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心里始终定居着一个人,而他已经出现了。”他顿了顿,转头看了眼向沁的侧脸,“那个人,他就是一直住在你心里的人,对不对?”
向沁的头低的更低了:“他叫易逞睿。”
“我知道,之前在机场接你的时候,我们遇见过一次。”叶子维伸手搭在向沁的手背上,并无他意,只是不舍,“向沁,你抬头看看我好吗?不要一直低着头,把我推得那么远。”
“叶子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清这件事,我知道对你而言是不公平的。”
“感情的事情原本就是你情我愿,自然是说不清,也不存在公平的。我努力过了,我知道即使我努力变成你喜欢的成熟稳健少言的男人,也无法得到你的全心全意。因为,我始终不是他。对不对,小沁?”
“对不起……”
“好了,抬头看看我。做不成恋人,此生我们还会是朋友,你……不会连做朋友的机会也不给我吧?”
“不会,当然不会!”向沁怕叶子维误会自己,连忙抬起头,却迎上他那双明明伤痛着依旧勉强欢笑的眼眸,她忍不住道,“你傻啊,难过就不要勉强微笑,多难看。”说着,自己也掉下泪珠子。
“明知道你哭了我会手足无措。”叶子维根本不会随身带纸巾,心急中直接用那身昂贵的定制西装的衣袖去擦她脸上的泪。
向沁急忙推开:“我包里有纸巾,你怎么老拿衣袖给我擦眼泪,一会儿留下水痕了又要拿去干洗。”
“不怕,先擦干净再说。”
向沁仍是推开他的手:“你这人每次都这样,你越是这样越让我心里觉得亏欠你许多。”
“好,好,我帮你拿纸巾。”叶子维终究是拗不过向沁,也不愿意违背她的心意,拿着她的包拉开拉链从里面取出纸巾,抽出一张替她擦泪。
向沁从他手里拿过纸巾要自己擦,却被叶子维阻止:“你手上有伤,就别再跟我争了,就当做是我能为你做的一件小事吧。”
“叶子维,你这样我心里难过。”
“向沁,你一定要幸福。”
隔着泪雾,向沁看到叶子维也默默红了眼眶。
放射科门外走进来一道颀长的身影,稍稍环顾了四周,安静地朝向沁他们走来。
向沁背对着门口的方向自然没看见,叶子维却已察觉,他收回手,将已经浸湿的纸巾握在手心中,站起身说:“你等人已经来了,我该走了。”
向沁转过头,看见明亮的日光灯下,易逞睿身姿挺拔修长,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似乎是宿命,从第一次见面起,易逞睿就像一束光,无法抵挡地进入向沁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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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维跟向沁告别,只留下背影,匆匆离开。
易逞睿一声不吭,沉默地推着轮椅把向沁带进了急诊室。
值班医生看了片子,扭伤的那只脚幸好没伤到骨头。
不过,处理伤口那个钻心疼啊!
向沁半倚在病床上,分分钟想要逃离,无奈左脚扭伤肿的跟馒头似的,走路只能单脚跳。往日里最排斥上医院的人,吃药就难为她了,别提消毒包扎伤口,她痛的嗷嗷大叫,索性身边一直有一只手让向沁死死抓紧发泄着身上的痛。
护士为她上了药,用纱布一圈圈缠起来固定。向沁像是打完一场硬仗一般彻彻底底松了口气,一扭头这才发觉自己一直抓着易逞睿的手。他手掌宽大修长,骨节分明,白皙的大手上却被她掐出了好几道刺眼的血印子。
向沁嘴唇翕动,想道歉却认为不合时宜,他负了她心,而今她伤了他的手,这算不算两清?她心情复杂,面上的表情尴尬又无措,半晌才勉强挤出一句话:“我……我不知道抓的是你的手,你怎么不早点把手拿开?”
“我拿开,你就没东西抓了。”他平淡地回答。
向沁自知理亏,只能小声嘀咕:“我不是非得抓着什么才能让护士包扎,你可以拿开的,不用理会我痛不痛。”
她的嘀嘀咕咕,易逞睿安静聆听。
急诊室的床位吃紧,不能多做逗留。向沁的左脚肿的厉害暂时不能下地走路,易逞睿推着轮椅,带她一起去楼下药房领药。
中成药房和西药房一左一右,在同一层楼,空气中弥漫着中药独特的芬香。
易逞睿推着向沁的轮椅,将她安置在药房外的长椅旁,独自进去领了药。
时间将近十点钟,此时药房外已鲜少有人。
大约只过了一两分钟,易逞睿拎着药袋子走出来,听见脚步声向沁抬起头:“我有话想跟你谈一谈。”
易逞睿走过去,在她面前站定脚步,并没有在长椅上坐下,而是垂下眼帘安静地注视着她,等待向沁开口。
“你刚才为什么会下楼来?”向沁犹豫片刻,问道。
“你情绪激动地跑出去,我不放心,怕你出事,所以下楼想跟着你送你回家。”他说话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无悲无喜,让人猜不透他此刻的真实情绪。
“送我……回家?”莫名地,向沁想起很久以前,易逞睿也是同样的,每晚默默跟在她身后,从她打工的快餐店一直跟着她送她回家。她眼里含着泪,出神地说,“易逞睿,你为什么关心我?你刚才说过你从没爱过我,没有爱过为什么要对我好?难得这也是你的习惯之一?就像咖啡只爱喝Espresso,就像从前坚持每晚送我回家……”
易逞睿缄默着,低沉地“嗯”了一声。
向沁眼前迅速蒙上一层泪光,心中生凉,却偏偏忍住不哭。
像是之前没有发生过所有一切的痛彻心扉般,向沁脸上的神色变得很淡很淡,她目光飘渺,望着前方虚空的一点,整个人仿佛出了神,低声似带着哭腔的自言自语:“七年前,高考成绩下来后,我考的很好,比任何一次模拟测试都要好。我很高兴想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和你分享。我记得那天很热,大概有四十度,太阳毒辣,柏油马路被晒得都快蒸发热浪了。我坐着28路公交车,下车后又顶着太阳步行二十分钟才走到你住的那片小区。我走得特别热特别渴,经过超市时,站在门口想了很久咬咬牙还是走进去买了两盒从来没有买过的特别贵的冰淇淋,一个是草莓口味,一个是香草口味的。我没有吃,拎着袋子继续走,满心欢喜地上楼,用你给我的钥匙开了门,想着马上就可以跟你一起吃着冰淇淋,分享我考了高分能上第一志愿的好消息。可是打开门,屋子里空荡荡的,你不在里面。我拎着冰淇淋,在屋子里找了一遍又一遍,连衣柜里我都找过了,可你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我找不到你,冰淇淋融化了,流了一地的糖水。我特别茫然,不知所措,坐在地板上哭的失了力气,我一直坐着等着你,一直等到太阳落山,等到天全部黑下来,等到深夜,等到我知道你不会回来了。那天后,我一遍一遍走过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可是哪里都没有你的身影,你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从我生命中彻底抽离,就好象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有一段时间我甚至怀疑你只是我的一个幻觉,从没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向沁缓缓地转过眼眸,无力地看着他:“你知道吗?从那以后我都很怕开门,每一次开门我的手都会发抖,我特别害怕开了门,发现屋子里的一切物是人非,你不在了,你消失了。”
易逞睿忍不住动了动手指,想要伸手搂住向沁的肩膀,将她带入怀中安慰。他还没有伸出手,向沁却撇开了头。
“易逞睿,我想问你,你真的不喜欢我吗?”向沁闭上眼,在心中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她等待着最后一次的答案。
“……”易逞睿握紧了拳头,心中积聚太多的苦痛,想要脱口而出那句‘我爱你’,到了喉头却变成最苦的情毒再度吞入腹中,他切断自己所有的退路,始终跨不过心底的那道坎。他低声说,“小沁,对不起。”
向沁却笑了,闭着眼,自嘲地勾起唇角,轻声叹息:“我终于可以死心了。”更多的泪水从轻轻闭着的眼眸中涌出来,“现在想来,有许多话听起来,不过年少轻狂时的童言无忌罢了,哪有这么多一生一世,天长日久?只不过当时幼稚的我们一厢情愿,好似发了誓就能白头偕老海枯石烂。”
那么多次的‘对不起’,最终也没能换来一句‘我爱你’。
向沁心死如灰,她扶着轮椅的扶手,强撑着站起身。
“你别起身,我送你回家。”易逞睿伸手去扶她,向沁却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她起身脚刚落地,立即痛得倒抽气,向沁又痛又懊恼地低头看着自己刚敷药包扎好的左脚。
“我送你。”易逞睿再度伸手,指尖刚要触碰到向沁的手臂时,向沁突然倔强地扬起脸,用力地盯住他的眼。
“谢谢,不用你扶,我自己可以走。”她深吸一口凉薄的空气气,竭尽全力控制住濒临崩溃的情绪,“既然无法给我任何承诺,就别再给我希望。我……其实已经习惯没有你的生活,易逞睿,我不再需要你的存在,我一个人可以很好。”
向沁推开他,扶着墙壁往前一步一步艰难地移动,走了几步,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来摘下一直挂在脖颈上的玉坠子,转过身满脸是泪地丢还给易逞睿。没有再说一句话,她一点点地扶着墙走,头也不回地离开他。
易逞睿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她一点点向前挪动着,他也放缓脚步,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走出医院大门,向沁止步在十多阶的阶梯上。头痛,脚受伤了,连下楼梯都不方便。她转了转面,看见一旁的残疾人专用道,无奈地自嘲一笑,准备从那边一步步挪下去。
“我抱你下去吧。”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易逞睿终于忍不住走上来。
向沁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地拒绝。她挪动到残疾人专用走道,扶着栏杆慢慢走下去。
冷风一阵阵地无情刮过。
向沁忍不住用双臂抱住自己,她第一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