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声音中带着喜悦的轻颤,“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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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桌上的人都介绍完了寒,大家都点了点头。在座的其余四个人中,也只有陆子晟此时是看不见寒的。但他不惊亦不喜,在一旁玩着手中的碗筷。
有什么好看见的,反正以前都认识,以后也无需看见,最好不会再见,呵呵。
宁君对新朋友一向比较好奇,便兴趣盎然地问了几句。翠山面露淡淡忧伤,吃着葱油饼似在思考人生。邢然倒了一杯热茶,事不关已一般,专心喝茶。
最后白露向寒问起京城的事,寒起身,抖抖衣袖,回头看白露,淡淡道:“带我在酆都看看吧,路上说。”
陆子晟额头上的筋微抽,捏着筷笼的手指动了动。
白露倒一脸欣然,很快地答应了下来。
一直路人状的邢然见状,也微微侧头很轻地瞟了陆子晟一眼。这一瞟倒把宁君给逗乐了,她掩嘴笑了一会儿,大大咧咧地拍拍陆子晟的肩膀,还挑挑眉道:“大侄子,要加油了!师叔支持你!”
陆子晟:“……谢谢。”
寒在十年前曾经来过酆都,这此重来,觉得酆都变化很大。以前这里人鬼混居,妖鬼肆无忌惮,百姓都很紧张,生意也多荒废。而现在,集市上到处都是小商小贩,其中也不乏妖鬼幻化的人,若非到了这里,他亦不会想到,人鬼也有和睦相处的一天。
两人在酆都街上走了一遍,白露突然想起前几天听说这附近新开了一个阴阳茶楼,里面有专门卖鬼魂喝的茶水饮品,据说如何滋补养颜等。
那茶楼开在一片湖的湖心,白露刚带寒过去,便看到茶楼的牌匾正在被卸下来,茶楼内空无一人。
“老板,今天不开吗?”白露上前道。
那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见白露笑眯眯地点了点头道:“哎呦,真不好意思。今天早上刚收到县衙的通知,说所有的阴阳客栈酒楼都有装潢问题,这不,大家都在检查重修。”
“……县衙?”白露眉头跳了跳。
寒站在一旁,淡淡开口道:“没关系,我们去其他地方吧。不如去鬼门关那里看看。”
“嗯。”
白露带着寒往鬼门关处走,寒走了几步突然道:“你以后想留在这里吗?”
还沉浸在之前逛街的气氛中,白露对这个问题有些猝不及防。她看着寒,一脸踌躇道:“如果可以,我想一直留在这里……”
“那他呢?”
白露一怔,看着寒的脸缓缓道:“……谁?”话刚出口,她心里便明白了,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吞吐道:“还不知道,我们……还没商量过。”
话音落后,有一段尴尬的沉默。寒才又开口道:“你们当时的误会都说清楚了吗?”
白露的眼睛一暗道:“没有。”她的脸上有些灰暗,想了想又补了句道:“我没有跟任何人讲。寒,你也不要告诉他,这件事由我以后自己来说。”
寒看向远方点点头道:“嗯。”
白露和他继续走着,她心中却想着很多。寒是她最好的朋友,可在她心里更像是她的师长一般的角色,就如她的师兄。
可是他们与陆子晟最大的不同在于——寒也好,惊蛰也好,他们总一开始就那么了解她,所以总可以那么犀利,剖解着她自己。
可是在陆子晟面前,她却感觉到自己的被保留。她可以对他说,自己不愿意说,她可以去要求他的包容,这些都是她在寒和惊蛰面前无法做到的。她可以清清楚楚感受她和陆子晟之间,被保留的他和被保留的她自己,清楚地感受到从异逐渐走向同的过程。这其中的心动,心惊都是因他。
寒此时不知在想些什么,竟也有些走神。白露走了一会儿,发现他的步子落在了后面,回头看他,方看到他沉重的表情。
她心中已有一些不好的感觉,从寒出现到现在,她一直觉得他似乎怪怪的,比以前还要闷。
“怎么了?”
“白露,你没问我为何到酆都。”
白露一怔,“怎么了吗?你……难道不是来找我所以来了吗?”
“白露,我来是因为京城发生了大事。我一直想告诉你,却难说起。”
白露心里咯噔一声。
“门内出了什么事吗?”
“你二师兄,惊蛰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晚嘿嘿~~情节突转,因为到了完结前最后一部分啦~
☆、故人归来(二)
这天晚上,白露做了一个梦。梦里大师兄谷雨依然那么潇洒俊逸,那时他还没去云游四海,二师兄惊蛰也还是一张年轻少年的面庞。她那时个子才刚到大师兄的胸口,扎着两个小发髻,怯怯地跟在他们两人后面。
他们走在一个山庄中,山庄里一片寂静,只有一个佝偻的老奴带着他们往里面走。
白露原本在四处张望,快要拐弯时,向前看去,突然吓得抓住二师兄的衣服下摆!
那佝偻的老奴背上竟背着两个三四岁的孩童的灵魂,可那些孩童的眼睛是血红色的,嘴角还带着笑,空洞地盯着他们。
惊蛰回头看到白露表情,便察觉到不对了,立马停下了脚步警惕着四周。谷雨擅法术,立马站在两人前面,拔出了桃木剑。
“露儿,在哪里?”
白露声音颤道:“老伯背上……”
她刚说完,谷雨的剑已经向老奴背上刺去,两个孩童仍然面带笑容,抓住了谷雨的剑锋。孩子那么小的肉肉的一团手,竟控制地谷雨丝毫不能动。
突然,整个山庄里到处都传来孩童尖锐的笑声,白露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她正在恐慌之际,惊蛰身上也跳上了几个一模一样的孩童。她大叫了一声,惊蛰连忙抖手臂,同时脸上露出吃痛的表情。
白露从包里抓了符出来,往惊蛰背上贴,那孩童方怪笑着跳起。
“走!”惊蛰拉着白露立刻就往山庄外跑,两人都惊慌不已,白露手都被惊蛰抓痛。
可是推开山庄门的瞬间,两人都愣住。门前不知何时变成了万丈悬崖,直峭的山壁如削出的一般,连鸟儿都不见一只。
白露已经全身战栗,和惊蛰紧紧抓着的手中渗满了汗。惊蛰也面露绝望,回头一看,两个孩童已经攀到了自己背上,而谷雨也正被几个孩童缠着,在亭台上缠斗。
突然,其中一个孩童咬了惊蛰肩膀一口,他额上青筋暴起,一脸痛苦。白露一脸震惊地看着惊蛰肩上的衣服已经陷下了一块。
“啊……”她无力由恐惧地张嘴,嗓音都是干哑的,根本发不出声来。
惊蛰眉头深皱,握紧了白露的小手。越来越多的孩童扑了过来,白露所无法看见的惊蛰的后背上传来一阵骨肉啃咬声。她听着那些可怕的声音,眼中蓄满泪水,小手紧紧攥住惊蛰的手。
惊蛰五官都已经因痛挤到了一起,身后更多的孩童却闻着血肉的气味扑过来,顺着惊蛰的手臂攀向白露。惊蛰见状,眼神露出惊痛,却在孩童触到白露之前,将大门猛地一关,将那些怪物都阻隔在门内。
紧紧抓住的手骤然断开。被挤出门的白露,仍一脸怔忪,然而脚下已经踏空。她耳边是凛冽的风,整个身体如跌落的风筝……眼前是猛然关上的门后,惊蛰最后的眼神。
白露就在此时突然醒来,脸侧的枕头是湿的,她睁眼看着天花板,一会儿,便侧过身去将脸埋在被子里,许久后才传出哽咽的声音。
梦见小儿,寓意亲友病亡、不归。
第二天白露便已经在收拾着准备回京城了。尽管都知道回京城是迟早的事,可这次的事情毕竟太突然,让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惊蛰小时候,宁君曾经见过他,这些年也偶有书信往来。白露当时刚来酆都时,他也和宁君打过声招呼。最近倒是没有联络了,没想到竟出了这种事。
听白露说惊蛰这些年一直主管门内的事,现在他身亡,门内想必也是一片混乱。
宁君问起寒门内的情况,寒只道,他其实并不了解。白露走后,他也很少和他们有来往。只是最近才听说惊蛰出事,去看的时候惊蛰已经在棺里了,听弟子说是被中毒,却还不清楚下毒者谁。
“那掌门师兄呢?”
“青玄先生这些年一直在闭关,听说他在关内知道了这事,也是喉口含血。”
宁君皱了眉,“他一直视惊蛰为子……话说,那目前是谁在管?”
寒道:“是跟随惊蛰很久的一个师弟暂时在管。听说也在找大徒弟谷雨回来了。”
人事变故就是如此猝不及防,宁君听后也是一脸愁容。她抚着白露的肩膀道:“你这几天也别太难过,做我们这行的,总归对生死也该习惯了些。回去及时的话说不定还能见到他的亡魂,邢然在地府也会多看着些的。待我这里的事一了,便回去看看你和师兄。”
白露点点头,看向寒哑着声道:“师兄的魂魄可有人看到?”
寒摇摇头,“他是头晚中毒身亡,第二天凌晨才发现,我走之前并未看到他魂魄的踪迹。”
白露眼睛轻轻垂下,顿了一会儿便继续收拾东西。
下午的时候陆子晟才匆匆赶过来,他来的时候白露基本已经收拾好了。她衣服并不多,一个包袱足矣,主要还是一些法器类。
宁君让翠山跟着白露一起去京城,白露起初不愿意,她知道翠山不大喜欢京城。翠山看白露说话都有气无力的样子,也很不放心道:“没关系,我只是不喜欢进京赶考,去京城学法术我是可以的。”
陆子晟走过来帮白露看了看行李,抱了抱她的肩低声道:“我这边的事需要交代一下,你先走,我很快就跟上。到时我们京城见。”又看看翠山道:“好好照顾你师父。”
翠山把行李一把背在背上,笑着露出大白牙齿道:“师父放心,我最近体力见长,这些行李都交给我!”
白露扯扯嘴角,看着天色道:“我们出发?”
“等等吧”
“别急。”
宁君和陆子晟同时出了声。宁君指指天色道:“今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