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了结了人生。可当我意识到那似乎是紧紧抓着你的脑神经不要你忘记我的举动,于是将它收在了衣橱里,星空也不再自由。
你,还好吗?
2013年3月22日星期五
我那继父和母亲在香港那边的医院已经安排到位,只需要我收拾行囊,老老实实地到那边去治疗即可。在喧闹的机场,千万人群中,我却清晰地见到了你,那个我以为这辈子都无缘再见的你。你和Ivan,回来了,是要订婚了吗?还是,来找我?容许我这样自作多情一次,毕竟你在我的记忆中,是那仅剩下的寥寥无几的人之一。
可是你竟那样目不转睛地望着我,同我四目相对,心,突然久违地疼痛起来。
江立夏,你和我一起吃招牌铁板烧,和我约会前你美美地对镜贴花黄,我都会忘记;那么我浅浅的吻,还有你说过的,我身上那暖暖的味道,或者捉弄你时得逞的笑,你都能够忘记吗?如果能的话,请将我也忘记好吗……
2013年4月6日星期六
香港实在令我水土不服,我所指的是心理上。地少人多,车子从机场到医院的路上路过两所公墓,其中一所,在山坡上背靠山,面朝水,窄窄的墓碑一个挨近一个,依稀看得到上面表情严肃的黑白照片。另一个,是天主教公墓,就在教堂的前院后院,墓碑的设计很独特,有小天使环绕,还有神圣的十字架造型,公墓正中央处,会有圣母的雕像,白色的石刻岁月留下的黑色印记斑斑驳驳,整片墓园看起来宁静平和,就连十字架上的黑白照,都好似附有光辉。
也许是我不剩多少日子的关系,对公墓之类的场所不再有常人应有的恐惧或排斥。每个人最终的归属,都会是一方小小的土坑和一块矮矮的石碑,这是所有人都要面对的最后一步。即便,我是那么不想,不想和你相隔一条短短的奈何桥。
我的电话都是由继父来接听,如今我的手指已经连握笔都有些颤抖了。那天,就是你从内地打来电话的那天,我告诉他,我想和立夏,想和你,说最后一句话,想在这仅剩的时日里告诉你我的心境。可是傻小孩,你为什么哭得那样难过?问我在哪里,我却没办法告诉你。以你的个性,若我说正在香港某医院因脑瘤住院治疗,你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踏着你那双破旧的帆布鞋办下签证飞来这里,然后,我这个不知何时就会离开这花花世界的人,又插足于你和Ivan之间了,不是吗?电话的最后,是我想对你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我能告诉你的最后一句话,可上天果真是在顽皮地捉弄,还未脱口便被盲音扫得哑口无言。
其实我想告诉你……我爱你。
我爱你,江立夏,一直一直,都只爱你。
2013年4月21日星期日
这几天头疼的频率变大,压迫视觉神经导致写日记时都要一笔一划,像极了那小学生。我收到了你的准新郎——Ivan发来的照片,是你穿着一席雪白的婚纱,却面无表情的照片。新娘子,难道不能对着镜头笑一笑吗?你,可是要结婚了,要知道,千万的女人都盼着这样一天。我时隔不知多少年,第一次落泪,眼中的一切事物都是模糊不清的,包括你的照片,久久看着它,眼泪也久久不能停息。
立夏,我恐怕等不到你的婚礼,也等不到你嫁为人妻了。为你戴上戒指的,不会是我;牵起你的手陪你走下去的,也不会是我;穿着洋装和你一起为宾客敬酒的,不会是我;蜜月途中的飞机上同你十指相扣的,不会是我;成为你孩子的父亲的,更不会是我。可是我也曾贪婪地想过,想过这一切都会是我,那不过只是我的贪婪罢了,而上帝已经不允许我再贪婪下去了。
2013年4月30日星期二
我想,到了此时我已经忘记了太多事物,太多人。手机通讯录里的很多姓名,相册里的相片,我都渐渐不记得是谁,更记不清自己同他们有何种关系了。可对于你的记忆却依旧清晰可见,就算忘记了,也会有这本日记来告诉我吧,可我,是不会忘记的,直到你忘掉我。
当我意识到人类记忆的脆弱和不堪一击,我便开始写起日记,说是日记,倒不如说是写给你的几篇短小的信件。只是,不确定你能否收到罢了,也许你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有这样一本写给你的日记存在,也许当你看着这本日记时,我也早已不是拥有*的身躯,也许你的泪水已经打湿了它也说不定。
傻瓜……
2013年5月2日星期四
我记得,最后一次和你讲电话,听到最多的是你哽咽的声音。那天我还若无其事地告诉你,今年的立夏,便会回村里和你重逢,就好像去年的立夏一般,相隔十五年的重逢。那谎言,我想最终会因无法圆谎,从而被你戳破吧。
我这残损的大脑,如今竟还记得那时你黑到发亮的齐腰长发、稚嫩的脸、红肿的眼睛,没有焦点、灰黑色的连衣裙,刚好到你的膝盖。你是不是从未发现,其实你哭起来比笑着好看,若此时你在场,想必我一定会在被肿瘤折磨之前,惨死在你的乱棍之下。
立夏,你总是习惯性地皱着眉头,皱着眉头看书,皱着眉头写字,皱着眉头画设计,甚至像初学者一样皱着眉头下厨;你总是习惯走在我的左侧,牵着我的左手,靠着我的左肩,颤动我的左心房;你习惯嘟着嘴睡觉,右侧侧卧,而我,总会在这时轻轻的,轻轻的吻你的脸颊。这些,你是不是,都不知道。
我曾几何时奋力地憎恨着自己,因为你,我的手足,我的父亲都葬身于湍急的河流中,可我竟然没有办法去恨你。为了让自己讨厌你,从而报复你,从最初的挑拨离间,到后来让Ivan去侵犯你,再到盗用你们的设计,我以为自己终于能够死心塌地地恨你。
是的,我恨你,可这没用的我,却更爱你。
我的双眼已经模糊,知道走在大雾中的感觉吗?如今我便处于这样的感觉中,想必这一整篇的字迹,一定歪歪扭扭。但,你真的会在某一天,看到它吗?
2013年5月4日星期六
我现在的感觉,似乎很不好,手指也在发抖,脸色一定因疼痛而惨白不堪。可我依旧执笔,也许,也许这便是我最后一篇日记了吧……写给你的。
江立夏,也许从明天开始你的生活会有一点小改变,你会发现你的生命中永远少了一个陪你吃饭、叫你起床、跟你吵架的人,也许你会有点慌、有点不习惯,但这只是暂时的,有一天笑容还是会回到你的脸上。我爱你,爱了整整的半辈子。
知道吗?伫立于生命终端,有些事情却还是无法坦然面对,比如深爱的人,比如生离死别。可你经历的离别要比我多很多,那我的离开,对于你也就不痛不痒了吧。所以,你可别哭啊。
埋在手背的针麻痹到没了感觉,眼皮也好沉,浓重的消毒水味,我想我应该睡一觉了。
曹雨希,年龄24,死亡时间2013年5月5日凌晨1点07分。
护士整理床位时,在枕头下发现了这本陈旧的日记,交给了曹雨希的继父。这才得以转交到江立夏手中,而此时泪流满面的江立夏,好似世界崩塌般的痛不欲生感。她被这个人骗了一整年,恨了一整年,也爱了一整年。
☆、Chapter30傻瓜
1
我呆坐在冰冷的地上,双手遮着口鼻,却拦不住那接连不断的啜泣。屋子里只有床头昏黄的灯光,窗户大开,阵阵微风徐徐吹来将日记的纸页吹得“啪啪”直响。所有的事,我都知道的太晚。他残损的大脑,忘记了胡可心,忘记了钟诗杰,但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忘记我。直到他最后一篇日记,都还是在写给我。一定有人在我心间猛烈敲打?不然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疼痛,这样酸楚?
“姐”是周晓。
我匆忙擦了擦眼泪“什么事?”
他看着狼狈不堪的我,说“雨希哥他……你知道的吧。”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所以不要再提起了好吗?”我的声音又有些颤抖起来。
他也坐到了地上,紧挨着我“姐,我们是不是太弱小,太无力,怎么会有那样多的无可奈何。我们没有能力将身边珍爱的人从死神的镰刀下夺回,也没有勇气去追随,能做的就只能是干枯地活在这里。”
“周晓,知道吗?我最讨厌葬礼,即便是100岁老人的葬礼,我都不觉得那人生会是圆满的。和曹雨希在葬礼上重逢,却又在葬礼道别。太可笑,太讽刺了不是吗?”泪水已经充斥在了我的眼中,似乎一个踉跄就会冲出眼眶。
“老姐,听我说下去。有人离开,不论是离开我们身边,还是离开这个世界,我们没办法将他们从记忆中割舍,那就要像真空包装里的食品,*地活着。颓废堕落,绝不是最好的选择。”他说。
“我才不会颓废堕落”我笑道“只是,有些想念……罢了……”最后,眼泪还是夺眶而出,流到嘴唇上,咸咸的。这是眼泪的味道,而这股咸味据说是出自血液中,我温热的眼泪含着我滚滚血液的味道,为这刻骨铭心在脸颊挥发,直到一切由我的心底挥发不见。
周晓抱住我这个没用的家姐,任凭我将眼泪鼻涕蹭在他白净的T恤上,抚着我的头发,嘴上不停地安慰道“没关系的,老姐,总比活在世上被肿瘤折磨要好得多不是吗?所以,就当雨希哥是从沼泽里抽身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没关系。”
这时有人敲响了院子里的大门,是曹雨希的继父,我以为他是来拿回这本日记,毕竟这是记录着曹雨希存在于这世上的唯一的痕迹。可他却说“不,这是雨希写给你的,所以它属于你,你大可不必还给我。”
“立夏,你在丽江的那段时间……”他怎么会知道我在丽江?
“那段时间,有没有收到一张明信片?”
我一下子想起来那张印有香港繁华夜景的明信片,还有那秀气的字体。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跑回房间从背包中翻出那张小心保存的明信片,疯狂地翻开日记本,一模一样,两个人的字迹,一模一样。
“没错,是雨希写给你的,只是一直没有寄给你,夹在了那本日记里,拿到日记本时掉在了地上。从可心那打听了你的地址,便给你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