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卿说到这里的时候,曹雪芹突然咳嗽了一下,善宝抬头一看,发现他的脸居然红了,略一琢磨,不禁扑哧笑了。伍弥氏瞪了善宝一眼,俏脸稍红,绷着脸唤chun梅:“芳卿害喜,记得将夫人送过来的酸梅干和酸枣糕给送过去些,还有吩咐厨下做饭的时候清淡些。天冷,芳卿和芹圃先生身子骨弱,比不得大爷,灶里夜间也不能断火。还有,芹圃先生熬夜看书写文,茶吊子上的热水也不能断,还有……”
chun梅来钮祜禄府有段ri子了,早跟伍弥氏和红杏等混的厮熟,闻听伍弥氏啰嗦这许多,不禁扑哧笑道:“好我的夫人哎,人家芹圃先生和芳卿姐姐在山里头住好几年了,自己伺候自己也没怎么着,咋到了咱家就成孩子了?您就放心,底下奴才们小心着呢,但出了岔子,不用夫人说,奴婢先就不朝他们干!”
伍弥氏自失一笑,瞥一眼芳卿盖在平坦小腹上的素手,心说今儿个这是怎么了……?白chun梅一眼:“偏就你嘴快,我看啊,都是你大爷把你惯坏了,恁的重话都不说你,哪天气火了本夫人,偷着善宝入宫当差就把你卖给外头要饭的当媳妇儿,哼!”
这些ri子相处,她也知道chun梅是个没心没肺的,开着玩笑,说到这里自己倒先笑了,不等chun梅反驳,正sè冲旁边看热闹的善宝道:“不说笑了,有个正事正要跟你商量呢。”
chun梅听伍弥氏要说正事,便不再插口,瞥眼见善宝从城外回来,靴子上沾满了泥巴,湿哒哒的,眉头一皱,默默出屋去善宝房里寻了干净靴子回来,蹲下身子给善宝换。
善宝倒也习惯了chun梅的服侍,坐在椅子上任她给自己脱靴子换袜子,嘴里问伍弥氏:“赵员外那宅子占地好几亩?上次引娣的毽子落到房上时我踩着墙头看了,光花园里那水池子就不小,加上正房东西配房,恐怕没个七八千两银子下不来?”
“善宝想左了,”红杏看善宝一边说话一边晃脖子,便行过去站到他身后用手轻轻给他捏肩膀,嘴上不停:“平ri里你忙着当差,那赵员外的夫人倒是经常过来串门子,不然咱们也不会知道她家卖宅子的消息,”说着话看一眼伍弥氏,又瞅曹雪芹夫妇,“倒不是芹圃夫妇来家才想起买宅子这事,没跟你说,我们姐俩合计过,你这官儿眼瞅着越做越大,底下使唤人势必越来越多,咱家房子现在瞅着够使,总得未雨绸缪。”
善宝昨夜当差熬了夜,又赶着入山见曹雪芹,没休息好,头疼的厉害,此刻被红杏素手一揉,倒舒服了许多,闻言点了点头,“姨妈说的是,就不知咱家银子够不够使?”
“这你不用担心,”伍弥氏微微一笑道:“芹圃先生们也不是外人,家里除了万岁爷赏赐你的,加上上次你拿回来的银票,这些ri子你和福康安做的那石墨笔生意又赚了些,刨除工人开支和富察府占的份子,凑凑怎么也有万把两,买他那宅子是足够使了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伍弥氏笑的愈发灿烂,心里头暗自思量,自从那次自己将善宝推倒撞在桌子角上之后,这ri子居然一ri火过一ri,银子不算,搁在以前,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可以经常跟富察府串亲戚似的走动罢?那些从来瞧自己不起的娘家人现在如何?还不是一个个的整ri里登门走动,直怕来的少了惹自己生气。跟这常保没得着诰命,倒被善宝给自己挣了回来——莫非老天爷睁开眼了?
善宝做久了生意,自然不会事必躬亲,当初死抻活拽着让福康安入股做那石墨笔生意,再将银子交给子墨,把自己的想法跟他一说,就放任自流了。
福康安更是懒的插手,不过是找销路的时候依着身份地位推荐一番,加上弘昼发话赞赏,这石墨笔卖的倒也凑合——会使不会使的,总得给和亲王和福康安些面子,左不过十两银子的事,买两位牛逼人物个高兴,总比丢水塘子里听动静要强的多。
只是如今听伍弥氏这话头,这石墨笔居然挣了不少银子,倒有些让善宝意外了——他心里有了别的想法,对这石墨笔并没灌注太多心思,原就没指着它挣多少银子。
吃罢晚饭,芳卿伺候着曹雪芹去善宝原来住的跨院休息。伍弥氏让福宝领着引娣去玩儿,将善宝叫到自己房里,指挥着chun梅茶,自己则从床头抽屉里拿出一个厚厚的账本子搁在桌子上,“这是石墨笔一个月的账目,子墨我瞅着还算踏实,做的账红杏看了,说没什么出入,你懂的多,再看看。”
“姨母还懂账目?”这年头女子无才便是德,针线刺绣随便抻出一个都是好手,像伍弥氏和红杏这样识字儿的都算稀罕,听伍弥氏说红杏会看账,倒让善宝吃了一惊,回身看了红杏一眼。
红杏笑而不语,接过chun梅的茶递给善宝:“别人都爱喝温水,你偏就爱喝烫嘴的,我是一喝这样的就着急,恨不得赶紧吹凉了。”
善宝便不再问,接过茶杯握在手里,顺手将杯盖儿放桌上,端着杯子轻啜,眼睛落在账本上,见一笔端正小楷,正是子墨的笔迹,随手翻了一页,见上面写着:
“初八ri收山东上好石墨壹仟捌佰肆拾斤,付银壹佰捌拾肆两整。”
“初九ri,荣亲王府总管买笔贰拾支,收银贰佰两整,回赠贰拾两。内务府副总管三宝买笔壹佰叁拾支,收银壹仟叁佰两整,回赠壹佰两……”
这子墨倒会做买卖,知道给回扣!
善宝一笑,继续往下翻去,无非是某某买笔,收银多少回赠多少之类,夹杂着某工人支用银两,买镀金片开支,买皮毛开支,买松香硫磺开支等等,每页打总核算一次,每十天再核算一次,及至翻到最后,是一次总的核算,最后的实际收入上著名是:壹万肆仟零贰拾捌两整。
眉头跳了一下,冲身旁围着的三女一笑,“想不到这子墨倒会做生意,不愧跑街串巷卖过杂货——他的月例是十两?升百两!虽说是奴才,不过既然帮着咱家挣钱,就不能亏待了。新买的那些丫鬟婆子们,月例也都往上提提,今年大旱,既然跟了咱们,就别亏待了人家。至于你们,额娘和姨母自不必说,就chun梅,你是我干娘的老人儿,我也从未拿你当丫鬟看过,只当你是个姐姐,便我额娘姨母,也不拿你当下人,除了月例之外,平ri里缺了短了,直接跟我额娘说,就拿这里当自己的家,你说是么额娘?”
听着这贴心的话,chun梅自被棠儿送与善宝后仅剩的不快也不翼而飞,心里一颤,面上却掩饰着笑道:“瞧少爷说的,你看奴婢像那客气人么?夫人姨nǎinǎi待我都好,你就用不着瞎cāo心了。”
“你这孩子就是心太善,能到咱家来伺候的,前辈子不知烧了多少高香,底下奴才们就没一个不说你好的。”红杏有感而发。伍弥氏也点头道:“可不是,就这,老天爷要不给个好报,可不就是不睁眼么。”说着一笑,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张银票递给善宝:“这是五千两银子,晚上当值拿给福康安,他相信咱们,咱们也不能让他亏了,至于账上剩下的,总得留个ri常花用……”
正文 第五十七章 军机臣惫夜见皇驾
nbsp;“这是?”福康安拿着银票惊讶的看着善宝。。
“卖笔挣的,这月盈余一万四千多两,零头留着ri常开支,你我各分五千两。”善宝解释道,嘿嘿一笑:“怎么,嫌少?”
“nǎinǎi的,不是嫌少,老子是纳闷,怎么这么多?”福康安轻拍善宝略显瘦弱的肩膀两下,“我一个月的月例银子额娘才给我二百两,要有啥爱巴物儿要买,得央求她好半天,这家伙一个月就分这么多,顶老子两年的了。”说着话笑眯眯的将银票揣到怀里:“这钱得藏起来,还有,不准跟我额娘说。”
“现在知道老子没骗你?原还赶鸭子上架似的,如何?实话跟你讲,一只笔卖十两银子,成本连工人开支全算上,顶多二钱银子,就这咱还是开的高饷,每个工人每月最少都能挣五两银子。”善宝仔细的给福康安解释:
“洗石墨提纯的活计轻松,都是些老弱,按月五两。那些混硫磺松香成型的,算手艺活,计数结算,手快的一个月能挣七八两,少的也能五六两。至于那给笔外边包金箔纸裹毛皮的,更是jing细手艺,计数结算,挣到十二三两也不出奇。不过这只是开始,人们还没认识到石墨笔的好处,买笔的都是冲着你跟和亲王的面子,ri后若打响了名气,挣的自然要比现在多,若打不响,也只能降低价格,慢慢来了——说实话,这东西技术含量不高,手艺很快就能被人学了去,ri后有了竞争,降价是必然的,咱们现在能挣多少是多少,等做这个的多了,咱就转行干别的。”
福康安初尝挣钱的好处就被善宝泼了一瓢冷水,匆忙表态:“这上面我反正是什么都不懂,我不管你以后干什么,反正得有老子一份。”
善宝嘿嘿一笑:“把心放肚子里,咱们兄弟,有老子的就有你的。”说到这里一顿,“这事儿和亲王也出力不少,我寻思着该给他一个干股,咱两一人拿出一千五百两银子来给他送去,多多少少的是个意思——大树底下好乘凉,天下挣钱的买卖多了去,总不能一个人都挣了,有他给咱们在前边遮风挡雨,真要得罪了什么人,还不是他老人家放个屁的事儿。”
福康安一愣,呸了一声道:“你丫丫的瞅着细皮嫩肉一脸良善,也就老子知道,一肚子坏水儿,谁都想算计——不过你说的有理,老子不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以后但有这样的事情,用不着跟我商量,你自己做决定就是。”
两人说了会儿话就从福康安的住处出来,准备入宫当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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