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李儒是个什么东西?丧心病狂,胆大包天。他的儿子又是个什么东西?纵奴行凶,当街调戏朝廷敕命的孺人,侮辱朝廷委派的知县,一宗宗一件件,哪一条都够死刑,当街杀了都是便宜他。于敏中,当初李儒取中举人,你是考官,你敢说你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私心?”
善宝这才知道乾隆发火的原因,也才知道地上跪着的究竟是谁——都是后世知名的军机大臣,这家伙一下子见了四个,加上一个牛逼皇帝,说出去也够自己炫耀一阵子了。
“奴才……奴才……”于敏中“奴才”了两遍,却没有说出什么,学阿里兖的样子将头闷的更低,额头上已是冒了汗渍。
便听乾隆叹息一声:“钮祜禄善宝是吧,常保的儿子?起来站到chūn和的旁边吧。如今你们说说,这案子到底该如何处置!”
果然是傅恒!善宝不妨乾隆突然提到自己,愣了一下,这才爬起身来,轻手轻脚的站到傅恒的身后。但见傅恒冲善宝温和一笑,将身一侧,冲乾隆说道:“无论如何,这不是件体面事。”
说着话他叹息一声继续道:“臣琢磨着,这案子还是要从两层考虑。李儒为一己私yù,毒杀知县,证据确凿,影响深远,要严办,昭示天下,以儆效尤。尹家铨与李儒同乡交好,指使仵作暗做手脚,微臣看来,不过是朋友之义,如今刘三伏法,这尹家铨嘛,既然要全朋友之义,不妨成全他,与那李儒一道,尽速斩了为好,倒不宜再做牵连,以免朝局动荡!”
尹家铨和李儒是不是同乡交好不交好善宝不知道,却知道那刘三曾提到了“宫中”二字,那傅恒却提都没提,不禁感叹,心说那刘三太不晓事,若不提到宫中,没准还能再多活些时间。
善宝胡思乱想不提,就听乾隆愤恨的说道:“当场揪出个大理寺卿,真是丢尽了朝廷的脸面。这尹家铨朕平rì瞧着还好,不想这么不是东西!”
此时阿里兖抬头道:“延清公也是冒失,这么着不是扫万岁爷的脸嘛,也不请旨,当场就罢免了一个三品大员,不能从容查吗,这是有制度的啊!”
善宝却想这人真不晓事,明摆着的事还跳出来鸡蛋里挑骨头,这该跟刘统勋有多大的仇啊?
刘统勋却未言语,就听傅恒冷冷说道:“我不这么看,我虽未曾亲临现场,不过听家人回来学说,却佩服老大人这份机变。这种事不当堂处置,下来不知又得做出多少手脚,牵连到多少人。那李儒五刑熬遍,腿都折了,如无老大人雷霆一击,怕还不会就此伏法。”
“若是扒错了呢?”却是于敏中问道。
傅恒微微一笑,“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万岁爷既然派了延清老大人为本案钦差,功过自然都是他的,错了,认罪就是!”
“够了!”乾隆冷哼一声,“这件事争什么!”说着话从炕上下来,来回踱了几步,“事实是扒对了。延清不避怨嫌,此举出自攻心,朕明白你的意思,不要跪,起来。傅恒说的有理,朕思量一番,这案子得大办,要办的让全天下都知道。哼,底下人蝇营狗苟,目无法纪的人多了,当朕都不知道么?朕就是要杀杀这股歪风!你们说说,给他们定个什么刑好?”
“斩立决!”阿里兖说道:“午门斩首,在京四品官员以上刑场观刑,这在先帝爷时是有成例的!”
“斩立决便宜了他们!”刘统勋得乾隆信任,冷脸泛着红光,却依旧不笑,冷冷说道:“依微臣看来,凌迟他们都不冤枉。李儒犯了十恶之罪,恶逆不道,常法不能表明主子心迹!”
“延清说的对!这两人实在罪大恶极,不只是对赵得柱,对朝廷,是对先帝,对朕躬!凌迟也难消朕心之怒,这样的案子,千古罕见,世所难寻,不能以常**处。”他咬了咬单薄的嘴唇,攒眉良久才道:“凌迟,挖他们的心,两个人都挖,朕倒要看看,他们的良心究竟是个什么颜sè!”
此言一出,满屋之人尽皆打了个寒战。善宝心中更是突突乱跳,嘴巴发干,猛咽一口吐沫,不妨居然呛住了,咳嗽了一声,虽然马上忍住压了回去,那声咳嗽,在这寂静的大殿中,却显得分外突兀。
便听乾隆比冰都冷的声音:“善宝,你可是有什么意见么?”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向善宝,他心中一紧,冷汗汩汩而出,顺腮而下……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展急智善宝邀圣恩
“善宝——”傅恒见善宝紧张,不禁小声唤了他一句,提醒道:“主子问你话呢,就杵在那里像木头杆子似的?”
善宝如梦初醒,想着脑袋要紧,噗通跪倒在地,脑子疯狂乱转,嘴上道:“万岁爷天威滚滚,吃主子一吓,奴才几乎忘词了!”
他这话说的轻浮,乃是xìng格使然,却拍了乾隆一记马屁。乾隆见他俊俏的小脸都吓白了,额头冒汗,确实像是受了惊吓的样子,寻思着他还是第一次参加如此高层的回忆,不禁一乐,行至他的面前,拿脚轻点了他的肩膀一下:“滚起来吧,朕先把丑话放在这里,赶紧想你适才吓忘的词儿,说的好,朕便恕你,说的不好,不但要治你御前失仪,连带当街杀人,一并治罪,自己个去殿外领三十廷杖,然后去那乌苏里雅台与披甲人为奴!”
果然是君主集权啊,一言可定人生死!善宝腹诽着,打从入宫便提着的心反倒落了下来——两罪并罚也不过是与披甲人为奴,一条小命总算是捡回来了,一颗心便灵动起来。
“扎!”善宝学着别人的样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冲乾隆微微一笑道:“主子天恩浩荡,奴才果然想起来了——适才奴才是想,那李儒尹家铨死不足惜,不过,这么大的案子,行刑时候,京城老少们必定来很多人观刑,到时候护场子就是件麻烦事,人推人挤的,万一有人摔倒……”他这是突然想到了后世发生过的踩踏事件,却不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有没有发生过,所以说到有人倒地的时候便住口不说,抬眼去瞅乾隆。
乾隆还没见过如此胆大的奴才,居然敢与自己对视,毫无局促,不禁大奇,却不生气,而是仔细端详了善宝一眼,发现他长的明眸皓齿,面嫩唇红,除了一双眸子骨碌碌乱转,多了份狡黠外,倒比宫里那些新选上来的秀女还要妩媚,心里不禁一动,回首瞅了傅恒一眼,见傅恒也在看自己,不禁老脸一红,咳嗽一声冲善宝道:
“你年纪轻轻,倒是虑事周详!依着你又如何呢?”
善宝一哈腰,恭敬道:“回万岁爷,奴才是想,那赵知县怎么也是被刨了棺木,不若主子再赏他一份恩典,用朝廷的名义,找个风水师,在京城范围内寻一地势低的风水宝地重新入葬,到时候行刑的时候便在他的坟前,一来嘛,显得朝廷体恤臣子,万岁爷皇恩浩荡;二来嘛,正好挖出那两个贼人的心祭奠忠魂;三嘛,百姓观刑拥挤,无非就是个看不到,选这地势低洼之处,人人都能看清场中情形,也就酿不出什么踩踏的事件来了……”
“还有第四,百姓即能观刑,感受朝廷整治吏治的决心,又能体会到万岁爷体恤民心的厚恩!不错,果然是好主意。万岁爷您看……”傅恒打断善宝的话,又给加了一条好处,说罢瞅着乾隆。
他自小就随在乾隆左右,最是明白这位主子的心思,知道善宝的这个主意绝对是说到他的心里去了,不禁为善宝的急智叫好,心说福康安眼力倒是不错,找到了一块璞玉。
刘统勋居然又冲着善宝笑了一下,众人都看到了他这非同一般的表情,虽然昙花一现般,却也难得。乾隆哈哈一笑,指着刘统勋冲善宝说道:“冷面阎王都笑了,说明你这个主意出的果真不错,朕便依了你,chūn和,拟旨——李儒毒杀朝廷命官,尹家铨袒护包容,其目无法纪之处,人神共愤,罪大恶极,罪无可恕,着赐凌迟之刑,赵得柱坟前行刑,挖心致祭,以慰忠魂!赵得柱为官清廉,忠心王事,一朝遭人毒手,朕心甚憾,着,追赠通议大夫之职,其妻赵氏,赐三品诰命淑人。钮祜禄善宝,当街杀人,本犯死罪,念其事出有因,又揭发此案有功,赐纹银千两,锦缎一匹,赐三等虾!”
所谓三等虾,就是三等侍卫,相当于正五品武官。莫看这侍卫只是侍从护卫的勾当,却只从满蒙勋戚子弟以及武进士中选拔,接近皇帝,最容易受到提拔——圣祖时期的索额图,明珠,本朝的傅恒,都是侍卫出身,是世人打破头都得不到的殊荣。
善宝万想不到居然得了这么一个大便宜,脑子里晕乎乎的,尚未说话,便听有人道:“万岁,钮祜禄善宝杀人之罪可恕,不过,他年纪尚幼,做这三等侍卫好像……”顺着声音看去,却是刘统勋。
刘统勋这是在提醒自己呢,善宝马上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噗通再跪,朗声道:“主子隆恩,奴才感激不尽,不过延清大人说的有理,奴才年在志学(指十五岁),如此重任,实在不敢领受,望主子收回成命!”
乾隆却没有理会二人,而是继续说道:“就这样吧,无论如何,以宽为政的宗旨还是不能变,朕只诛首恶,其他涉事官员,分清情节,有什么事说什么事,该明旨申斥的,该邸报刊行的,该罢免官职的,一概照例办理,不搞株连。这个条理不能乱,不能借这个案子兴大狱。”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辞令并不严厉,众人却都低下了脑袋,就听他继续说道:“朕以至公之心治理天下,要给后世子孙立个榜样,绝不出尔反尔。权术都是小道,朕不屑使用,所谓王德如风,民心如草,你刮什么风,草就向哪边倒,敢不慎重吗?善宝你起来吧,古有曹冲弱龄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