出去,让厨房准备你爱吃的菜。”
走到门外突然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要等她出宫了才能看到那女孩?难道那女孩的出身,竟然连皇宫都不能进吗?那如何做皇子正妃?说来说去,她的儿媳妇还是没影儿。
宇文佑洗完澡,神清气爽地出来,却见到顾芳仪鹌鹑似的站在当地,上首端坐着老皇帝。
“儿臣参见父皇。”宇文佑行了个大礼,抬头笑道,“儿臣路上听说南方闹瘟疫,北边还有响马,一直担心父皇忧心国事,熬坏了身体。现在见父皇龙精虎猛,更胜往昔,也就放心了。”
正要兴师问罪的老皇帝纳了闷儿,南方的瘟疫有当地官员和太医操心,北边的响马有官兵去围剿,他要担心什么?最近新进宫两个美人儿,千娇百媚,善解人意,他心情好,当然身体好了。老五说这话,是在关心他的身体?不对,这小子是知道闯了祸,就说好话逃避责罚。
“哼,这个时候想起来当孝子了,迟了。”老皇帝怒气冲冲地道,“一声不吭地跑出京城,你还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宇文佑窘了,您老从哪儿看出来我是在表孝心?我这明明是讽刺嘛,唉,老皇帝真是没救了,列祖列宗,我不是不想拯救自家江山,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对于老皇帝的叱骂,宇文佑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想着长乐坊的账本有多厚了,想着额哲该离开京城了,想得更多的却是花灯会。从没有尝试过败家的滋味儿,还挺期待的。
老皇帝声色俱厉地骂了半天,见宇文佑始终低垂着头,也觉察出不对劲儿了,说道:“老五?老五?宇文佑!朕刚才说了什么?”
宇文佑自然是不知道的,眨了眨眼睛笑道:“父皇连自己刚说过的话也不记得了吗?儿臣有时候也会这样,不碍事的,您换个话题接着说就是了,没人敢挑您的错处。”
“你!”老皇帝被宇文佑的无赖样气得直吹胡子,却把火气转移到了顾芳仪的身上,“看看你养的好儿子,是要把朕气死才罢休吗?”
被老皇帝怒目而视,顾芳仪条件反射地就要下跪,却听见宇文佑冰寒却又满是威严的声音:“不许跪!”
87 有疾
一声“不许跪”阻住了顾芳仪下跪的动作,她下意识地看向宇文佑,就见到儿子总是笑吟吟的脸上满是寒气。她害怕老皇帝,但更害怕儿子不高兴,竟然真的站直了。
没想到宇文佑敢当着他的面“抗旨”,更没想到胆小懦弱的顾芳仪竟真的站住了,老皇帝愣住了。龙目圆睁了好一会儿才弄清楚眼前的状况,冷笑道:“好魄力,好威风,但你既有胆子抗拒朕的命令,那你还跪着干什么?”
“儿臣有错,受责罚是应该的,还请父皇不要牵连无辜。”宇文佑说道。
“她是你的母妃,你会犯错是她没有教好你,怎么就无辜了?”老皇帝理所当然地道。
“子不教,父之过,父皇真要找出根源,那也该先考虑自身。”宇文佑轻飘飘的道,欺负一个妇道人家算什么本事。
“朕乃一国之君,哪有时间去管教你们,你自己不成器,就不要把错推到别人身上。”老皇帝气道,竟然还想让他来背黑锅,岂有此理。
“父皇误会了,儿臣从一开始就说自己承担的。”宇文佑提醒道,眼睛一转,面露惊喜之色,“父皇是在帮儿臣开脱吗?唉,多谢父王好意,但俗话说一人做事一人当,儿臣年纪虽小,却也不是那等没担当的人。父皇实在心疼儿子,处罚轻一点也就是了。”
不说老皇帝,就是顾芳仪也不知道这话题怎么就扯到疼儿子上了,张朝恩暗自赞叹:五殿下高明啊,这插科打诨的本事堪比朝中的那些老油条了。皇上也真是的,兴师问罪那就直接宣布处罚好了,废什么话呀。
“你想得美,身为皇子,私自离京是重罪。”皇帝没什么耐心,被宇文佑三绕五绕的弄出了真火,扭头向张朝恩问道,“以前出了这种事情,是如何处置的?”
声色俱厉,显然是要给宇文佑一个难忘的教训,看你还敢不敢到处乱跑,还敢不敢戏耍于朕。
皇子私自离京的事情不是第一遭,具体怎么处置全看当事人是否得圣心,有轻拿轻放的,也有关禁闭,送太庙的。张朝恩体察生意,既然说了是重罪,那就要往严重了说,想了想说道:“回皇上的话,按例应当杖责二十,减一年例银,再去太庙静心思过一个月。”
“咳,减两年例银吧,或是在太庙待两个月,只不要打板子了。”宇文佑忙道,“我伤还没好,再打就残了。”
“阿佑,你受伤了?伤在哪儿,严重吗?”顾芳仪一连串地问道。给宇文佑洗澡的时候,没见他身上有伤,难道是伤在肺腑?唉,那可就严重了,阿佑怎么都不说呢?
老皇帝本来也要问的,但顾芳仪把该问的都问了,他就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不会是装的吧。他已经看明白了,这个儿子,可是什么事情都敢干的,就问道:“怎么伤的?朕让太医给你瞧瞧,若是假的,那就新帐旧账一起算。”
宇文佑没有受伤,但也不怕太医检查,他很清楚人身上很多伤痛是检查不出来的,只要他说的逼真,太医也不敢打包票说他在撒谎。就很淡定地等太医过来,一边跟老皇帝说他是如何“受伤”的。
“父皇的眼疾这些年都不见好转,儿臣甚是挂心,听说青芝对清心明目有神效,便着人打听,可惜找到的都是寻常货色,没好意思拿出来。”宇文佑把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