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令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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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令香-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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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小人是谁,荀彧心里已经知道了七八分。想来是那日环儿的父亲被我们惹怒了,伺机报复。只是,当日情景,分明是他的错,环儿好意放了他,居然是纵虎归山。
  荀彧心里沮丧、失落,只能遮遮掩掩地敷衍着叔父和何进,却又不失时机地多灌了自己几杯酒。
  这杯中之物,真是能解千愁。“所谓的汉室国祚、所谓的黎民百姓,这一刻都可以放下,让我自私地为自己醉上一回。”荀彧自嘲道。
  “文若,你总算回来了。”夕环看到荀彧踉踉跄跄地走进屋里,赶忙去扶了他。一股冲鼻的酒味,向夕环扑面袭来。她颇费力气地把荀彧拉到床上,替他脱下了满身酒味的衣物。“文若,到底发生了何事?你向来都不会喝醉酒的啊。”夕环轻轻地在他滚烫的额头上敷了块湿手帕,关切地问道。
  荀彧醉意朦胧,夕环苍白的脸庞在他眼前变成了无数个,他想伸手去触摸,却总是摸不到,他心里莫名地疼起来,喃喃道:“环儿,对不起,让你为我担忧了。如果世间没有两全其美之事,那么环儿愿意与我一同回颍川老家吗?我们过着男耕女织,鸳鸯比目的生活,再也不问世事。”荀彧除了郁郁不得其志之外,也对黑暗的官场产生了一丝不满,情至深处,喝了一晚上的酒居然化作眼泪,缓缓流出。
  那一刻,荀彧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屈原投江时的情景,那个披头散发的男子在汨罗江畔痛声疾呼:“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三闾大夫一身经世治国之才,却不被楚怀王所用,最后郁郁而终,葬身鱼腹。
  大抵怀才不遇,失意之人的心情都相似,此刻荀彧竟有与屈原惺惺相惜之感:“如果这里没有我施展才华的机会,我又何必留在此地。”荀彧借着酒劲,把心内的苦处都说出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夕环从未见他如此伤心难过,眼泪也不自觉地随着荀彧的泪水一起流出,夕环紧紧地握住他的手,说道:“自从我嫁给文若的那日起,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文若能够开心快乐,我们夫妻也能长厢厮守,恩爱白头。文若想去哪里,环儿定会誓死相随。”
  伊人红泪,鹣鲽情深,荀彧忍不住起身亲吻她满脸的泪水,心疼地说道:“是我太无能,不能给我最爱的女人幸福快乐,只能让她陪我吃苦受罪,为我担惊受怕。”
  “不,不是这样的。”夕环泪眼婆娑,“文若,不要如此自责。如果京城容不下我们,我们离开这就是了。天下之大,怎会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呢。”
  “枉费别人称赞我有王佐之才,这天下苍生,此生我就辜负了。”荀彧细语呢喃,不觉沉沉睡去。
  原来上苍是公平的,尽管眼前的这个男人,瑰姿奇表、超凡脱俗,出生书香世家、经纶满腹,又有治国之才,却是生逢乱世、朝政灰暗,远大抱负转眼变成过眼云烟。“文若,你要振作,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夕环爱怜地抚摸上这一世百看不厌的容颜。
  窗外一轮圆月逐渐东沉,天空泛起一丝鱼肚白,馨香袅袅的书房里仍然红烛高照,替人垂泪。荀彧酒意全无,神色黯然地坐在书桌前,提笔疾书:“微臣身体染恙,恐有负陛下所托,特辞去守宫令一职。乞求陛下恩准微臣还乡养病。臣不甚感激涕零,愿陛下早日涤荡尘埃,肃清宇内,大汉江山再现中兴。”
  荀彧写完这份辞呈,仿佛用尽了毕生力气,只得瘫软在椅子上。酷暑过去的清晨,竟然有丝丝寒意,让他心内不觉一颤。这个折子递交之后,他的满腔抱负,他的治世之才,也都随风而去。别了,洛阳。别了,大汉。
  他的落寞,他的忧伤,夕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又无能为力,只能默默地在旁替他研磨墨汁。
  “文若,你真的想好了要辞官归隐吗?如果此次离开洛阳,以后回来的机会就会更加渺茫。你可要三思而后行啊。”夕环知道她的丈夫并不是贪恋权利,迷恋仕途的人,他只是需要一个舞台,一个能让他充分发挥才干的舞台。
  “能有环儿红袖添香在旁,荀彧此生便再无遗憾。”他看着眼前温婉柔顺的女子,愁苦的心情稍有缓和。
  “文若,虽说你我夫妻感情深厚,但是环儿不想夫君一生碌碌无为,陪我遁隐世外。你需要洛阳,需要官职,因为你有凌云壮志需要去实现。汉室的复兴需要你,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需要你。环儿希望夫君能够振作起来,我们还是会有机会的。”夕环懂他的苦闷,懂他的壮志难酬。
  蓦然,漫天的纸屑飞舞如蝶。“文若,我自然需要你陪我一世安稳。可是,环儿知道远离了江山社稷,陪我处江湖之远,你也不会开心。所以,你不能轻言放弃。”夕环到底撕掉了荀彧费心费力写好的奏折。
作者有话要说:  

  ☆、多事之秋

  案台上高挂的红烛在风中颤抖的摇曳着,微弱的火光把人影拉得颀长,让这夜色显得格外鬼魅。
  “这封信麻烦本初帮我转交给西凉军阀董仲颖,现在宦官残害忠良、干预朝政比以往更甚。可惜我虽有兵权却不能无故调兵遣将,所以只有让外地军阀进京勤王,如此才能铲除阉党,还大汉江山一方净土。”何进在屋内来来回回踱步,神色凝重地说道。
  “可是,微臣只怕请神容易送神难。到时候该如何安置这些西凉军阀呢。”袁绍谨慎地问道。
  “不管那么多了,先把宦官都杀掉再说。无非给西凉士兵升官封爵,赏赐些金银财宝。”何进淡淡的说着。
  “臣担心引狼入室,杀几个宦官不需要大费周章,如果引来万千外将,万一他们有不臣之心,到时候就真比阉党更恐怖。”幽暗的火光照得屋内忽明忽暗,映在袁绍白皙的脸上,恍如幽灵一般。
  “应该不至于吧,他们替大汉镇守边关百年,忠心可嘉。本初应该做到用人不疑,如此狐疑不决,岂非耽误大事。”何进严肃地教育道。袁绍只得谦逊地低下头,不敢再多说一句。
  忽然,微弱乏力的烛光映出一道窗外一闪而过的身影,“是谁?”何进警觉地叫道。随即一个太监出现在屋内,卑微地向他行礼道:“奴才参见大将军,太后娘娘有懿旨,请大将军速度入宫商量大事。”说罢,便出示了太后的信物。
  何进斜看了一眼,嗤之以鼻,冷笑道:“既是太后旨意,又何必在外鬼鬼祟祟,不通报进来。你先退下吧,本将军稍后收拾好便进宫。”那小太监唯唯诺诺地退出内室,嘴角不禁一笑,这何进果然是榆木脑袋,这么轻易地就骗过了他。
  “大将军,这太监来得诡异,况且深更半夜,太后能有什么事情找你。只怕是找借口引你入宫,他们图谋不轨,趁机作乱啊。”袁绍满心担忧地劝说道。
  “哼,不过就是一些身体残缺的阉人,他们能把我怎么样。本初是太过谨慎了,你还是好好地把我的亲笔信送到董仲颖那里,早日杀了宦官,我也就可以安枕无忧了。”何进丝毫未把袁绍的劝告放在心上。
  天气渐凉,红藕香残,极目之处已是层林尽染,叠翠流金。荀彧身着一袭白色长袍,只身伏在河畔的栏杆上,对着无休无止的流水默默发呆。
  “可叹流水尚且能够追随它的内心,向着明确的目标奔去,而自己竟然连水都不如。”荀彧心内一阵愁闷,这种愁闷不知道是何时产生的,已经纠缠了自己很久,如梦魇一般怎么都逃脱不了。
  秋风吹过,丝丝凉意,荀彧不由打了个寒噤。夕环看他面带忧郁神色黯然,单薄的衣服在风中飘飘乱舞,便体贴地来到他身边,极其小心地替他披上外衣。“环儿。”荀彧轻声唤道。夕环本欲转身离去,还他一片清静,却在他的呼唤声中停止了脚步。
  “文若。”夕环从后面抱住了他,他的一筹莫展,他的壮志难酬,夕环无能为力,只能静静地靠在他宽广的背上。她希望以此给这个无助的男人一丝温暖,一丝慰籍。
  “文若,心里有何不畅尽管向环儿说来,别一个人憋在心里,那样伤了身体,环儿会很心疼。”夕环的眼角不自觉的流出泪水,滴在了荀彧披着的外衣上。
  “环儿,你真好。”荀彧转身把她拥入怀中,就这样互相取暖,一起度过这漫长的秋冬,只是大汉朝的秋冬显得太过漫长,漫长到他们两互相扶持都不能挨过。
  “真是多事之秋啊,让环儿为我担忧了。其实,我只是在烦闷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不瞒环儿,我现在又有退怯归隐之意了,尤其是在何将军离世之后,这种念头就越来越强烈。”荀彧缓缓道来。
  夕环蓦地一愣:“何将军不是好端端的吗?怎么会无故离世了呢?难道是忽然之间得了急病吗?”
  荀彧摇头轻叹:“环儿猜错了,何将军乃是习武的将领,他向来身强体健,怎会无端染恙。他是被别人谋杀了。”
  “何将军位高权重,他可是当今皇帝的亲舅舅,太后娘娘的亲哥哥,他自己又手握兵权,谁有天大的胆子敢谋杀他啊。”夕环的眼里写满惊讶。
  “自然是有人敢的,就是那祸国殃民的十常侍。他们狗急跳墙,阉党以太后之名骗取何将军进宫,他刚入宫门便被太监乱刀砍杀了。何将军带入宫中的几个随从也一并被杀,鲜血溅满了宫墙,惨不忍睹。”荀彧愤怒的说着,夕环都能感受到他的颤抖。
  “太后肯定不会就此罢休的,是不是太后想杀了他们替何将军报仇?”夕环不无天真地问道。
  “没有,他们告诉太后说是何将军意欲谋反、取而代之,他们谋杀将军一事绸缪的天衣无缝、证据确凿,太后万般无奈,最终只是厚葬了何将军,并没有惩罚阉党。”荀彧凄然说道。
  “他们怎么如此肆无忌惮,连皇亲贵胄都敢谋杀,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做的。依此看来,大汉江山危矣。普天之下,难道就没有人能够杀掉这些祸国殃民的罪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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