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笙见状,知道再逼迫也没用,只得挥袖出门。
谁知刚出门,一个拐弯,就看见牧云晟静静站在门口。
目光里带着微弱的受伤:“你要离开这里?”
景笙也懒得追究牧云晟偷听,便道:“不是,我只是想自己去找我的侍女。”
牧云晟眨眨长睫,精致的脸颊上绽开一个浅笑:“如果是这样,说不定我可以帮你离开。”
看着牧云晟真诚的模样,景笙其实很想说只要你一句话不用你帮我也能出去,但这样的念头也只是想想,毕竟还在别人的地盘,景笙点点头问:“怎么出去?”
牧云晟一个侧身,转到一边,仿佛淬着水光的眼睛向着景笙看来,柔声道:“你跟着我走。”
“还要走多久啊,公子?”
“到了。”君若亦的眼睛幽深,手不觉按上腰间的剑柄。
直接进驻进东城的行宫,君宁岚的行踪比想象中的还要好找。
东都行宫修在广江之畔,风景什么自不必说,整座行宫地势极高,四周戒备森严,可是……君若亦看看整个广袤的宫殿群,扬起唇角,这么大的行宫,总会有死角,不可能看死,只是不知道姐姐关在哪里。
摸了摸怀中偷出来的令牌,君若亦暗道:不管了,先潜进去再说。
深邃幽暗的地下,冰凉的石板砖墙面爬满了暗绿的青苔,石砖上细密的裂缝交错,微锈的烛台镶嵌在墙面上,“噗”的一声一个火折子点亮,燃烧的火光点燃灯芯,暗黄的灯光福散开。
“殿下,就在下面。”
君宁岚刚下地牢,迎面一股寒气袭来。
身后的侍从连忙送上大麾披上,君宁岚紧了紧身上的大麾,迈步下去。
东都行宫的地牢里常年无人,硕大的牢中,寂静一片,几不见人影,君若兰正关在地牢最深处。
还没走到底,已听见一声声催命似的咳嗽声。
君若兰奄奄一息的倒在墙角处,虽然鬓角衣衫并不见乱,可是灰败的面色和光芒溃散的瞳仁却已显示出君若兰的狼狈。
听见声音,君若兰抬起头,恍惚的瞳孔吃力的凝聚起来,瞬间沉静的面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淡然尊贵的晋王世女:“是宁岚么?”
君宁岚和君若兰的关系一直不错,两人年纪相仿,名字里又有一个字同音,性格也算合得来,一直相处的不错。
只是此时相见,君宁岚都已做好被骂的准备,没想到君若兰竟然出口第一句是这样。
君若兰抬手示意,身侧跪着的侍女忙擦着脸上的泪痕,扶起君若兰。
君宁岚看着君若兰的目光复杂,最终叹了口气:“是我,表姐。”
君若兰勉强坐起,声音虚弱道:“那件事我和弟弟一直不支持,是母亲一意孤行。”
“我知道。”君宁岚并不意外,只是点头。
“以后,倘若母亲输了……请,请放过我弟弟。”
君宁岚笑了笑:“到时候,我觉得会是你弟弟不会放过我。”
君若兰亦是苦笑,然而只笑了两声,一口血吐了出来,鲜红的颜色染在地面上,地面光线昏暗,一时色泽分辨不清,君若兰的瞳孔又复蒙乱起来。
君若兰咬住牙,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件,那是一枚小小的印章,碧绿色泽,字迹刻得十分秀丽:“这是舍弟刻给我的,见到此物,他就知道了,到时候殿下给他跟他说是我让他不要心存愤恨便是,若是他执意如此,只说我九泉之下也不会瞑目……”
君宁岚神色一震,君若兰竟然已经有了死的准备,她看了看印章,并无接过,只是道:“你这又是何苦?”
话音还未落下,突然门口急急忙忙冲进来一人。
“殿下,有人闯了进来。”
君宁岚大喝:“谁?”
只见先头那人被一脚踹了进来,一道冷冷冰冰的声音响起:“是我!”
君若亦手里拿着一个鎏金的令牌,顺着台阶急速走下来,君宁岚眼尖,一眼认出那是她母皇的令牌,不知怎么到了君若亦的手里。
不等君宁岚反应,君若亦已经跑到近前,冲到了君若兰身边。
此时君若兰显然收到刚才君若亦的惊吓,更是气若游丝,看见君若亦到了身边,君若兰挣扎着爬了起来,发出了几乎让人怀疑是否她的身体能负担得起的低吼:“你怎么来了,快点出去!”
君若亦拉过君若兰的手,眼睛里一片坚定:“姐姐,一起走。你若不走,我也不走。
“君若亦!你想气死姐姐么?”
“姐姐!”
君若兰捂着心口大口的喘息,没过一会,张口又吐出了一大口的鲜血,在这鲜血中甚至还有夹杂着的内脏肉块,甚是骇人。
那血看得君宁岚也不忍了起来,忙叫道:“快点叫太医过来。”
君若兰已经彻底没了力气,只是小幅度的摇头。
眼看已是进气少出气多,却不再对着君若亦说话,反而看向君宁岚道:“殿下,求……求你……”
这一声“求你……”饱含多少血泪和恳切,已经没人知道。
但是这句话说过以后,君若兰的寿命也就真的到了尽头,她一直撑着撑着,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那被病痛折磨的千疮百孔的身体早已不堪重负,如今,见到了君宁岚,求了情,甚至见到了君若亦,她的心愿已然了却大半。
手里的印章掉落到了地上,君若兰的头渐渐垂了下来。
这个无比尊贵有无比温柔的女子……终究逃不过与生俱来的病痛。
那一瞬间,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君若亦猛然背起君若兰,慌不择路的跑了出门。
君宁岚的手下要追,君宁岚却是伸手阻止。
然而,君宁岚能阻止的了地牢下的人,却来不及阻止地牢上那人数更为众多的属下。
她们已经在行宫内将君若亦团团围住,君若亦背着已经停止了呼吸的君若兰,眼神从没有过的冰冷寒烈,甚至那些饱经打杀的护卫们看见那样的眼神都忍不住觉得背脊一寒。
那是如此冰冷,如此绝望,如此悲伤又如此凄厉。
她们握紧了手中的剑,围着君亦若,不敢稍微轻取妄动,明知君若亦只有一人,却仍是提心吊胆。
君若亦的眼神和神情,实在太过骇人,几乎有些疯狂。
却不知,谁都没能料到,君若亦背着君若兰,飞奔两步,一个纵身,竟然从广江边跳了下去。
那动作实在太快,别说阻止,连反应也少有人反应过来。
滚滚广江河水,浪潮涌动,黑夜里犹如一条奔腾的巨兽,吞噬着万千河水,寂静中只能听见君若亦的侍童阿离在岸边一声尖叫“公子”,便再无其他声音。
差不多同一时刻,景笙在牧云晟的带领下,从一个逼狭的岸边迈步下了船只。
四八章
说船只其实并不妥当,牧云晟带她下的船,只船身就足有十来米,虽然外表看上去平淡无奇,内里摆设装潢却很是奢华,丝毫不比牧云晟在陆上的房间差,无论是帷幔还是家具都挑选的极之用心,床舱内划分了三四个房间,书房卧房分明,甚至还有一个专门的房间存储食物和淡水,俨然是一个船屋。
牧云晟带来的船工利索的升锚,扬帆,船很快从岸边开了出去。
景笙拎着临时打好的包袱,扶着船栏站在船边,视野里是一望无际的河流,湍急的河流一浪盖过一浪,在河面不断起伏。
这艘船显然比她来时坐的要好很多,出事的可能性也小得多。
“你要去哪里?”
牧云晟裹在温暖的雪白斗篷里,只露出一张白净的脸,乌黑的发丝顺着两鬓滑落,更衬着脸颊肌肤吹弹可破,犹如瓷器一般细腻白皙。
景笙趴在栏杆边,并没有看向牧云晟:“就在东城附近的岸上靠岸就好。”
“那你还会回来么?”
河面风起,呼呼卷起一层波光粼粼。
景笙的声音在河风中渺远了起来:“我也不知道。”几分笑意染上唇间,景笙轻笑,“这次能去到那里,也是意外,只是不知道牧公子还欢不欢迎我去。”
“欢迎,怎么不欢迎?”
牧云晟说到这,景笙却已经不再说话。
说是出来找岭儿,虽然她确实很担心岭儿,可是心里却也知道自己不仅仅是想出来找岭儿,为什么想出来,自己也说不清楚。
船不知航行了多久,天色彻底暗沉起来,一轮半暗的月亮从河面那端升起。
景笙转身正要回船舱,突然一个船工急叫一声:“人!有人!河里漂着人!”
几乎马上,景笙回过身,望向河面:“哪里?”
顺着船工手指所指,河面上确实能隐约看见一个模糊不清的黑影在河面上沉浮,虽然看不清晰,但还能分辨出是个人影,只是不知道它是在水中凫水还是已经溺水。
景笙伏在船缘,低叫:“岭儿?是你么?”
然而,实际上景笙其实并不希望这是岭儿,离她们落水已经过去多日,如果这真的是岭儿,那么必然是凶多吉少。
可是……景笙的脸色暗了下来,不论是死是活,总要见到人她才甘心。
请示过牧云晟以后,几个船工从船中抛下绳子,绳子稳稳落到人的身边。
只是那人却没接过绳子,船上看见的人心里都忍不住沉了沉,看来河上飘的这人十有八九是已经昏厥了,甚至于很有可能已经死了。
船工们合计着谁下去把人捞上来,却见景笙把衣角别进裤腰里,手拎起绳子,系在腰上,打了一个死结,然而一个猛子,扎进了冰凉的河水里。
众人一时皆是一惊,边上站着的牧云晟更是惊呼了一声:“景小姐!”满脸掩饰不住的焦灼。
几人连忙去拉住绳子,那边几沉几浮,景笙已经接近了河面上的人影。
伸出手一拽,景笙就知道自己错了,因为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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