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在一旁听着,立刻也申请陪同景夫人前往,说路上有个服侍的人,景夫人也能过得舒心些。
龙公子沉默片刻,问景善若:“几时回来。”
景善若道:“与明相老人家一同返回。因此,日程安排,还是得由老人家来说明呀!”
三人一齐看向立在旁边的明相。
后者笑道:“快则二十日,慢则一个半月,全看景夫人与朱砂逗留长短啊。”
龙公子听了,有些不悦地盯着面前的香炉。
“不能早些返程么?”他一面说,一面伸手,用指背可怜地碰碰景善若的指尖。
相处了些许时候,景善若还是不能适应他偶然的小动作,时常被逗得笑起来。她掩住笑意,道:“那就尽早回程罢……”
“对啊对啊,省得公子爷想到茶饭不思!”朱砂顽皮地闹起哄来。
龙公子看了朱砂一眼,随后又拉住景善若的手:“路上当心,若是临……罢了,不提那人。”
景善若知道他指谁,只是笑笑。
“总之当心些,莫要与人说话。见了花色艳丽之地,不可以入内逗留,见了风景幽雅处,格外提防暗里有没有人烟,另外见了高大的城墙,千万不能爬上去试试能不能趴……”龙公子一席话说着,不知念叨到了哪里,听得景善若莫名其妙。
明相见状,急忙咳嗽,道:“公子爷,你不必与景夫人叮嘱这些事儿,她都知晓的。”
景善若茫然。
朱砂噗嗤笑起来,解释道:“景夫人呀,这一大堆不可以不可以的,都是公子爷出门之前明相会念的啦!”
景善若惊诧地望着龙公子。
后者顿时红了脸,窘得不行地扭头对朱砂道:“没规矩,谁准你在此信口雌黄。出外面壁!”
朱砂立刻捂住嘴巴,乖乖地退出室内,却在临出门槛的时候,大大地做了个鬼脸,随后转身就逃。
待明相出来时候,朱砂蹲在门柱外边已经等得腿都软了。
她跳起来:“明相,咱这就出发了吧?”
“嗯。”
朱砂点头,再往后边一瞧,喝!
景夫人与龙公子手拉手一道来了呢!
明相道:“公子爷想送景夫人到耳岛,快去准备。”
“是!”朱砂连忙吩咐众人将公子爷的金阁车驾出来,把那甜甜蜜蜜的二人载上,一路壮观地送到耳岛去。
龙公子这回亲自下车,目送景善若登上小伙子的背,然后挥手相送。
虽然他很酷地全程一句话没说,可是陪伴在其左右的方丈洲人,似乎都能感到龙公子身后飘着几个大字:早点回来……
景善若坐在小伙子背部,望着逐渐远去、变得越来越小的蓬莱洲,仍是面带微笑,轻轻挥着手帕。
朱砂凑过来:“景夫人,这么远,看都看不清了啦,还挥那做啥呢?”
景善若侧首轻声答她:“呵,我是看不见公子了,可他眼力好,定还能见着我的呀。”
“嗳哟……”朱砂立刻磨蹭起自己的手臂来,“景夫人,你那神情好像刚从蜜糖里钻出来一样,真是让人羡慕得想挠墙呢!”
“有么?”景善若恍恍惚惚地问。
“非常有!”
明相看不过去,出言道:“朱砂,过来吃点心了。”
“好!”朱砂一听立刻应声。
但是她的视线却凝在后方某一点上,迟迟未动。
“怎么还不来取?”明相奇怪。
朱砂惊叫:“明相,你快看!”
自蓬莱洲的方向,追上来了一团巨大的黑雾。不一会儿,那雾气散去,龙公子默默地飞了近前,跟在小伙子身侧。
“公、公子爷?”
那龙长吟一声。
朱砂听了龙公子的话语,回首对景善若道:“景夫人,公子爷说了,他决定同去!”
世上的另一个我
龙公子与三人同行,一路往西,去中原地界。
因小伙子的步速实在快不起来,故而众人行程所需时日并未缩短,反倒是龙公子给闲得不行,时常恢复人形,躺在小伙子背上瞌睡。
待到天将明时,他便化龙,离开小伙子的背壳,载着景善若在云间穿行,与她一道观看云海上恢弘壮丽的日出。
遇上阴天,他就借着云层遮掩,悄悄往地面降下,带了景夫人以人的姿态游览秀丽山水,直到明相寻来,才返回空中继续赶路。
——至于此处民间会流传多少白日见龙的传说,他是无所谓的。
景善若坐在他头顶上,一手扶着龙角,笑道:“我自幼甚少出门,即便行得几十里路,也多藏在车窗之后,不得抛头露面。往后要是能时常如此……与公子一道游历名山大川,倒真的如同神仙一般自在了。”
龙公子眨了眨眼,知她不通龙语,便安静平稳地飞着,一路上只听她开开心心地说话。
明相与朱砂见了,索性将屏风从暗格里取出来竖好,两人呆在屏风背面(偷听偷窥),以免妨碍公子爷与景夫人相处。
如此行来,数日后也到了溱北。
景善若从未在空中观看自己的故乡,故而张望片刻,亦认不出景家所在的是下边哪一处宅院。
明相来过一回,就要有经验得多,替景善若指点一番,笑道:“公子爷,景夫人,老夫先下去,入宅院内与景家人说说。待合适之时,你二位再登门,成不?”
“有劳老人家代为安排了。”景善若点头道。
“怕景夫人等得心急,先做个法术,好教夫人宽心。”明相说着,用拐杖往小伙子背壳上划了划,勾出一个圈来,往内中点上一点。
只见那片龟壳立刻显出混沌之相,灰色之气无序流窜,不一会儿,便显示出了龟背上的景象。
“此乃玄镜,瞧。”
明相将手里的拐杖转了转方位,那龟壳之中的景色也跟着旋转半圈。
景善若看看玄镜,再看看老人家手里的拐杖,不由赞叹一番。明相得意起来,运气法术,晃悠悠地飞下去,差点没给地上的人发现行踪。
景善若与龙公子坐在一处,依偎着,观看玄镜。
“啊,那是道口的石敢当!”景善若指着其中景象,轻声道,“再往旁侧去,便是我家了。”
只见明相到了景府门外,拄着拐杖上台阶,举手正要碰门上铁环,却又停下了。
“老爷子,这是景家大院!”有人声如此道。
玄镜中的景象转了半周,映出衙役打扮的人来,对方见明相没应声,以为其耳朵不灵便,扬起了声,重复道:“景家大院啊,这是!老爷子,你找谁呢?”
明相这才报了个伪造的身份,说自己是曾到景家作过客的云水游仙,如今难得重回故地,希望再次登门拜访。
对方上下打量他,随后笑道:“成!老爷子,你先歇着脚,我进去给你报个信儿。”
“好好、多谢。”
明相便拿袖子拂了拂灰,往台阶上坐下。
旁侧另有几个差役,与他攀谈起来,告知这老人家说,他来得正是时候。景家少爷景莅恰好升了官,要往别处去,这是回来辞行的,晚一步,就见不着啦。
“啊,我哥升迁了?真是好事,爹娘该有多欢喜呀!”景善若欣喜地拉住龙公子。
后者颔首。
但见玄镜之中,明相已经等到了景家的回复。
大门内出来一名家仆,恭恭敬敬请他入内,安排的是上座,奉的是好茶。
明相倒有些受宠若惊——上回来时,可没这么好待遇的啊。
待景家老爷夫人出来,景善若就激动了,拉着龙公子,一一介绍。
此时她双亲入座,客客气气地尊明相为老仙翁,主动向其问好。
明相开口,汗颜道:“仙翁……小老儿哪里当得起?折煞、折煞了。”
何况他也不喜欢仙家那群人,不稀罕被称为仙翁什么的。
“老仙翁你就莫要谦虚了,你上回来的时候,不是掐指替咱家姑娘算过么?”景母笑道,“算得可真准!你若不是仙翁,那世上就没有谁是了!”
“喔?老夫算的是什么?”明相茫然,他早就不记得自己胡诌过些啥了。
“仙翁你忘啦?你要了咱家姑娘的八字,掐指算上一算,便说咱家姑娘虽然暂时不见踪影,可却安好得很,也没有受什么委屈……”
景家人乐呵呵地讲着。
此时,景莅也闻讯赶来,恭敬地站在景父身侧,与其咬咬耳朵。
后者听完悄悄话,转首望着儿子,道:“催她快些,莫要磨蹭了。仙翁难得来一次,若是错过……”
明相抱着拐杖,一头雾水地瞧着众人,不知他们在说什么。
“咳咳,”他回过神,道,“其实老夫此次前来,正是为——”
还没说完,明相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唉呀,我来晚了。”
这是……
景善若与龙公子乍听镜中传来的人声,也都吃了一惊。
一道人影从竹屏风后面转出,笑吟吟地先向二位高堂施礼,再转首来打量明相。
后者则完全惊呆了。
——来者这眉眼身段,分明就是景善若!
“咦,这位老人家是……”对方好奇地望望明相,蝶儿一般旋身退到母亲身侧,轻声询问道,“娘,是家里亲戚么,怎么从没见过?”
明相抬手指向“景善若”,一时震惊得说不出囫囵话来:“景、景……”
景母和蔼地笑着,半转身握住“景善若”的手,对明相介绍道:“仙翁,这位便是咱家姑娘了!得你吉言,待仙翁你离去不久,咱姑娘便归来啦!说是夫家遭了水患修缮得慢,往娘家里暂住数月,再过几日,更要回夫家去了呢!”
“什么?”
在天上某处,景善若吓得差点没跳起来。
“那、那是谁?”她慌了神,拉着龙公子,“我分明就在这儿,为何家里会多了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龙公子没吭声。
朱砂道:“景夫人,你是正主儿吧?”
“自然是了!”景善若立刻道。
“那个便是假冒的咯!”朱砂摊手,“八成是什么妖怪伪作景夫人你的模样,想从你家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