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是妖魔,有些未经世事,单纯得惊人。可他们比我们人更明白什么是信任,什么是相亲相爱,什么是尊重,什么是爱。”
她坐的小凳子有些矮,她将头贴在他膝盖上。他的膝盖上有些濡湿,只听她轻轻道:
“师兄,我真的想念他,真的。”
宁君离开他的屋子时,将脖子上的一块玉佩取下。这是她在魔宫中和青玄联系所用,玉上还带着体温,她摩挲着玉上的纹路道:“这个也用不着啦,还给师兄你。”她顿了顿又道:“师兄,谢谢。”
日后恐不能同道,同门之情,兄妹之谊,日后愿倾命相还。
***
半月后的傍晚,酆都。街上的小贩都在匆匆收摊,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正坐在一个茶馆前喝茶,看了看天色,起身要走。
突然,随着一阵惊呼声,身后一个人撞了过来,两只胳膊一把环住了他的腰。他欲拔剑,只听腰间传来一个女子声:“别,别,大哥莫冲动。我刚刚看到了很可怕的东西……大哥你要救救我!”
他动了动身子,可那女子如橡皮糖一般贴的很紧,双手用力抓住不松。
“姑娘,在酆都,天色这么晚就不该在外面了。”
“咦。”腰间那个声音道,“你不该说男女授受不亲吗?”
他伸出手,一下子拔掉腰间这双橡皮糖。从身后窜出一个约二八年华的小姑娘,眼中带着狡黠,看着他笑道:“大哥,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姑娘一直向西行,天黑前便能出酆都。”说罢,他便要离开。
那姑娘连忙又拉住他的衣袖道:“不,我是来找我那未过门的夫君的。找不到我怎能回去呢。”
他不管她荒诞的言辞,继续往前走,她又跟了上去,拉着他的衣袖不松。
“姑娘,你找夫君可以到衙门。拉住邢某是为何?”
她眨眨眼,装作一副可怜样,他别过头去。过了一会儿,待他再扭过头来,她刚低头抹完眼睛,抬起一双红红的眼睛:“我那可怜夫君,曾问我为何不跟他。我心中早已欢喜,却无法对他言。这位大哥若是见过他,还请帮小女将他找来。”
男子不知为何,突然低头看她问道:“你那夫君唤作什么名字。”
“哦,听说这一世,唤作邢然。不知这位大哥叫什么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百年好合(四)
白露凌晨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她刚动了动,就觉得腰上酸痛。睁眼看天色,还正是破晓时候,天色明暗未分。
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正靠着院中的井沿。怪不得肩膀这般酸,若扛了重物一般。
耳边突然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扭头一看,吓了一跳。此时的井边,面朝下趴了个蓝衣女子,她上半身都垂入井中,下半身还挨着地,趴得倒像个死尸一般。
昨晚她们喝的如此销魂?!
敲门声还在坚持地响,白露整整衣服,揉揉睡眼便去开门。
门吱悠一声响,迎着第一缕晨光,一个黑衣男堵住了门口。
她还未打招呼,邢然已经径直从她身旁走进了院子,像进自己家一样。他在院子里刚扫了一眼,便瞥到伏在井边的某具“女尸”。
邢然的衣服已经够黑了,此时脸色都要和衣服一般黑了,他快步朝井边走过去,一抬手便把宁君整个人拎了出来。
宁君正做着美梦,突然被这么一拉,她不情愿地拱了拱身子。可是腰上有一双手抓的那么紧!
她愤怒地右手一挥,只听“啪”一声……
在不远处洗脸的白露都听见了这声响亮的耳光声。可是宁君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还紧紧闭着眼哼着。
白露洗漱好时,院子里就已经有了争吵声。宁君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邢然低沉的声音时不时想起,可哪及宁君的话三分之一多。白露摇了摇头,抱着盆从他们旁边经过,直接进了屋。
进屋时,正遇见那一边屋子里,翠山一身白沙布,扶着门框正要出来看看院子里怎么了。
白露立刻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愣了一下,便点点头,自己扶着门框又走回了屋子。
待外面天色大亮,两人吵架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只能听见宁君依稀的嘟哝声。
白露听着两人不争吵,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门。刚迈出屋子,便看到不远处的老树下两个人影相叠。宁君靠着树干,倚在邢然怀中,邢然握着她的手,低头与她亲吻。
曦光顺着树叶的间缝落在两人身上,两人相依的身影上罩着一层毛茸茸的光。
白露看着那无比投入的两人,眼中也浮出笑意,终于也微微低下眼睛,欣慰而无奈地叹了一声。
***
不知为何,最近路引生意都不大景气。白露在木桌子前坐了一上午,一个人都没有,来往的捕快倒是见了不少。
中午她要离开时,却在大门口碰到一个一直徘徊着的,穿着深蓝色官服、长着山羊胡的男人。
白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见白露出来了,先是客气地抱了个拳,随后挤着眼笑道:“是……鬼面道人吗?”
好久都没人喊这个称呼了,白露晃了神,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今天都没带面具,跟这个名号好像不大符了……
她“咳”了声道:“嗯……是的。”
那个男人这才又客气道:“我就猜是您。我是这酆都府衙中的师爷,有件事想跟您商量一下。”
一个时辰后,巡察府门前突然来了戴着灰色面具的人,穿着一身白衣,提着一个木箱。
守门拦住她道:“何人。”
她似是想了想道:“给陆大人看病的。”
“大夫?”守门扫了她一眼道,“没见过啊。为何这样打扮?”
白露看了眼门,客气道:“是师爷请我来的。”
两个守门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转身进院去请示了,另一个打量着她全身道:“等会儿啊。”
不一会儿,去请示的守门匆忙跑了回来,对白露犹豫道:“陆大人说不见。”
白露微怔,面上并没什么表情,随即轻轻鞠了一躬道:“嗯,麻烦了。”随即,提了提挂在肩上的木箱便往回走。
这巡查府前的小巷还挺长,她走了一会儿还未看到出口,正走着,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她慢下步子,身后的脚步声已经追上。
“等等!”
她一回头,正是刚才的守门。他气喘吁吁道:“陆大人有请。”
*
白露提着木箱到了屋门前,拉了拉衣服下角,又摸了摸脸上的面具,才轻轻敲了敲房门。房门中本来似还有一阵窸窣声,敲门声一响,里面也立刻静了下来。
随后,屋内响起一声严肃的声音:“进。”
白露敛去了眉角的笑意,推门入门,只见床帏上正坐着一个淡蓝色衣服的男子。她走近了几步,目光短短扫过他的脸,而床上的人始终都没有抬头看她,低着头看手中的卷宗道:“何事?”
白露的目光扫了扫周围,看到了在离床帐不远处,一个被突兀地扔在屋子空地上的凳子。
哦,刚才屋内的声音大概是这移动凳子声。她走了几步,将那凳子搬过来,坐下后道:“手腕给我。”
陆子晟抬脸,他眉间还有些泛黑,脸色也不是很好。似是思考了一会儿,他伸出了一只手。
白露两只手指抚在他的手腕青筋处,那里也有些发黑。红娘子的那毒刺还是挺厉害的。
“转过身来。”她低低出声。
陆子晟僵硬地慢慢转过身去,白露在手中倒了些液体,隔着衣服将手贴在了他的后背,他顿时感觉后背一顿凉,随之而来的竟也有一种轻松感从后背传来。
那是宁君为翠山身上的妖毒配置的解毒妙药。
“妖毒已除,没什么大碍了。以大人的体质,好好休养,不出十日必能完全痊愈。”
她说着,便收拾着木箱中的东西,一副立刻要走的样子。
陆子晟僵了一瞬,看了看她已经收拾好的木箱,突然气上心头,放下手中的书卷,抬头道:“白露,你演够了吗。”
提着木箱的手微微一顿,“你在说什么?”
“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吗?好一个鬼面道人,你是演给我看还是演给自己看。”
白露站起身来,一身白衣干净而纯粹,有什么话想说却只是垂头看着他道:“好好休养吧。”
她转身欲走,一双手骤然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体温很凉,握着她的力气很大。她感觉到他手心的濡湿,一瞬间竟有些走神了。
“即便这样,你都不想解释两句吗?一年前那件事,对你而言就那么无所谓吗?”
白露身子还背对着他,听到“一年前”时,肩膀微微一抖。陆子晟一直盯着她的后背,她沉默了很久道:“解释了之后呢,要怎么样呢,会有什么改变吗。对不起,日后再说吧,现在我不是很想……”她顿了顿道,“解释。”
可是手上的力量丝毫未减,她回过头去看他,他唇色苍白眼中却有坚定。
屋中静了好一会儿,才又传来他的声音:“好,我现在可以不问。可是白露,我只想问你两个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即可。这样可以吗?”
***
月底的时候,宁君和邢然终于成了亲。
邢然对此并无太大感觉,除了一件事——他真的很不喜欢穿红色的衣服。
但是这件事也在他看了换好红衣的宁君后,也没再提了。
宁君一开始其实也并未这个想法。她和邢然在一块这么长时间了,她也不在乎有没有这个形式,而且,她觉得自己也不需要拜谢天地高堂什么的。说实话,她觉得,天地和高堂,确实没帮上他们什么忙。
成亲这件事,她最看重的,便是能在冥间众妖女中宣示一下归属。这点还是很有必要的。
这亲事主要还是在冥间办的,在冥间热闹了一晚上,凌晨时,他们在宁君和白露住的小屋里也小办了一下。这里也算是宁君的娘家了。
白露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