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挺好啊。不是说,好女人都是看着瘦,摸着肉的。”她抿嘴一笑,低头啜一口水,右手小拇指上一个玫瑰金的细圈柔柔一闪。
“你在说你自己罢。”我身子一探把空杯子放到水槽边上,看了眼手机说道:“你不是四点要为欧总准备电话会议么?现在四十五分了。”
“那你慢慢吃。我先去忙。”她扶着咖啡桌盈盈站起来,便出去了。
我徐徐咽下最后一口蛋糕,也打算洗了杯子赶紧回座位上去。
背后响起两个人扎实的脚步声。
“赛拉?”这么欢快的声音,是王世轩的。
“你也来啦。”我一转身,看到他边上还站着个个头高宽,阴沉着脸的……冷气晁先生。
我不自觉抿了抿唇,怕再闪到舌头。
“这是谁的?”晁总监看到水池边上印着机器猫的杯子小皱了皱眉头。
我的狗爪立马伸过去偷偷把杯子抓下来,“晁总监,我的……呵呵,我的。”
“你还挺童趣。”他皮也不笑肉也不笑,扯出一句。
“过奖,过奖。”我觉得自己真是很有典范的一条狗腿子。
只见他拉开冰箱门取了一罐汽水就走出去了。
“老大就是这样,你别在意。其实他人挺好的。”世轩从机器里压出一杯咖啡,放了一大包黄糖进去。
“我觉得刚刚自己活像是布瑞斯塔警长的坐骑……”我朝晁文博走出去的那个方向望了一眼。
“什么警长?”
“是布瑞塔斯警长,嗳嗳,你到底是不是八零后啊……”
“嗯嗯。我不是八零后,也不是九零后。”
“那你是哪个年代穿越来的?”
“我是九零前。”
我手里的机器猫水杯抖了一抖,“那你慢慢九零前,我去也。”
“赛拉,等下,你说的那个布瑞塔斯的坐骑是什么东西?”
“牲口,马,叫赛拉囧。”我比划了比划,抱着杯子幽幽飘出了茶水间。
正文 Chapter。5
此后一个多月,我成功打入创意部“埋首纷纷”党的内部,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地工作。甚至从善若流地改口称冷气晁一声“老大”,企图跟他套个近乎什么的。
可晁文博对我,依旧不甚满意,常常有事没事地挑错,哪怕是如错别字这一类的细琐到不能再细琐的小处。
由某天某次起,我偷偷地拿了张纸画正字,到试用期第二个月底粗略算了算:他批了我三十二次,而夸奖我,零次。
看到这样的巨额亏空,我仿佛还是学生时,有种考试一挂科就跑出来的类似衣不蔽体的羞耻感。
然后我又很乐天派地欢快了,因为我一度以为本人的羞耻感在回国后安逸闲适的生活中很快给磨得渣渣也不剩了。比如以开始一心希望谋一份闲职,希望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看着日子从眼尖尖上如流水一样平静安好地淌过去。
所以说,人天生就是皮贱的动物。不奋力拉一拉,天长地久就是要自然松弛的。不然怎么现在电波拉皮这么流行呢?
我就是觉得人之初,性本惰。
所以有晁文博这种上司,我权当自己在整骨拉皮。
与此同时,觉得我需要拉皮的不止我一个人,还有我的家人。他们认为我二十八岁了,整天晃晃悠悠,甚至一开春晃晃悠悠到二十九了。
这是个挺尴尬的年龄,下有年轻气盛的姑娘来势汹汹,上有稳中含妩的熟女处处掣肘。
当然,我担心的是工作上的不稳定,而对我的家人们来说,熟女什么的,忘了罢,只替我把二十出头的姑娘们当做假想敌。他们担心的正是本小姐感情上的太稳定——古水无澜,毫无起色。
尤其是我表姨,自尝到帮我们家究极剩女——我表姐做亲成功的甜头后,待我一回来便频频联系我妈要帮我安排相亲。
我则大多躲在房间里,装聋作哑。
其实对于相亲这件这件事,我不排斥,但是也无甚想法。
毕竟单身久了,除开偶尔觉得心里长角以外,也无甚不妥之处。何况我在国外时也不是没有桃花,并且开得挺五颜六色的,彩旗扯得就快插成联合国了,只是大多还来不及打了个花骨朵就早早谢了而已。花长得不靠谱也不能怪我罢。
何况我骨子里觉得祖国的男花骨朵们应该是挺靠谱的。
最起码吵架的时候就算理不了平舌翘舌分不清前后鼻音,至少不用考虑阴性阳性时态变位,多好。
可我始终坚信:缘分这个东西,就跟打猎一样。今天运气不好,猴子不来就是不来,急死你也不来。
而林赛拉不需要聪明的猴子,我等缺脑的兔子就成。
所以,本人坐等真爱。
跟我抱着一样天真烂漫想法的,还有我那伟大的母亲。
于是近年来表姨数回淡定地认为,两个单身的女人泡在一起的苦果通常只有一枚:相互耽误,抱憾终身。
是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家的格局至今没有任何重大突破,依旧是两个单身的女人。
可我妈比我厉害,她在单身的同时完全没有闲着,在老年大学报了一些课程,发展了许多副业:太极拳,五禽戏,推拿按摩,中医食疗……等等,养生得很,养生得很呐。
而这许许多多副业的收益人,自然是她的女儿林赛拉,帮我推拿,让我食补。可也经常闹笑话,比如:我脊椎不好,可偶尔她推拿完我的背更抽了,或者我体质燥热,她就莫名其妙给我吃一大堆腌杏仁下火。
殊不知,那玩意吃多了是要死人的。
当我用度娘查出这个事实的那一刻,我含着二十几年炙热的老泪质问她:“妈,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好,扯远了。
话说,这一天下班回家,一看我妈码在桌上的菜跟一张小字条就知道她拉着我亲姨去打太极拳了。
刚坐下准备米西,电话响了。
“赛拉,你妈说你回来了。表姨想死你了。”表姨热火的声音果断响起。
“表姨,是啊,我回来了,但是忙着找工作什么的就没去见你。得空我一定去的。”她的热火,我以狗腿回之。
“你看看,你就知道忙工作。自己的事情都耽误掉了。”果然来了,果然来了。
“我还年轻,我还年轻,事业要紧,事业要紧。”我见招拆招,虚以委蛇。
谁知道她理也不理,自顾自噼里啪啦甩出一串:“还年轻啊!一过年又老一岁了!你听表姨说,你嫂子有一个远房的表亲,年纪大你一轮不到,工作也挺好的,长得也挺精神的,个头也挺高大威猛的……”
“那个……表姨……”
“不过,就是是个离过婚的找二婚头的。不过我想你那个没心没肺的样,大概也不会介意的,见见也好见见也好……”
“表姨……我……”
“嗳呀,你不要打岔听我说完。所以我听你嫂子这么说觉得真的不错,就定了明天晚上见面,在……噢,玉玲珑,你知道吧?七点半。你哥哥嫂子都会作陪的。”
我的亲娘嗳,对于此等热火,我这条狗腿能说什么?
“好好,表姨,我会去的。”我抱紧了电话听筒,恨不得把自己塞到对面去给表姨感激涕零地跪下谢恩。
“就是……你不介意的噢?二婚头的事。”
我想也没想,爽利而出,“二婚头?二婚头也行啊,不然你以为你外甥女还是黄花大闺女啊?”
话一冲出,我愣了一愣。
那头也愣了一愣。
就听到表姨连个再见也没说,飞速把电话挂了。
坐到饭桌上,吞了口白饭,心忖着:去就去,玉玲珑,玉玲珑,那是我“福地”。
兴许真爱就这么来了。
第二天,我想想要相亲,早起画了个妆,宝蓝的连身毛衣配了根黑色腰带,下面搭得是烟灰色打底裤跟咖啡色马靴。
照照镜子,没进化成妖孽也是个人精罢。
当然不全是为了那个中年失婚男,更是为了我哥哥嫂子。
那是表姨的儿子,算是我表哥。族中男丁凋敝,就这么一个兄长,便从小也没分表的亲的一直叫哥。他跟嫂子两口子现在有一家经营得挺不错的外贸公司。所以我想他们介绍给我的人,必不会差到哪里去。
自己平日里不修不整的丢分残样也就算了,怎能殃及家里人。林赛拉也是个知道几分礼义廉耻的人。
可那一天进了公司,我觉得身上有种被蜜蜂叮叮蛰蛰的刺痒,不知道是毛衣的问题,还是其他的什么。
屁股才刚落座,冷气晁就幽幽出来发话了,大意是今天晚上铁定不能准时下班云云。
我正好有理由可以推了晚上那顿饭。
结果,理想永远是美好的,事实永远是没谱的,中午又接到了嫂子的电话,我提溜着手机到厕所里声音虚得跟做贼一样,“什么?改八点半?那好吧,我努力,正好我也走不开……嗳,嫂子,倒霉透了我,碰到现在的上司是个变态吸血生化恶魔啊,苍天啊大地……”
只是连带下班要开溜地时候,连一起从门口出来神经粗得跟天津麻花似的晁文博都忍不住问了句:“今天穿这么花枝招展,是要去干吗?”
我低头哈腰一笑,“跟朋友吃饭,吃饭。”就与他分道扬镳了。
等什么,赶紧拔脚。
因为下班高峰的余波未过,将近八点四十多我才端端站在包厢的门前,深吸一口气,摆出一个如花得不能在如花的笑靥一把推开门。
“哥哥,嫂子,我来了。”
我大嫂立马起身亲昵拉起来,“赛拉来了。”
“赛拉,来,坐这里。”我哥起来帮我搬开椅子,顺带推了一推,介绍了后面一个脸色有点,怎么说呢,好比小黄说的腌菜色的人,谦谦道:“介绍下,这位是你嫂子的表弟,姓晁,名叫文博。”
晁什么……文什么……博……
我觉得自己头上轰然响了个焦雷,炸得个七荤八素。
“老大……”我觉得自己的声音幼得像蚊子哼哼似得。
他亦皱了皱眉,瞬间又恢复了那个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