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环顿觉全身暖流,好久她都在等这样一个带她脱离苦海的男子,而今终于等来,还是两心相悦。这么多年,即便不知生身父母在何处,即便自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即便自己差点被逼送入龙榻,那么有荀彧今日的一席话,所有的艰难困苦,便都烟消云散。她感受着荀彧身上传来的体温,深情的依偎在他怀里说:“我当然愿意,从看见你的第一眼就愿意。”荀彧把她抱得更紧,他说:“我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
☆、夕环初嫁
雨后的朝阳给朦胧睁眼的大地洒上了一层碎金,新绽的花朵含羞带露,仿佛一夜红泪的丽人。夕珏精心地给夕环绾了簪花髻,戴上金孔雀步摇。夕环优雅的起身,转了个圈,但见铜镜里的那个女子,灿如春华,皎如秋月,自己不觉看呆了。
“小姐,这个凤冠霞帔配你极好看呢。”夕珏看着铜镜里满面含羞的夕环笑道。“这个是父亲找洛阳最有名的师傅订做的,自然是好的。”那日城楼上深情相拥的画面仍然历历在目,想到自此便可以与他长厢厮守、白头偕老,夕环难以掩饰内心的喜悦。
“环儿你穿上这嫁衣,真是世之无双啊。”唐衡赞叹道,“想不到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如出水芙蓉一般清秀。可是转眼就要嫁人了。”“谢谢父亲这些年来对环儿的照顾,以及最近这些天为环儿婚礼的忙碌。”夕环向唐衡跪谢道。
“不妨。只要环儿婚后能够与荀彧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就是我最大的心愿。”唐衡看夕环出嫁,以后自己又是孤身一人,竟然真的落泪。
“父亲放心,环儿以后会经常回来看望父亲。”夕环帮唐衡擦拭眼角的老泪。“不了,还是不要回来看我。环儿有这份心就好,我们以后还是少见面。毕竟,我们属于不同的阶层了,你是颍川荀家的儿媳,我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唐衡说道。
“父亲于环儿恩同再造,环儿绝不会抛下父亲,让父亲孤独终老。”夕环毕竟心软,听唐衡言语凄凉,对他甚是同情。唐衡以退为进,他知道夕环秉性纯良,若是家国大义怕是以后未必能帮衬自己,但是若是拿感情来谈,她定会心软,不会抛下自己不管不顾的。“若能如此,便是环儿的一片孝心了。”唐衡心下甚是得意。
“小姐,快盖上盖头吧,姑爷来了。”夕珏火急火燎的奔来说道。夕环盖上了喜帕,唐衡在她耳边低语:“环儿若能偶尔告知他们名士清流的想法和动静,便是报答为父的恩情了。”
夕环被唐衡的话语惊呆了,他想安插自己做他的眼线,不过转瞬又恢复了正常。是啊,本来自己就是利益交换的筹码,哪里有什么骨肉亲情可谈,他的眼泪竟然是欺骗。夕环微微的点了头,若是不点了这头,今日怕是嫁不成了。她,只想快点离开这冰窖般的“家”。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荀彧温柔地牵着夕环的手,把她从八抬大轿里拉下来。透过红色的丝绸喜帕,她隐隐看到两字“荀府”,心下便松了一口气,压抑了这么多年,总算自由了。
来荀家贺礼的大部分都是和荀爽亲厚的朝中同僚、当朝权贵,荀爽私心里也是希望借此机会,让文若多接触他们,为他以后的仕途发展做准备。
“这位是当朝国舅何大将军,这位是太尉袁大人,这位是司徒王大人……”荀爽一一介绍着。荀彧挨个给他们敬酒,行礼:“各位大人能够光临寒舍,晚生真是三生之幸。”
“慈明啊,文若一表人材,又是名门之后,家学渊源。你怎么能让他娶了太监的养女?而且太监能教出什么样的女儿,真是替文若可惜啊。”何进不怀好意的说道。周围还有几个人随声附和着。夕环直觉得脸红得发烧,几乎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荀爽看了荀彧一眼,只得说:“没办法,都已经过门了,还是希望他们幸福吧。”
文若紧紧的握住夕环的手,暗示她不要在意,不要紧张。夕环忍着尴尬,步履艰难,总算给这些所谓的清流名士、当朝权贵敬完酒,然后便被安排送入洞房。
远离了那些士大夫之流的喧嚣和吵杂,这里倒显得异常安静,静得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吧嗒吧嗒滴落的眼泪声。“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到哪里都不受待见。养父把自己和姐姐,一个给了皇帝成了他的玩偶,一个给了荀彧,婚姻倒是满意的,只是人家清流名士又不屑与我这样的人为伍。”夕环想到此处,委屈不已。
总算是曲终人散,荀彧揭开夕环盖头的时候,发现她的眼角竟然隐隐有泪痕。是啊,那些人极有权势,为何为难她一个姑娘家。何况,宦官养女又不是她自己选择的。“环儿,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荀彧把她拥入怀中。
夕环心内泛起一丝丝涟漪,“要说对不起的是我,文若。是我出生不好,让你颜面尽失。”
“我只道在外面置了房产,没有六叔在这,你便能少受点委屈,谁曾想你刚进门就被羞辱。是我没能保护好你。”荀彧紧紧拥着她,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有文若这番待我,我一点都不觉得委屈。”夕环深情的说着。文若看她如此善解人意,又如此需要人怜爱,便说:“当日城楼上我所许之诺,此生不变,环儿也需宽心。别人的议论在所难免,但是我们心是在一起的。”荀彧看着她眼如秋波,梨花带雨,情至深处,便覆上了夕环的香唇。
夕环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但是贪恋于那样的欢好,便伸出双手环上了荀彧的脖子,与他共赴巫山。
翌日醒来,夕环看着文若清晰明朗的脸庞,有种仿若梦中的感觉。曾经那么多次幻想与他相偎相依,今日终能成为他的妻,夕环依恋地抱紧了他的腰,紧紧地靠入他怀中。“世上最美好的事,便是每天醒来发现你与阳光都在。”夕环轻声说道。
她的小动作,都被佯装睡着的荀彧瞧在眼里,乐在心里。他爱怜的轻吻夕环落在他肩上的秀发,夕环意识到他装睡,自己的那些小心思都被他瞧了去,撅着小嘴,嘟囔道:“文若,你也欺负我。”荀彧拍拍她娇俏的脸蛋说,“这世上只有我可以欺负你,别的谁都不可以。”
夕环坐在紫檀木梳妆台前,端详着自己从姑娘到人妻的变化,看着镜子里长身玉立的夫君站立在侧,似乎上天把她遗失了十五载的幸福感都堆在今日一齐给她。夕环正要拿起眉笔准备画眉,荀彧眼疾手快的抢了去,夕环娇嗔道:“文若,你又使坏了。”
“让我来给环儿画眉,与卿共享这闺房之乐。”荀彧嘴角露出一些坏笑。“要是你给我画丑了,我就没法出去见人了。”夕环不依不饶,意欲从他手中夺了笔来。荀彧便将眉笔藏于身后,故意不让夕环拿到,待她要放弃争夺时,便又拿出来逗弄她。如此反复,夕环强拧不过他,只得依从,“若是文若画得不好,只有这一次机会。下次是再没有了呢。”夕环佯装怒道。“那请夫人坐好,待为夫为你细细画眉。”荀彧笑着说。
他轻轻的拿起螺石黛,用石砚碾压成粉末,加入少许水调和。夕环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俊不禁。但见他细心的用眉刷刷起夕环的柳叶眉,然后蘸取少量的眉粉,从眉峰一气呵成画至眉尾。有时有不小心画出来的,竟然他又极富耐心的擦掉。夕环看这如此认真的男人,不觉看呆了。
待他大功告成时,却是眉色青青,如雨后远山。夕环嘴角轻扬,映出浅浅的酒窝。文若笑着揽夕环入怀,在她耳畔低语:“环儿,我生生世世都要给你画眉。”
夕环沉迷于这样的甜言蜜语,在荀彧脸颊轻轻吻了一下,“这是给夫君的谢礼。”荀彧看她媚眼如丝,狡黠的说:“这谢礼太轻。我还要再多点。”夕环羞涩的逃开了他的怀抱,嗔道:“再也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庄生晓梦
一夜梧桐风雨,吹落了多少花朵,无人知晓。看着那些躺在地上的薄命红颜,夕环心里一阵感叹:“竟无人能替它们遮风挡雨,才刚盛开,便悄然殒落。”荀彧从背后环住她的腰,在她耳边低语:“环儿是在伤感它们的凋亡么。”夕环深邃的眼眸,如一江望不尽的春水,“曾经我和它们一样,任由风雨摧残,每每看到它们的无助凋零,便会自怜自伤。可是,现在不会了。上苍把文若赐给我,如同给了我无尽春光,这些风雨又算得了什么。”
夕环俯下身去,把这些散落一地的花瓣堆积起来,并纳入绢袋中。她回眸对荀彧莞尔一笑:“文若,晚上试试我给你制的香。”夕环把这些花瓣拌了些蜂蜜,放入罐中封存。到晚上的时候,夕环神秘的把窖过的花瓣取出来,放在香炉的隔火板上,下面用炭火轻熏着。
不多时,房间里弥漫着各色花的香味,芍药、牡丹、桃花,荀彧连声赞好:“环儿你居然能制出这么神奇的百花香,让人仿佛置身于满园春色中。”夕环浅笑:“文若,你只闻到了香,却未听到声呢。你看这下面的炭火熏蒸燃着上面的各色花香,仔细听还能听到花骨朵绽放的声音。”荀彧侧耳倾听,真的能够听到花朵绽放的声音:“环儿奇思妙想,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夕环不无得意的说:“这些花瓣虽然凋零在地上,却还是有生命的。我把它们放在窖中度过减缓了它们的死亡,待到熏香时,它们便还能活着,况且香炉里温度高些,那些未绽放的花朵还是能够开放的呢。”夕环指着一朵不断裂开的花骨朵,“你看,这一朵正努力的想要绽开呢。”
“想不到环儿居然对香这么有研究,倒真让我诧异了。按说,唐公那里是买得起名贵的香料,你何必还自己琢磨呢。”荀彧不解的问道。
“香料向来是奢侈品,若是自己做些,岂不是更有意思。何况,那些名贵的香料父亲自己还用不过来呢。”夕环提及唐衡,已是淡然。
“文若,记得那日初次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