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楼听到那句话,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流下来了。恶心……真恶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梳楼听到秋烯焰关门的声音。他的身影立在门边,说,“你门没关紧。”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梳楼紧紧裹着被窝,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低声说,“嗯。我……我忘了……”
秋烯焰缓缓踱步到她床边,在她身旁坐下。“吃饭了么?”
梳楼不敢看他,转了个身背对着他,装出倦意说,“嗯。”鼻子却不自觉地一酸,涩的发痛。身后没了声音。梳楼用手小心的擦掉眼角的眼泪,低声吸了吸鼻子。真恶心啊……真恶心……想到这里,全身又泛起鸡皮疙瘩。她咬着握成拳头的手,身子在被窝里颤抖。
“梳楼。”秋烯焰的声音突然从她身后传过来。她惊愕地回过头去,才发现原来他一直没走。他一直坐在那里。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只是望着他淡淡的表情。这是她喜欢了半生的脸。这是她喜欢了半生的人。她的喉咙哑的厉害。
秋烯焰看着她的目光,真柔和啊……她从来没有发现,他的目光可以这样温暖……
他站起来,羽绒服里的他依然带着几分瘦弱。他起身将她的毛衣从地上捡起来,放在她的床头柜上。她看着这一举动,瞬间忘了呼吸。她没来得及……还没来得及将所有的东西都藏起来……
他对着她轻轻一笑。可是他的笑那么僵硬,那么难看,以至于她的眼泪怎么也收不回。他说,“对不起,梳楼,对不起。”
她看着他黯然的样子,只是哭的更厉害了。
秋烯焰看着她,终于出去了。
梳楼觉得世界都颠覆过来。他出去了,多少次看过他的背影,唯有这一次,她觉得他再也回不来了。她觉得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她将自己蜷缩成球一样,闭着眼睛觉得她不再有什么思想,宛如一个死人。
可是不久秋烯焰回来了。他轻轻走到她身旁,凑近她的脸去看她是否睡着了。他的唇印落在她的唇上,吓得她突然伸手来推。“别碰我,求……求你。”
他抓住她的手,让她的手落在他脸庞。“是我,梳楼,是我。”
梳楼怔怔看着他,她说,“秋烯焰……秋烯焰……我是不是不能……再住在这里了?你是不是,不会再让我和你住一起了?”曾经顾盼间便能醉人的眼眸突然黯然了,含着泪望着他。
她曾经是多么骄傲地跳着舞啊。在明晃晃的灯光下,在那么多的人的注目下,带着轻视苍生的笑容,像九天玄女一般舞动。那个时候,她多么快乐?
她那么保守的女孩子,裹着浴巾都不敢出浴室的她该怎么承受?
他摇了摇头。“不是说好了,做我的妻子么?”
梳楼说,“我不配了。”然后她笑着摇了摇头,“可是我不配了。我……脏……”她将身体蜷曲起来,可是笑着笑着,她就哭了。
秋烯焰将被子掀开,轻轻抱起她。“乱讲。”他将她抱进浴室,动作温柔的将她放进浴缸里。小心的为她洗头发。她的头发又黑又直,像黑色的缎子一般好看。他为她小心地擦洗着脸颊,脖颈……末了,他用毛巾将她擦干,说,“这样就好了。”用浴巾将她裹好,他将她抱到他的床上,帮她盖好被子。“一切都会过去的。”
梳楼看着这张怎么看都不会倦的脸,像个孩子似的点点头。他熄了灯,将门关好。梳楼听到洗衣机的声音,一直在不停地转动,嗡嗡的响。后来她听到秋烯焰在阳台晒衣服,之后似乎就睡在客厅了。再后来,秋烯焰似乎打开了电视机,虽然他放的声音很小,可是她还是听到他不停地换台。后来是楼下不知谁家的孩子半夜醒来哭了,哄了许久才终于安静下来。再后来似乎听到尖叫声,再后来是救护车的声音,最后,梳楼听到秋烯焰的闹钟响了,她一看,已经六点半了。
秋烯焰叮嘱她记得吃早餐之后就出门去了。
梳楼听着门被关上的声音,望着房门,良久都没有动,昔日里的目光虽谈不上炯炯有神如今却是带了几分呆滞。她缩在被窝里,因一夜不成眠,眼下已有额些黑眼圈。这是秋烯焰的房间,处处都是他清淡的味道。他让她住在这里,似乎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她觉得安全。
可惜世界上没有什么地方是真正安全的。
她苦苦一笑,转身将背对着房门口,眼泪却突然又落了下来。他说,“即使为了我,也别做傻事。”门缝透出的光亮里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觉得他那时的身影,比当年站在冬日寒风凛冽的六楼更加孤独。
电话响了又响。梳楼倦倦起身,像鬼魅一样走到客厅。嘴唇有些干涩,声音里也有些倦意。“喂——”
“早餐我放在桌上了。”
梳楼木讷地点了点头。“嗯。”对方都没说话,她又加了一句,“放心。”
秋烯焰听到声音,终于走下楼。他的目光比以往更加深沉,像一个巨大的漩涡,蕴藏者无穷的力量,一种随时将人湮灭的力量。
医院的病房里充斥着各种药物的味道。初煊正在看一张报纸,似乎看的也心烦意乱。就在她放下报纸的时候,秋烯焰已经推开门走了进去。她对着微笑,“你来了。”那表情,就像等到丈夫回家吃饭的妻子。
秋烯焰默默坐在她床边,并没有看她,只是望着窗外灰暗的天空。这个冬天,不知道为什么,异常寒冷。
初煊看着他的背影,说,“护士说,我的腿伤的不深,很快就会好。昨天晚上,还有个护士姐姐很热心地给我削了又大又红的苹果。不过我发现医院的晚上就是不一样啊,气氛特别的恐怖。我昨晚夜里醒过来额,居然听到走廊里有说话的声音……”
“你真的不会后悔么。”秋烯焰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她的脸上。那样深不可测,她怔了半晌,才恢复额平常的笑容,酒窝浅浅。“后悔什么?”
秋烯焰无奈地起身。他来找她有什么用?打她么?即使那样,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请,请等一下。”初煊看着他离开,紧张起来。
可是秋烯焰却没有回头,依旧不急不缓地往门口走去。
“我不会后悔。我永远都不会后悔!你听到了吗?我不后悔!”病床上的女孩子突然红了眼眶,变的声嘶力竭起来。
秋烯焰缓缓将门带上,好看的脸庞消失在门后。“我知道,你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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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煊,对不起,是我抢走了你被领养的机会。”
“没有关系啊。你好好的我就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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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我疯了,我早就疯了……因为我从来都只是在假装善良而已。因为我一直就很讨厌她而已。我讨厌她长的不一样,我讨厌她仅仅因为一个身份就抢走我被收养的机会。怎么会没有关系?那里对我来说简直是人间地狱!凭什么那些人欺骗我说会让我走?凭什么世界上所有的眷顾都是给她的。我也没有爸爸妈妈,我也没有兄弟姐妹!她像小姐一样生活的时候,我还在孤儿院里经历什么?!她现在经历的,不过是我从小就经历了的!那个时候!有没有人想过我?那个时候……我又才多大呢?”初煊双手抱着膝盖,泣不成声。
秋烯焰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他怎么也想不通,或许说想通了。初煊她只是做了一道算术题而已。“所以你想让别人和你一样,让别人和你一样痛苦。”
“对,我要她痛苦。我就是要她痛苦。呵呵,现在好了,我们都一样了。你看啊秋烯焰,我们都一样了。”
“你们不一样。”秋烯焰凌厉地看着初煊,初煊目光一滞,她愤怒地拿起身后的枕头往门口砸去,却只砸到关上的门。她声摇着头嘶力竭地哭起来——“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自杀”
门铃想起来的时候,梳楼正躺在沙发上。接了电话后她就躺在那里。她站在门后,疲倦的声音里全是警惕。“请问……是谁?”
门外没有响声。梳楼突然觉得自己全身的神经都绷紧起来。她突然向后一退,手握成拳快速冲进房里,大力将门关上。她倚在门上身子从门上缓缓滑落,最终软软坐在地板上,恐惧地瑟缩起来。眼泪从眼角掉落在衣服上。“秋烯焰……秋烯焰……”
门铃还在响。梳楼拼了命地摇头,用力地用手捂住耳朵。似乎她听到的是一段可以将她撕得粉碎的魔音。“秋烯焰……秋烯焰……求求你……求求你……”
电话突然想起来。梳楼目光呆滞,侧耳听着是不是自己家里的电话在响。白皙的脸上挂着泪珠,嘴唇被咬的出血,看了不禁让人心痛。她大步冲到外面,慌乱抓起电话,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拽着听筒,指骨泛白,手指甲应该掐进了掌心。“秋烯焰……秋烯焰……”
“怎么了?”少年听到她的鼻音,眉头一皱。
“门铃响了……外面有人……外面有人……”
“你别怕。我马上回来。我马上回来。你不要挂电话。”秋烯焰由于奔跑而气喘吁吁,梳楼死死拽住听筒用力摁在耳边,从他的呼吸声里寻找安全。
“秋烯焰。”
“我在。”
过了一会儿,梳楼又会喊一声。“秋烯焰。”
对方每次都坚定有力地告诉她,他在。
她听到他跑下楼的声音,她听到他路过篮球场时的碰撞声,她听到门卫和他说话的声音,她听到他告诉师傅家庭住址的声音她听到他车里音乐的声音……她听到他一点一点向自己靠近的声音,她突然发现,这世界上最让她觉得安全的声音,是他给她的。虽然声线没有起伏,音色却是那么温和,那么温和。
“师傅,可以快点么?”
“再快就撞了!”
“麻烦你。”
梳楼仔细听着他们的谈话声,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她的耳膜似乎被震破一般,听筒从她手上滑落,线一拉,将整个机子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