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善若见其坚持,只得答应。
方丈洲人与仙人一道挨间地搜,阿梅也挤在其中,看是否能寻着她家三少爷。
可惜,双方都没能找到失踪的对象。
“我说岛主,你们当真都找过了么?”道童凉凉地问,“贵岛上能出海的船,或者可以飞的法宝之类,都有可能的好不好?咱这船已经搜过了,看来仙豆芽兄长是没在船上的。”
“唉,海船清点过,法器也并未有遗失啊。”仙人扶额,“那孩子究竟上哪儿去了呢?”
道童再提醒:“别忘记,仙豆芽兄长从炎洲回去的时候,不是捉了几只风生兽嘛?还送了一只小崽子给景夫人来着。”
“啊?”仙人不解。
虎妖童子道:“小道的意思是,那两只成年风生兽还在不?它们拉着车不是能飞天么?”
“哦!对对!”仙人恍然,急忙借了水镜,传讯回去询问。
不一会儿,镜子那边就来了回音,说风生兽与车驾都不见了。
“原来如此!少主是驾车走了!”仙人拍膝,大呼伤心,“他是为何要离了师门出走啊……难道没吃饱、没穿暖?玄洲岛有谁不宠着他不顺着他的意思……他为何还要弃岛而去呢?”
景善若与曲山长对视一眼,无奈地上前安慰仙人,劝其赶紧回玄洲,与其他几位岛主商量商量,看要如何将豆芽找回去。
仙人连连答应着,再对蓬莱洲众人致谢兼道歉,眼泪汪汪地驾云奔回去了。
景善若叹了口气,道:“豆芽还真是不省心哪。以他那性子,到了其他几个岛上,还不知别人会怎样待他呢……”
“出走到另几处仙岛上还算好,至少不归仙家便归龙族掌管,听闻是仙都少主,多少会卖昆仑个面子。”曲山长严肃道,“就担心他一个劲儿地往西面飞,落在中原或是别的凡人聚集处。人心复杂,以小仙的见识交游去度量,怕是要吃大亏的。”
景善若闻言,深以为然。
几位小仙交头接耳,轻声议论。
仙草童子听说豆芽自己一人出海去了,觉得实在了不起。
不过万幸,他这崇拜的火种被道童和虎妖一人一爆粟敲灭掉了,十分及时且准确。
作者有话要说:唔,凌晨还会有更,不过时候估计有点晚,请明天白天来看……
生离死别……呃?
几艘船在海上行得还算稳,仙草这回晕得没那么严重,只是夜里稍微难过一些,由着阿梅陪陪,也就过去了。
众人回到蓬莱洲,刚从小湾上岸,就得知了一个不太妙的消息。
之前曲山长派到中原去寻人的部下已经回来了,还带回几封书信,分别是瀞洲某地知县、知州等官老爷的信函。
书信中写着,已知海外仙岛当真存在,瀞洲王深感兴味,目前留了仙岛之人在敝处做客,希望韶华主亲临瀞洲,并商议仙岛与瀞洲通商通航之事。
景善若再开几封信,发觉其中一封是所谓瀞洲王的亲笔函。内言慈母早年劳苦,罹患久治不愈之症,症状是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特向韶华主求仙药医治。
“韶华主?”景善若见了几次这词儿,不由得纳闷起来。
曲山长道:“世人传言,蓬莱洲上百花齐盛,岛主又号韶华主。想来是外人误解,将此名号附会在景夫人身上了。”
景善若皱眉:“喔……那此事无关紧要。倒是上次送渔人归乡的修士,似乎被中原人给捉了起来,对方以此威胁蓬莱洲之人……”
“要求景夫人何事呢?”
“通商通航。”景善若道。
“名曰通商,实际必定是觊觎蓬莱洲仙草灵药,若估价不得,十有八九是预备行抢掠之实的。景夫人,此事万万不可答应。”
“嗯,我也知道。”
景善若说着,将书信放到一旁,说:“目前要紧的,是先将被扣押的修士救回。曲山长,你处是否有足够人力,可以行探听、营救之举?”
曲山长测算一番,回答道:“真正善武者不出五人,不知能成事否……”
“算上擅长术法之人呢?”景善若提醒道,“中原凡人,例如我,应是丝毫不懂得术法玄奇的,而此项,则恰好是方丈洲诸位的长处啊!”
“景夫人说得对。”曲山长道,“在下这就着力部署,先派数名学子前往中原打探,若能伺机救下被扣押之人,自然是最好。”
景善若点头:“还望修士万事小心。若是遇见危难,可以用我的名义,先答应些许条件以敷衍对方,寻找机会脱身。”
“是,在下一定好生叮嘱生徒,不使再落险境。”曲山长应道。
两人正在议事,突然听得书房外边风声雷动,连房瓦都哐哐作响,似乎随时都会被风吹得揭下来一般。
“发生何事?”
匆匆出了屋子,只见熟悉的黑雾由海面上升起,怒吼着,横掠过天际,往景府大门处落下。两人对视一眼,诧异道:“是公子来了?”
——龙公子这次回归墟,是解决族内动乱去的,准确说,是身上落着龙族里的通缉令,自己杀回去要个说法的……如今也不知究竟怎样了。
景善若想着,脚下更是快了几步。
朱砂也发现了龙公子的到来,她立刻通知方丈洲众人,准备迎接龙公子。
然而,待到景府大门一开,那黑雾便唰地冲了进去,压根不给众人列队恭迎的时间。
方丈洲人面面相觑,反应倒还也快,齐刷刷地转了个身,面朝府内行礼,唱道:“恭迎公子——”
朱砂却哒哒哒地追了过去,沿路跟着那黑雾跑,直接追到了大厅之外。
此时景善若二人也已经赶到,正与朱砂撞上。
朱砂匆忙道:“景夫人,曲山长,公子在厅内。尚未见着人身,不知如何了。”
“嗯。”景善若应了一声,道,“朱砂你先入内看看,若是有事,赶紧告知我们。”
朱砂依言入内,没一会儿,就慌慌张张扑了出来:“不好了景夫人,赶紧传御医!”
“御医?”
曲山长立刻道:“来人,速传神农司与药王司!”
听闻龙公子负伤,方丈洲众人都赶紧忙活了起来。药王司的修士吩咐出什么药材,神农司立刻带人去挖。
幸好蓬莱洲盛产各种奇妙药草,不乏世上千年才出一株的那种奇葩,故而所需药材都是可以在极短时间内备妥的。
景善若在外立着,心里没底,见众人忙碌地进进出出,更是忐忑起来。等了片刻,瞧着药王司的修士匆匆步出,她赶紧上前,唤住对方问:“这位修者,请问龙公子伤得怎样了?十分要紧么?”
“自然要紧,都那样一把岁数了……”对方嘀咕一声,抬头看她,“等等,景夫人,你方才是说公子?”
“嗯,公子的伤势呀?”
药王司之人低头瞧瞧自己衣服上的血迹,一愣,随后恍然,解释道:“哎呀呀,景夫人,你想太多了!这并非公子身上的血,乃是明老相爷的!这几日明老相爷受了不少苦,若非公子全力维济着,只怕是要糟糕啊!”
“咦?”景善若问,“那我可以入内探视么?”
对方立刻应道:“可以,景夫人请。”
景善若这才入大厅去。
但见门槛内就是几滴血,越往内走,血迹就越是醒目。想到这是明相老人家的血,景善若不免心中难过,立在圆柱外侧,小心地朝内张望。
只见大厅深处摆放着龙公子爱用的那张软榻(咦什么时候搬来的),此时龙公子却并没有躺在榻上,他一反常态,竟然坐在榻前,望着占用了自己龙榻的伤者。
“老人家。”景善若轻声唤,不见明相有何反应。
龙公子闻声回首,脸上有血迹。
“公子,明相他怎样了……”景善若悄声询问着,轻手轻脚地上前去。
龙公子垂首道:“是我过失,竟害明相在归墟中受苦。”
他说着,睫毛动了动,眼神黯然。
景善若抬手,轻柔地扶住他的手臂,安慰道:“公子,莫要自责,人救回来了便好。”
“不……明相是我至亲尊长,若没将罪魁祸首千刀万剐,我绝不干休。”
龙公子咬牙说着,将脸上的血迹擦了擦。
此时,明相略动了动身子,吃力地呻吟一声。
两人急忙倾身,围着明相连声地唤。
“明相,安妥些没?”龙公子问。
明相微微睁眼,用浮肿的双目看着龙公子,张口,似是想说什么,却半晌都没能发出声来。
“明相?”龙公子有些急,捉住老人的手。
明相也有些激动,喉间唔唔地响了几声。
景善若急忙道:“老人家,你别急,有话慢慢说!先静下心,莫要伤着自己!”
“嗯,景夫人说得对。”龙公子忧心地望着明相,“我已遣人寻药了,你要好生休养。”
明相将视线缓缓地移往景善若,盯着她看,又万分吃力地动动另一只手。
景善若见状,试探着握住明相枯槁的手。
明相张嘴,勉强用气声说出几个字:“……老臣……不行了……”
龙公子心中如巨石压顶一般,急忙轻斥道:“明相,不可胡言!”
“老臣……自己知晓……”明相气若游丝,连吐出这么几个字,都似是费了千般力气,“只是……尚有心愿……未、未了……”
景善若难过地握住他的手,轻声道:“老人家,别如此断言,好么?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明相摇摇头。
“景夫人……”随着他开口说话的动作,血丝慢慢从嘴角淌下,落在衣襟上,浸出一团云雾样的血迹,“景夫人啊……”
景善若道:“老人家,我在这里。你说,我听着呢。”
明相直愣愣地盯着她,眼中神采似是慢慢散去,只喃喃道:“……公子爷是、是老夫看着长大的,如今、如今再是舍不得……也只能将他托付与、与景夫人你照顾了……”
景善若看了龙公子一眼,随即对明相点头,道:“嗯,我会将公子照料妥当的!老人家,你也要快快好起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