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大人,你张开眼睛好好瞧瞧我和五弟住的地方,吃的饭菜,你能说我不亏么。”
任清凤眼中的寒意更盛:“若是能够选择,我怎么也不愿意做父亲大人的女儿,宁愿我的父亲是府里的下人,为奴为仆,可是却还能在我没饭吃的时候,从自己嘴里省下饭来送进我的嘴里。在我没有衣服穿的时候,脱下自个儿的衣衫,披在我的肩头,为我避寒。在我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时候,扑在我的身上,为我挡几下棍子。我宁愿我的父亲,地位卑微,却能在我需要的时候,挡在我们姐弟的面前。”
她挑起眉头:“父亲大人,你告诉我,我被大夫人打得奄奄一息,饿的快死的时候,您在哪里?清云冬日,下着鹅毛大雪的时候,被大夫人剥光了,扔进祠堂的时候,快冻僵的时候,您在哪里?我们姐弟,被欺辱,被践踏的时候,您在哪里?”
她冷笑,眼中寒气爆闪:“这些年,我和清云的身边,抽打,折磨我们的人来来回回,可是却从没见过父亲大人出现过,您说一个不能给我依靠,不能给我们庇护,只会因为身上留着他的血,就要被厌恶,被折磨,您说,这样的父亲,于我们何益?你说,我们作为父亲大人的孩子,亏还不亏?”
她轻轻的一笑,笑意却流于表面,依旧冰寒,声音却淡漠异常:“您大概不知道,很多次,我们在死亡边缘挣扎的时候,我总是想,若是不是您的女儿,五弟不是您的儿子,那就好了,至少大夫人会愿意给我们一条活路,至少会少受些折磨。”
任碧波脸色白了又白,身子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他没有想到,任清凤居然不想成为他的孩子,深深的以这个身份为耻,所以才能这般轻而易举,毫无留恋的说出离开丞相府的话。
她嘴里虽然叫着父亲大人,可是心里根本就没将他当父亲,也没将丞相府当成家。
这是他的女儿啊!
虽然他这些年,从未喜欢过这个孩子,甚至在心里巴不得她死去,可是她到底是他身上的肉,心中的血,怎么能……
他的嘴巴张了张,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哪怕就是呵斥也行,可是当他的嘴巴张开之后,却发现,根本无话可说。
因为这个孩子每一句话说得都是那么正确,他这么多年从未关心过这孩子,也从未想起过这孩子,若不是今儿个闹出这么一出,他根本就没打算见这个让他觉得羞耻的,十恶不赦的女儿。
若不是云娘的鬼魂恐吓,他根本就没打算了解他们姐弟的生活,也根本不会踏进这个所谓的院子,那样也就永远不知道这两个孩子过的是什么日子。
他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见过这两个孩子了,依稀只能想起,很久很久之前,有个瘦弱的孩子,牵着另一个瘦弱的孩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大夫人李秋华的虐待。
当时他是怎么做的,他用力的想了想——他狠狠地呵斥了他们一顿,然后将他们交给了李秋华,从那以后,这两个孩子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
想起来这段过往,他的脸色更白了几分。
“所以……今天的一切,都是你故意引起的。”半响之后,任碧波才开口:“是为了让报复她对你们的虐待,我对你们的错待,是吗?”
“父亲大人,觉得可能吗?”任清凤不答反问:“还是父亲大人,觉得一切都是我搞的鬼,就是娘的鬼魂都是我杜撰出来的?”
任清凤的眸光又是一冷,犹如冰棱:“父亲大人,您知道为什么这一次,我落水之后,高烧了三天三夜,还能活下来,那是因为娘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鼓励我。是娘说,五弟还小,求我莫要抛下五弟,若不是娘撕心裂肺的哭声,我真的宁愿就那样闭起眼睛,永远都不要醒来。”
任清凤说着这话是时候,目光掠过一直紧闭眼睛的任清云,不出意外的发现,有两滴晶莹的泪,从他修长的睫毛下,滚落了下来——正好一举两得,等一下连解释都不用了。
任清凤面上一本正经,似是悲痛莫名,心里却想着,若是任清云问她那些本事哪里来的,她还能告诉他,是云娘让鬼界的朋友教的。
她心里叹了一声:有个做鬼的娘,其实也挺万能的。
“父亲大人,我明明白白的跟您说,我不笨,若是笨的话,您今日也不会再看见我们姐弟了,只怕早就被谋害,化成一堆白骨了。今儿个我的确用了手段,就是想将父亲大人引进我们姐弟的院子,让您亲眼看看我们过的什么日子,再提出搬出去的话,或许您会应了我的要求。”
“你……”任碧波高居丞相的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曾想过有一天被自个儿的女儿直白的话吓到——她处心积虑的引他到来,就是为了能够远离他,远离丞相府。
他承认,他被打击到了,狠狠地的打击到了。
可是,他却连愤怒都不能,因为不管任清凤将他说得多么的不堪,他都无法反驳,因为这些不堪是他自个儿做出来的事情。
第一次,他的心里升起了后悔,若是他这些年对这两个孩子,多一点点的关心,何至于父女会到现在的余地。
任碧波的万般滋味的时候,还有一个人心中也是万般滋味。
若不是死死压住那心头冒出来的火气,风流韵就要跳出来,给任碧波打得半死。
风流韵在悄悄跟着过来的时候,心里已经做了完全的准备,知道任清凤的住处不会好到哪里,可是真的看见的时候,才知道到底有多破旧,才了解,她的日子过的有多艰难。
那摇摇欲坠的屋子,就跟摇在他心头一样,疼的他,如千刀万剐的难受。
你说有你这样做爹的吗?就是畜牲,还知道护着自个儿崽子呢,你一国之相,怎么连个畜牲都不如?
啊呸!若是说他是个老畜牲,且不是说清凤是小畜牲了。
他忙摇了摇头,这可千万不能给清凤知晓,这个坏脾气的少女,知晓了还不知道怎么跟他闹呢?
一旁的银翼也震撼了,眼前这摇摇欲坠的屋子,这破烂的地方,居然是任二小姐的住处。
她到底过得什么日子啊!
就是猪圈,都比这结实,比这安全啊!
这对主仆,实在让人无语,任清凤若是知晓,这对主仆一个说她小畜牲,一个说她住猪圈,只怕要跳起来,活埋了这两位。
正文 第21章 我不信你
“父亲大人,你觉得若是我们姐弟二人再留在丞相府,还能有活路吗?你觉得大夫人,她会不计较今日的事情吗?”
任清凤面色淡淡,声音平平:“您觉得今儿个这事情,大夫人会轻易饶过我们姐弟吗?”
她语气讥讽的说道:“父亲大人,您也别说有您护着,大夫人就会饶过我们,这么多年,也没见您能护着我们过,这次就继续不麻烦您了,既然拼不过,还能躲不过吗。”
她冷笑着,嘲讽的看着任碧波:“老实说,我不信你!”
“你……我是你父亲!”任碧波许久一来,一直居高临下,这么多年,除了头上的那位,谁敢这般毫不客气的对他如此说话。
顿时,一张脸气的发紫:“有你这么跟父亲说话的吗,真是没教养!”
“没教养怪谁?”任清凤不屑的斜视了任清凤一眼:“大夫人可是说了,我可是有娘生,没娘教的。再加上父亲不闻不问,想让我有家教,难不成天生地养啊!”
“你……”任碧波被她这油盐不进的样子起到了:“你还有脸了。”
任清凤目光森凉的看着任碧波:“我没脸,可是我能怎么办?这是事实,我五岁的时候,娘就没了,于是从此我和五弟只能吃剩菜剩饭,穿破衣烂衫,天天小打,三天大打,隔三差五的去祠堂跪跪,身上的伤从来都是这边没好,那边就添。”
她想了一下,很认真的说道:“我记忆中,就没有过身上没伤的时候。父亲大人,我所有的时间都用来去谋算怎么让自己少受点打,怎么能多护着清云点,我自然没时间去想那些教养。”
她冷笑了一下:“其实想那些教养有什么用,能当饭吃,能当衣穿?”
任碧波怔住了,瞪着锦好,他第一次听人说得如此实在——比起饭来,比起衣来,教养不值一文。
她这些年就这么饿,这么冷吗?
“若是教养,能让我们姐弟肚子饱饱的,我保证会比谁都有教养;如果教养,能让我们姐弟身上暖洋洋的,我也会保证比谁都有教养;如果冬天里,有教养能得到一盆炭火,我也愿意成为最有教养的,如果夏日,有教养能让屋子不漏雨,我肯定会是世界上最有教养的。”
“可是,它不能,不能填饱我们姐弟的肚子,不能温暖我们的胃子,我们只能瑟瑟的躲在一边,被冻,被饿,你说一个人连最基本的生存的基础都没有,怎么去谈教养?”
任清凤看着任碧波,似笑非笑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白,语气清冷的说道:“父亲大人怪我不信你。你说我怎么信你?这么多年,我们姐弟三番五次的盘旋在鬼门关的时候,没有药,没有大夫,也没有父亲,有的只是冷嘲热讽。这样,你能怪我吗?一个让我吃不饱,穿不暖,连觉都睡不安稳的父亲,一个连我们一脚踏进鬼门关都不出现的父亲,你让我怎么去信啊!”
任清凤顿了顿:“不如父亲大人,您自个儿说吧!”
她冷笑了一声:“母爱是海,父爱是山,我从小海就干了,那么山蹋了,也未尝不是好事。”
任碧波被这话里的寒意给惊到了,居然打了个趔趄,差点站立不稳,扶着老旧,缺腿的桌子,这才勉强站好,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浑身充满着戾气的任清凤。
“所以,父亲大人,日后也莫要再说什么信不信的,您说着不觉得可笑,可我这个听着的人,却觉得可笑极了,未免我说出什么更没有教养的话,您还是管好自个儿的嘴巴吧,省的到时候又气到了您。”
这个女儿对他的怨念,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了。
他们就是再不亲近,也不该像现在这样针锋相对啊!
任碧波想起让他们父女针锋相对的女人,手上的青筋突起,真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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