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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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史情书- 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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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晋,我不求您为他求情,他被王爷打是他应该的,可是您就不能不让王爷往他心口踢,他才十几,他哪儿承受的住呢?打在儿身,疼在娘心,不是您的,您就看着他被王爷打死,要是是十五阿哥的话,您会让王爷往他的心口踢吗?”
  我是福晋,她是庶福晋,她说那样的话本身已经出格了,可是我没怪她,就像她说的,打在儿身,疼在娘心。
  至于她当时问我要是玛尔浑的话,我会让岳乐往他的心口踢的话,我当时没法回答,可是要是放在今天我会回答,该死他就得死,但不是对玛尔浑而是对蕴端。
  回到我房子的时候,岳乐坐在桌子跟前发呆,我进来了,也只是抬起头看了一下。
  “孩子没什么大事,脸上的伤还有头上的伤都是皮外的,就是你往心口踢的那几脚重了点儿,大夫说还得看看。”知道他心里还是惦记着塞楞额,也知道他不会主动问我塞楞额的情况,所以我就先说了。
  “让你去,你不去,你要是去了,管着他,能出这事儿吗?”岳乐低着头对着桌子说。
  “我去了就真能管住吗?是该给他娶个媳妇了。本来大家都不知道的事让你这一打全知道了。”我在岳乐的对面坐下。
  “能瞒住吗?再说干下了那么龌龊的事我在外面没法打,回到家也不能打?真的踢重了?”岳乐抬起头看着我。
  我点点头。
  “谁要他是老大呢。”
  我把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握住,一句话都没说。
  岳乐那天晚上睡的很不好,翻来覆去的,与其说睡不好,不如说压根儿没睡着。
  他没睡着,我也没睡着,陪着他折腾。
  一转眼孩子们都大了,我怎么就觉得自己还没过这日子呢,这日子怎么就没了?

  康熙十年,秋(三)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岳乐已经不见了,问灵丫儿,说是去八阿哥那儿了,岳乐终归还是放心不下。
  塞楞额在床上躺了有半个月,中间还吐了几次血,最后虽然是好了,可岳乐的那几脚还是给他落下了病根,以后每年秋天院子里都会有塞楞额的咳嗽声。岳乐成年的几个儿子中,塞楞额活的短,去年,也就是康熙三十八年七月二十四日,他就殁了,四十二岁。我当时就想,如果岳乐还活着的话,他肯定会把塞楞额的死归结到自己身上,就跟当初玛尼一样,而且相比于玛尼,老年丧子可能对于岳乐的打击会更大。岳乐一辈子,我看得清清楚楚,最在乎的不是爵位,也不是官职或者权柄,而是孩子。
  在康熙十年秋的那段时间里,岳乐看塞楞额的时候从来不捡孩子醒着的时候去,都是睡着了他才过去,问过他,他说,我没做错,过去当着他的面怎么说,说我这个做阿玛的错了?是谁的错谁就承担。
  那一段时间,府里全是药的味儿。
  算算日子,冰月怀孕也已经九个月了,我也就准备给她弄点儿东西。
  “你这手上的活还是没长进。”岳乐歪着身子看着我做活。
  “我又不是专门绣这个的,我也就是给冰月跟兰儿甘绣,其他的,我一个都不绣。”这句话是真的,我后来没有给任何一个孩子绣过。给冰月绣是因为她曾经是我生命中的支柱。给兰儿甘绣,是因为心里那份说不上来的愧疚。
  “哎,说到兰儿甘,这一阵子光顾着那小子了,我都没跟你说,兰儿甘也有了。”岳乐往我跟前凑了凑,在我背后看着我绣活。
  “真的?”我转过脸看着他,他点点头,“什么时候来的信?”
  “哪是来的信,是我在盛京的时候知道的,我见到她嫁的那个布尔尼了。”
  我把手上的东西放到炕几上,身子也转了过去,跟岳乐坐个面对面。
  “那个人怎么样?”
  “不安分。”岳乐看人看的很准,布尔尼确实是一个不安分的人,他的不安分害了兰儿甘和孩子,也害了察哈尔。
  “不安分又怎么样,也不是嫁了,哎,是他亲自跟你说的?”
  “是,他说兰儿甘很好让我不要挂心,顺便就说了兰儿甘有喜的事,他还说察哈尔蒙古娶了这么好的一个王妃,他还得谢谢我。”岳乐笑了一下,脸上带了点儿自豪。也是,谁家父母听见自己的女儿被夸不高兴呢,而且还是女婿夸。
  “哎,岳乐,说到蒙古,我也有事儿问你。”那个所谓的蒙古姑娘一直就在我心里翻腾,可这些天也不能提这个事,现在看岳乐心情好了一点儿,又提到了蒙古,我就问了出来。
  “什么事?还蛮严肃的。”岳乐用手拨拉了一下我耳坠。
  “玛尔浑跟我说你在房间里放了一个蒙古姑娘,听说还长的挺漂亮的。”
  岳乐的手缩了回去,往后挪了挪,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可是没说话。
  “你要是需要我出面我会出面的,宗人府那儿我跑。”
  我这句话说完,岳乐身子没动,脸却伸到我眼前,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半天,忽然咧嘴笑了。
  “吃醋了?呵呵。”岳乐把脸收了回去,靠着墙笑我,“哎,你刚说,你听谁说的?”
  “玛尔浑。”我没说我是不是吃醋了,其实也就是承认了。
  “这小子我还没看出来,是不是跟你时间长了学会些女人的嚼舌头了,以后得让他少黏着你。”岳乐半认真的说,“总算看到你为了其他女人问我了,我告诉你,”岳乐往前坐了坐,嘴巴贴到我耳朵跟前,“那是我姐的孙女,我的外甥孙女,你跑什么宗人府呀。”
  我回过手就给了他身上一拳。他把我的手趁势握住,“是不是塞楞额的事让你受委屈了?”
  我没想到他问这个问题,随口就回了一句,“我在这家受的委屈多了。”
  岳乐笑了,握着我的手半天没松开。
  孩子们真的长大了,这边塞楞额的事还没完,那边冰月又出事了,她叫人请我过去,而且是请我务必马上过去。这样的情况以前从来没有过,冰月出嫁这么长时间,我从来没去过她的那个公主府,她也没让人请我过去过,但是现在一请就是务必马上,没出房门我的心就蹦跶到了嗓子眼。我在路上乱七八糟的想了一路,是不是孩子出什么事儿了,冰月现在应该是九个月了,这么大的月份如果出事就真的麻烦了,如果不是孩子那会是什么?
  冰月那天见了我就哭,她一向是个很讲究仪态的人,小时候在家都是衣帽整齐,可是现在却是披头散发,满脸泪痕。
  “冰月,告诉额娘怎么了?”我把她的脸往起抬了抬,“是不是额附欺负你了?”孩子没事,那看样子能让冰月伤心的就只能是感情的问题了。
  冰月没回答,只是摇着头,脸上的泪水顺着嘴角往下流,我身上紧贴着她的脸的地方都湿了。
  那天冰月哭了很长时间,最后哭的睡过去了,我抱着她,就跟小时候一样,可是冰月显然不是小时候的她了。醒来之后,冰月的眼泪就没了,就像刚才的哭泣把眼泪全流干了一样。问她,她翻来覆去的就是一句话,“额娘,为什么我要嫁给一个质子,为什么?撤藩不撤藩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想过自己的日子。”
  冰月是另一个悲剧,是爱新觉罗家无数个悲剧中的一个,因为嫁的是一个质子,她的太过于浓烈跟纯粹的爱势必会遭到若有若无的阻碍,今天她的情绪失常,完全是因为耿聚忠的一句话,“我真的很爱你,可是皇上把三藩都写到乾清宫的柱子上了,今天大哥给我来了信,他说吴三桂跟他说过这件事,我不是大哥,我没有办法告诉你到时候会怎样,可是万一,爱,少一点儿,伤心,也就会少一点儿。”
  我不能说耿聚忠不爱冰月,因为他的那句话听起来字字都是爱,他爱冰月,可是他没办法回应冰月越来越浓烈跟纯粹的爱,他害怕,害怕冰月没有他的日子,也害怕他没有冰月的日子。
  冰月那天的情绪很失控,我去了也没有办法,她需要的其实不是我,而是耿聚忠的一句话,一个怀抱。
  那件事给冰月造成的影响是早产,她的身子也是被那次生产掏空了。一年之后,也就是康熙十二年年初,冰月就殁了,她才二十二岁,她的孩子才刚刚会叫额娘。
  不过那是后话了,那时候的我不可能知道一年之后的情形。
  回去之后,房间里就剩下我跟岳乐的时候,我把冰月的事跟他说了。他坐在床边看着我,过了一会儿,他才说:“这是命,爱新觉罗家的命。”
  “皇上要撤藩是不是要动刀枪,那冰月怎么办?”
  “每年光养他们的赋税就占到了全国的三成,撤藩是迟早的事。至于动不动刀枪,那不是皇上决定的,是三藩决定的。”
  我没想到,战火真正起来的时候,冰月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撤藩不撤藩确实已经跟她没关系了。可是布尔尼的不安分,却把兰儿甘推到了绝路,那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那是另一个悲剧。
  熄灯之后,我在床上翻过来覆过去,岳乐睡的浅,我的动静把他弄醒了。
  “深更半夜的你不睡,干嘛呢?”岳乐在我身后打了个哈欠,可是说出来的话没有一点儿困意,这让我怀疑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你真睡着了?”我翻过身,看着他。
  “让你听出来了。”岳乐呵的笑了一下。
  “岳乐,”我往他怀里钻了钻,“我怎么觉得我的日子还没过呢,这孩子们怎么都有自己的日子了?”
  岳乐抱着我的手僵了一下。我没想着他会回答,那只是我的疑问,答案早就有,不需要他的回答,可是岳乐还是回答了。
  “所以说这辈子不够用,下辈子,”他把下巴抵着我的头顶,“下辈子你还愿意见我吗?”
  “我不想下辈子,我只想过好自己的下半辈子。”
  岳乐听完这句话,没吭声,只是放在我背上的手紧了紧。
  “告诉你一件事。”岳乐过了半天才很轻声的说。
  “说吧。”我把他的衣服在手里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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