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冉冉吃的极快,几乎可以说是狼吞虎咽,这菜一入到口中方觉美味,甚至还带着隐隐的花香,她持着长筷,秋风扫落叶一般,两大碗米饭下肚才对着桌对面的少年尴尬的笑笑:“你怎么不吃啊?别光看着我吃。”
破军放下筷子,微笑道:“我来之前便已吃过,只是想同你来说说话罢了。”
“这样啊……”她不好意思的取过湿帕擦了擦油腻腻的嘴,“吃饱了,现在可以畅所欲言的聊天了。”
烛火下他的脸阴晴不定,眉心紧皱着,似是有什么困扰,良久才低低的道:“冉冉,我一直拿你当真心的朋友。”
“啊……是,我也是!你是我在莫离山庄交的第一个朋友。”李冉冉端正了坐姿,一本正经的道,半晌又咯咯的笑开:“干嘛这么严肃啦……你今天很奇怪……”
破军垂着头,继续道:“我从小是个孤儿,一直靠行乞为生,七岁时被主上带回山庄,他对我有天大的恩情,我曾发誓要效忠他一生,因为是他传授我武艺赋予我权利,同时让我衣食无忧。”
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原来段离宵还有这么善良的一面啊。”不过这话自然是嘴上说说,天知道那家伙当时是不是想圈养几个忠心耿耿的手下呢……
“上个月我无意中听到了我的身世,于是擅自离庄了好些日子去证实真假。”外头雨势加大,他轻轻的嗓音显得有些模糊,“……原来我不是从出生就是孤儿的,十一年前的今日,我一家三十几口均被贼人灭口。”
忽然一个响雷,风呼啸着灌入未曾闭紧的窗户,吹熄了蜡烛,屋内一片黑暗,李冉冉吓了一跳,慌忙起身寻找火折子。还没站起肩膀就被人用力按住,她被迫一屁股坐回红木椅上,狐疑道:“这么暗,我得点蜡烛。”
“不用,就这么说吧。”破军缓缓缩回手,“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不过这般的血海深仇,又怎能不报呢,你说对不对?”
李冉冉实在有些不安,本来就是怕黑的女子,再加上电闪雷鸣,她愈发坐立不安,只能顺着对方的意道:“对,一定要狠狠地报仇,把那个灭你全家的人揪出来千刀万剐才能解恨!”
“……”破军不语,良久才轻笑:“可惜那个人已经死了。”
李冉冉哽住,半晌耸肩道:“这就比较难办了,不然你把他拖出来鞭尸?”
破军缓缓捏紧手心,咬牙道:“鞭尸又有何意义?他灭我全家,我要他的后代也跟着陪葬。”
“太狠了吧?”她抹一把冷汗,“我是觉得上辈子的恩怨没必要拖到这辈子来。有句话比较俗,冤冤相报何时了,但是你仔细想想,是很有道理的。”
“嗯。”他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忽而又换了话题:“饭菜合口么?”
李冉冉点头:“很好吃,我要去厨房感激下王大叔,他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若是天天能吃到这么可口的盛宴,我死而无憾啊。”
“死而无憾么?”他轻声重复了一遍。
她晃晃脑袋:“当然,我瞧你的脸色不太好,要多注意身体啊,家仇自然要报,不过也别太钻牛角尖了,也许你仇人的后代完全不知情呢,他……”
“我走了!”破军猛然站起。
李冉冉傻眼,今晚的他实在太古怪了,说风就是雨的,一点儿都不像平日里的那个好好先生了,她怔了好一会儿才接过话:“外面雨大,我帮你拿伞。”
“不用了。”他开始收拾桌上的食盒,动作很是粗鲁。
李冉冉本想和他说自己来收拾就好,可想到今日破军大不同以往,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默默的瞅着他走至门边,低声道:“慢走……”
破军倏然回过头来,漾开浅笑,放柔了嗓子道:“小姐,我今晚来过的事情还是不要让主上知道了,你们二人现在关系匪浅,我怕他多想。”
段离宵怎么可能乱吃飞醋……当然,她也没把心里想的表现出来,只是应允道:“恩,我不会同他说的,你放心。”
送走了破军,屋内重新回复平静。
李冉冉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雨声滴答,无端让她心绪不宁。想到先前同段离宵的冷战,又想到破军的古怪,她猛然翻身坐起,下床随意批了件外袍,就准备去外头走走散散闷气。
此时已是白殿众人就寝之时,回廊上一片静寂。她靠在墙边,望着屋檐下的雨幕出神。发呆了片刻,双脚又无意识朝着夜殿的方向走去。
撇了撇嘴角,她自我催眠:“我绝对绝对不是要去看他现在在做什么,我不介意,我真的一点儿都不介意。”
行至半路,有黑影从转角处一掠而过,朝着她的方向狂奔而来。那人低着头,完全不看前路,跑步的姿势极端诡异,手里抱着一个大包袱,相当吃力的样子。
可是这么瘦小的身影却偏偏跑得很快,当李冉冉反应过来时,让开已经来不及——
“哎哟……”
“啊……”
包袱散在地上,里头是花花绿绿的草药和瓶瓶罐罐。那黑影见行迹败露,东西都不要了,从地上爬起来撒开脚丫子就要跑路。李冉冉眼疾手快拉住他,冷哼:“撞了人还想跑?”
闻言那人呼啦一下转过头来,低吼:“又是你这个臭丫头,老夫到底是倒了什么八辈子大霉,总是叫你坏了好事!”
故人相见
“想逃跑?”李冉冉的目光扫过远处倒在地上的护卫,挑眉道:“你还挺厉害,隐卫都能摆平,我还以为你不懂武呢。”
“胡说,老夫本来一身好武艺天下难寻,当年……”老头忽而哽住,苍老面容浮上悲哀之色,沉默好一会儿才小声道:“你就当做没见过老夫,咱们后会无期。”语毕小心的贴到墙角,猫着腰准备前行。
“且慢!”她伸长手,挡在回廊中间。
“还想怎么样?”老头吹胡子瞪眼,“老夫救了你的小情郎一命,就当讨个人情了,快让开,表挡路!”
“讨人情么?”李冉冉摸摸下巴,淡淡道:“可是我听说你原意并不是想救段离宵,只是贪图他身上的神器血牙罢了。”
“哼,当时他挂在崖壁上,那把竹箫都被染满了血,哪里还看得出来是血牙,老夫救他也是医者父母心,谁知道那小子恩将仇报……”老头恶狠狠地低咒。
“是这样么?”她撇了撇唇,语调满是狐疑。
老头恼怒:“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快快让道,夜殿的守卫一批接着一批,很快就会有人发现不对劲的。”语毕,见李冉冉仍然杵在那里丝毫没有挪脚的意思,干脆从袖口摸出小药包,装模作样的扬了扬,“看到没,引魂香,想尝尝味道?”
“引魂香?做什么用的?”李冉冉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到早些时候万不晓同段离宵说的那句——引魂香的分量有些少,不知道和这老头口中的是不是同一种药物。
“别浪费老夫的时间。”老头不耐的道。
李冉冉迅速居高双手:“我只是想问问这个药效,你告诉我,我就当做没见过你,你若动手,我现在立马就尖叫,到时候引来了侍卫你可别怪我。”
“你这个臭丫头!”老头气结,又觉声响过大,小心张望了四周后才压低嗓门道:“是莫离山庄才有的特制迷药,起先是作来迷晕摄魂的作用,不过后来渐渐流传到江湖上,加入了一些其他的配方,例如……”
“例如什么?”李冉冉扯住他的袖子追问,对方却并未回答,只是一脸紧张的看向拐角处,暗夜里似乎渐渐传来脚步声,隐约还听得到交头接耳的低语。
“嘘……”老头猛然从她手中拉回袖子,警惕的缩到墙角。
良久,骚动声愈来愈远——
李冉冉竖起耳朵观察了好一阵,确定四周围无异常后,挪了挪步子蹲到老头身边,小声道:“你刚刚的话还没说完呢。”
“莫要胡搅蛮缠!”老头的耐心显然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咬牙道:“若不是只剩下最后一包引魂香,用你身上着实浪费,老夫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处境……”
李冉冉不以为意,嘻嘻哈哈的道:“说嘛说嘛,说完了你就可以潇洒的走了,我坚决不主动向别人告发你。”说完又在心里补了一句——不过如果有人问起,那就很对不起他老人家了,她只能被动的告密了。
“老夫手上的这包引魂香,便有着最精华的成分。”老头顿了顿,得意洋洋的瞅了她半刻,又炫耀道:“不但能让对手失去意识,还能使其陷入生平最痛苦的梦魇里。”
“不就是做噩梦么?”她故意摆出不屑一顾的口吻,刺探下文。
闻言对方果然跳脚,气愤道:“你懂什么,所谓的梦魇乃是其生平的真实经历,换言之,若你幼年时曾遭亲人抛弃,那么中了此香后的两个时辰内你都会昏迷,然后限在这个可怕的梦里,不断重复,直至醒来。”
额头沁出细密汗珠,李冉冉闭紧了嘴不支声,她也是做过噩梦的人,自然知道那其中的滋味,以前曾梦到过被猛虎追至悬崖,继而纵身往下跳的场景,算不得特别恐怖的场面,却仍是让她夜半醒来时惊出一身冷汗。而这引魂香显然更加恶毒,重温曾经的阴影,这种感觉无疑是重新揭开旧伤疤,在伤口上撒盐。
“怕了?”老头冷哼。
“怎么可能。”李冉冉僵硬着脸,仍是不愿服输,转头看向夜殿的方向,心里忽而就忐忑不安起来……
“老夫走了,后会无期!”
黑影蹑手蹑脚的从身边经过,她急急忙忙的跑上去,嚷道:“等一下,最后一个问题,最后一个问题!”
“喊这么大声是想害死老夫么?”老头呼啦一下转身,无奈道:“老夫前些日子在水牢受尽了惊吓,实在是大把年纪经不起折磨,还望你高抬贵手吧,就此别过!”一拱手,抬脚就走。
李冉冉仍是不肯放弃,固执的追上前道:“我想知道,段离宵这几日可有托你做这……改良版的引魂香?”
老头并未停下脚步,也不回头,只是匆忙应道:“是有这回事没错。”
“既然有了引魂香,万不晓为何还要扮作童彤呢……”李冉冉自言自语,抬眼看了一眼远去的身影,谁知对方在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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