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呢……
玉老皇帝有四子,故去两个,只有玉君贤与玉君武,但玉老皇帝独宠玉君贤,在他眼中,他的儿子,只有玉君贤一个。
他什么事都会为玉君贤想得周到,安排得妥当,玉君贤真正独立处事的时间很少,大多都是玉老皇帝在他身后悄悄为他处理一些事。
玉君贤知道,可他没有点明,他觉得,那样更好。好多事情,都是他父皇为他操劳,但收获口碑名誉的却是他。
或许,他比不过玉君武。至少,玉君武比他独立。
***
千境迎朝三十四年年末,十二月中旬,樊都城内一夜突变。
天空飘着大雪,一片一片落在守城将士的皮肤上,冷至骨髓。不过一个时辰,天色黑透之际,将整个樊都化为一片雪白。
黑色的夜空包绕着一片白,显出一地的凄凉。
不知是从宫中哪个公公口中传出了消息,皇帝暴毙!
玉君贤已被赶至樊都外多日,留在皇城中皇帝亲生儿子的只有太子玉君武。玉君武得知消息,连忙整队将皇宫团团包围,籍口是怕皇上暴毙,人心散乱之时,有人钻空子溜入宫中做不轨之事。
玉君武手下的一部分士兵看守着皇宫,一部分士兵随着玉君武进宫,直接进入皇上的寝宫。
到了皇上寝宫之时,玉君武将所有人都关在门外,只身一人进入皇上寝宫,说是生前未能好好孝敬父皇,要好好瞻仰一下皇上遗容。
皇上寝宫中,玉老皇帝安然坐在金丝楠木桌前,眼中喷射着怒火,直勾勾瞪着走进来的玉君武。
他身旁的玄夕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像是在欣赏他此刻欲动而不能动的表情。玄夕不再幻成陌离的模样。
玉君贤走后不久,玄夕也对玉君武坦然了自己是妖的身份,那时的玉君武早已野心遮天,不在乎玄夕是什么。在乎的是,他帮助谁。
想想也好笑,他这个与妖合作的人好好的活着。而他那个受尽宠爱弟弟,分明与戍荣国师被杀一案没有半分关系,却被当做凶手,赶出皇城。
玉君武一进屋就放目打量着这个屋子,一脸赞许和向往。
金丝楠木制作的案桌,屋中椅子均刻有龙,有的腾云而起,有的做势欲飞,有的静伏一团,却目光迥然。屋中用的纱帘是金线绣制而成,床是白玉石刻九龙腾飞床,玉石性寒,所以玉石床上覆有千金难求的天蚕绒被。墙上镶嵌了数颗明珠,以夜间照明之用。
“此生我能住进这里,父皇,这是皇儿莫大的荣幸。”
四。往年 '本章字数:2753 最新更新时间:2014…06…24 10:55:38。0'
????????????? “此生我能住进这里,父皇,这是皇儿莫大的荣幸。”
“说起这份荣幸,我不得不感谢父皇偏心于玉君贤。”玉君武一边走向玉老皇帝,一边抚着他路过之处的物件,脸上挂着灿烂的笑。
玄夕不爱多管闲事,现在是玉君武与玉老皇帝他们父子俩的对决,玄夕已经做得够多了,不想再插手玉君武的事。他一挥手,本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的玉老皇帝双手手指抽搐了几下,能动了。
也不待玉君武再对他说什么,玄夕的身子变成紫色荧点,颗颗散去,如夜空中璀璨的星星。
“养妖的竟然是你!”玉老皇帝指着玉君武,手指颤动,眸中火光增长。
“是我,你现在又能将我如何?”玉君武的脸突然变得阴沉,他眼眸中也隐隐升起了火光:“为何在你心中眼中,只有玉君贤那个儿子?”
“他会的,我皆会。若你觉得我比不上他的聪敏,我可以学啊!”玉君武闭上眼眸,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笑了。他的笑中包含的仅是苍凉:“我知道,自打从娘胎出来,我就被你抛弃了。可是,你为什么还要让我生出来?为什么不在我小时候就将我杀了?”
“十年前,我至少还有母亲疼爱着。你可知道,这十年没爹疼,没娘爱的日子我是怎么活过来的?”玉君武又挑眉笑说:“我是怀揣着对你,对玉君贤的恨意活下来的。我时常在想,若是没有玉君贤,我是不是会得到你一点点的父爱?”
玉老皇帝不说话。偏心玉君贤是他的不对,是他对不起玉君武,所以,这么多年,他一直任他挂着太子头衔。给不了他父爱,那就给他衣食不愁,荣华富贵。他没想到,玉君武竟不满足……
“若是没有玉君贤,又怎会有如今的我——不择手段,不顾亲情,没有血性。没有如今的我,又怎会从你手中得到这天下。”玉君武一直都知道自己错了,清楚的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他亲眼看着自己一步一步沦陷,一脚一脚走向迷途。
“千境江山你是留给玉君贤的吧。可惜,留不到他回来了。父皇且放心,我会替你好好掌管千境江山的,不久之后,我会送玉君贤到黄泉去寻你的。”他对他无情,他又何必顾及父子之情。父子之情?好可笑,他们有过父子之情么?
自玉君贤被赶出樊都那一刻,他就预料到此刻发生的事。玉老皇帝并不惊诧玉君武起反。
早在玉君贤还在樊都时,玉老皇帝就察觉到樊都的兵士被人控制住了,他想可能是玉君武,倒没想到还有一个陌离,不,不是陌离,是妖。
为了不让玉君贤担心,玉老皇帝便没有对玉君贤说。将玉君贤赶出樊都的同时,玉老皇帝悄悄将自己能调动的兵士安插在远离樊都的地区,比如,宁城周围就有许多。
玉君贤是个聪明的孩子,他一定能察觉到的,并能应用的。只是,就算玉君贤挥兵樊都,能不能与玉君武抗衡,这就是他的造化了。
这天下,该是谁的就是谁的。继位二十四年了,他是该歇歇了。这一歇,便是黄泉奈何,转生来世。来世……他一定要和那个笑如弯月,温柔素雅的女子相守永生,然后,再生一个如玉君贤这样的儿子。
玉老皇帝拿过桌上已经冷却的茶水,吹开褐色茶水上漂浮着的黑色茶叶,先是浅浅饮上一口,又将茶水全部灌入口中,如数吞入腹中。玉老皇帝放下茶杯,神色平静。
“你以为,这千境天下,是你想要得就能得到的么?”玉老皇帝对玉君贤的偏心无法更正,既然无法更正,那就一直这么偏心下去吧。
玉君武刚想反驳,却见玉老皇帝眼眸中的萎靡渐渐替代了怒火,身子缓缓向椅背靠去。如一个本在奋战的公鸡突然被人抓住,焉了气。
玉君贤看向玉老皇帝放下的茶杯,杯中只剩下细碎的茶叶,看不出是哪种茶。茶叶采集炒制后本该是褐色的,而这杯中的茶叶居然带着黑色,在白色的骨瓷杯中黑得特别明显,特别耀眼。
这茶中有毒。
他早就料到会有今日,他早就为自己准备好了一杯毒茶,他早就想好了……要死!
他为什么,为什么宁愿死也不愿对他好一点?他就不是他的儿子了么,为什么,从不把他当做是他的儿子?他凭什么死?他以为,他这一死,便可以抹杀对他的冷漠吗?便可以除去这十五年对他的亏欠么?不可能啊……不可能的……
为什么想到死?他,说送他下黄泉不过是说说啊。要折磨他,怎么会用让他死这样的蠢方法。他可以把他关起来,让他看看他是如何逮捕玉君贤的,是如何杀害玉君贤的。可,他看不到了,永远看不到了。他的欢乐,他的痛苦,以前是他一个人享受,现在是,以后也是。
玉君武可以救玉老皇帝的,可他看着他合上眼睑,垂下头,无动于衷。玉君武盯着他看了很久,一步一顿的走到他面前,伸出食指,放在他的鼻下。玉君武放在玉老皇帝鼻下的手,固执的僵持的放了很久,直到他累了,颤抖的拿开自己的手。这几日,太累了,连举手抬足都不由的颤抖……
求死的人,他何必浪费自己的精力叫人去救他?反正,他又不会难过。
玉君武一只手撑在金丝楠木案桌上,一只手紧紧捏着胸前的衣服,唇上印着浅浅的笑,可有水痕在他的眼中晃动。
不难过……真的不难过……他们都没有父子之情,没有什么难过的。只是他的父皇死了,他要在大臣面前表现的悲痛而已。是了……他需要在大臣面前表现的悲痛罢了……
玉君武将玉老皇帝喝过的茶杯藏起,冲门外大喊:“天气大寒,父皇身体有恙,终敌不过这寒冬烈风,西去了——”
这一声“西去了”声声从玉老皇帝寝宫传至皇宫,又由皇宫传满整个樊都。满天的飞雪停住,一群人接着一群人从雪地上走过,留下一串串脚印。白雪不堪如此践踏,终化成一滩雪水,缓缓划来,融入雪中、冰中。
玉老皇帝遗体连夜被送进皇陵,其丧葬之事也是草草了事。玉老皇帝入葬后三日,玉君武登基,国号未改。
***
玉老皇帝在死前那一刻似乎看见了一个女子,她身形曼妙,如水温柔。她静静的看着他,唇角含笑,连眼中都沾上了笑意,就如一朵月季花徐徐绽放。
玉老皇帝突然想到很多年以前的事,很多年以前……大概是他初识她的时候的事。她,便是玉君贤的母亲。
初见她,玉老皇帝以为她和宫中所有的妃子一样,并未注意她。后来,让他注意的事,她温柔贤淑,从不与人争抢。
这不是注意,而是沦陷,沦陷在她的温柔中,沦陷在她的一颦一笑之中,连她抚琴的每一个动作都吸引着她。可她,对他,却不甚在意。他是用了好大的心思才让她将眼光放在他身上,哄她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
他曾对她说,此后,只要她一个女人。
可他,没有守住他说的话。他,有了不是她生的儿子。他是一国之皇,怎么可以,只守着她。总还要多几个孩子的。
于她,他是愧疚的。可她并未怪他,甚至什么都没说,陪他喝了一晚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