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坐什么?”从来不晕车的丁宇晕乎乎的,呕吐过几次,浑身疲软无力。
“今晚就在旅馆住下,明天看能租到什么车。”舒玉说。
“这里就没有你的什么亲戚朋友之类认识的人吗?”丁宇看着路边破烂狭窄的小旅馆却步,“什么难闻的气味。”
是镇上的一户人家把自家二楼房间用木板隔成两个空间就算两间客房了。每个客房里一张床一张桌子全占满了。
舒玉忙里忙外打扫,旅店主人抱来了简单的被褥。丁宇躲得老远,问:“什么气味?这是什么气味?”
“太阳味!”主人是个三四十岁的妇女,“我今天预感有人来刚刚晒过,你们是到外面吃还是在家里吃,如果吃饭要另外加钱。”
“我们出去吃吧!”舒玉说。
小镇晚上很冷清,不多的几家饭馆零零星星几个客人,舒玉他们进了一家面食店。
“这儿怎么没人追星啊,我们几个长成这样怎么没人看?”丁宇不解。
嘟嘟恹恹的提不起兴致。
“早知道你们两个这样我们住县城了,车也好租。”舒玉叫了两碗辣面一碗清汤几个小菜。
“面辣死了。汤咸死了。小菜口味吗,马马虎虎。”丁宇不停地挑刺。
“你们几个外地来的吧!”店主说,“尝尝我们的镇店宝贝吧,土辣鸡。”
“还是辣啊!”丁宇说着怕着吃了几块儿,越吃越有味,“这些辣东西镇住了我的胃,不怎么翻腾了。”
嘟嘟平日里就爱吃辣,此时希里哈拉地边吃边喝水。
“是不是越吃越有味。”舒玉问。
“妈妈,给奶奶带回去一些吧,太好吃了。”嘟嘟塞了一块儿又一块儿。
“哈哈,外地人来没有不爱吃的,别看我家店面小,土辣鸡可是很有名。”店家大叔来了谈兴,“你们要带走多少,我提前准备。”
“大叔,土辣鸡是不是每家饭店都有啊,不是你家的特产吧。”舒玉用地道的家乡方言说,丁宇忍不住喷出了饭。
“姑娘,你本地人啊。”店家大叔热情高涨,“回来看看?我说我们这儿最有看头的是新村,那儿的条件可比这儿好。”
“新村?在哪儿?”舒玉问。
“从这儿往西南走,一直走到山口,就在那儿。地震后,山顶山腰山地下的小村子里的人都搬迁到那里了。统一设计供暖供电真是不错,那里还建有供游客住宿的旅店,条件可比这里的好。”大叔说起来没完,骄傲得仿佛他就住在那里。
章节目录 100 那么熟悉
山口,那不是进村的路吗?
“舒村呢?舒村的人也搬到那里了吗?”舒玉忙问。
“是舒寨吗?”他问。
“不是,是舒村。”
“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小村子太多了,山里边有的一两户人家,不过只要有幸存的人就一定在那儿。”大叔说得很肯定。
地震后舒玉赶了回来,先是不让进,随后听说里面的人全撤出来就是没见到。等到山里开放已是两年之后,去年,她回到了舒村,除了爷爷奶奶的坟墓完好之外,村子几乎消失了,本来都是木质房子,震坏后腐烂了地基也被掩盖着。
就像这个镇子一样,虽然修复了很多,新建了不少,但仍有一股掩不住的悲伤气息。
第二天租了一辆车来到新村,景象焕然一新,一个样式的两层小楼有秩序地排列,干净舒适的旅馆旁边便民超市物品丰富,这里还是县城直通新村公交车的终点站,大概是新开的舒玉不知道。
“回去的话方便多了。”舒玉说。
结账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她见是外地人,用起了夹杂着浓浓方言味的普通话。知道他们要去舒村,惊喜异常。
“你知道舒村吗?”舒玉很意外。
“春天的时候一个叫舒三爷的老人在那里建了一幢小屋,说是为了所有流浪在外的舒村人回去能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三爷?他还活着!
“他人呢?”舒玉忙问。
姑娘摇摇头:“他没留地址,好像是去他城市的孩子那里了,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便民超市多亏有他的资助。所以我每隔一段时间会进山收拾小屋,补充需要的东西,权作是对他老人家的报答。”
“谢谢你!”舒玉感激地说,“我叫舒玉,是舒村人。”
“太好了!”姑娘也很兴奋,“终于有舒村人回来了。”
她迅速收拾了一大袋子食物递给舒玉。
“小屋里除了食物,什么都有,如果愿意你们可以回去居住。这是三爷的心愿!”
可以回去居住吗?舒玉心脏跳得厉害。
“传说舒村女人漂亮男人帅气,真不假!”姑娘看着舒玉羡慕地说,“听说他们在外面都混得不错。我们这儿有很多舒村传奇呢!”
“谢谢你!”舒玉再次致谢,已迫不及待想赶往山里。
“如果不方便的话,小朋友留下来我照看。”姑娘很真诚。
“没关系!”
“嘟嘟是男子汉,男子汉要照顾妈妈。”嘟嘟插话,经过昨晚的休息,他精神气好着呢。
一路走走停停,此时的山里更冷清了,原来零星散布的小村庄大多没了痕迹,接近秋天,荒草长势正旺,肆虐蔓延。幸好通往村里的小路还保留着,那是一条不是很宽的石子路,舒玉仍然记得小时候和父亲爷爷一起铺路的情形。
父亲铺路很卖力,舒玉知道他铺路时想着母亲,想着母亲回来时的脚步会因为这条不粘泥的小路而更轻松。
那时的舒玉就坐在路边托着小脸望着天空遐想,路铺好了,母亲就回来了吧。
母亲没有回来,现在舒玉领着儿子回来了。嘟嘟在小路上撅着小屁股跑呀跑,跑累了就躺在路中间歇息,等舒玉赶过去他再起来跑。
这么辽阔的天地他还是第一次来,对什么都新鲜,不停叽叽喳喳叫,问这个问那个,如果有山野鸡从草丛里飞起,他就直这嗓子尖叫。
王能出去走动时就这样,像极了今日的嘟嘟,一直兴奋了好多天,直到他完全适应,注意力从周围的环境转移到舒玉身上。
他不是来客,是主人。他醒来后就以主人自居,以世代居住舒村人的心安理得自然成了舒村的一员。
他最后一次走这山路是赶着几只羊吧,舒玉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他急着筹措舒玉住院生孩子的钱。三奶她们说在家里生,她们每个人都接生过孩子,可他坚决不同意,他要让舒玉舒舒服服住在医院里,平平安安生一个健康的宝宝。
可是他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发生了什么呢,全村人到镇上寻找了几天,见到的人都说他卖了羊回去了。可他回哪儿去了呢?
最坏的结局是当初加害他的仇人认出了他,然后又一次伤害了他。对于一个没有记忆毫不设防的人太容易了。
舒玉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他只是她人生的一段插曲,曲终人尽她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至少有了嘟嘟,嘟嘟是他生命的延续,他永远留在了她的生命里。
“歇会儿吗?”丁宇背着嘟嘟挡在她面前,打断了她的思路。
“我不累!”说完看到了他脸上头上的汗珠,他什么时候开始背起嘟嘟的,嘟嘟又是什么时候闹够了,趴在他的背上养神。
“好吧!”舒玉解开他腰里缠着的包裹,后面是嘟嘟,前面是包。意气风发的丁宇成了背夫,心甘情愿地在山路上爬行,就为了不打扰她不负责任的跑神儿。
“伯母见了肯定不相信是你。”舒玉说,突然想到王,他不也经常这样子受欺负吗,心甘情愿被欺负,被欺负后乐颠颠的。
敦厚,丁宇也会有敦厚的时候吗?他可是不可一世的公子。
解下他腰间的包,接下他背上的嘟嘟。舒玉打开一瓶水给他。
“山泉,那里不是有山泉吗?我们去洗洗。”丁宇指着路边不远一个陡坡的低洼处。
那里的确有山泉,回村的人都喜欢在那儿停留歇息。
“你怎么知道?”舒玉惊异地问。
“我?”他也迷惑,突然释然了,“看着就是,我不是很聪明吗?”
“是啊,嘟嘟看着也有水。”嘟嘟已前面走了。
我怀疑什么呢?舒玉自责。
泉水清澈凉爽。洗去汗水和燥热,吃了点东西,嘟嘟又来了精神,非要到水里试一试深浅,无论舒玉怎么劝,他瞅准机会就把脚伸进去。
“嘟嘟,叔叔给你掏山蟹吧!”丁宇的想法果然转移了嘟嘟的注意力。丁宇挽起袖筒在水坑不远的湿洼地翻腾,一会儿看石头下面,一会儿把手伸进旁边的窟窿。
“抓到了,抓到了!”他大叫,从窟窿里蜷回来,手里赫然握着一只青蛙。
“啊!”他大叫着把青蛙扔出老远,嘟嘟跟着大惊小怪,闹做一团。
这么熟悉。
曾经和王也在这里闹,只不过那次王掏出的不是青蛙,是一条青蛇,他吓得一口气跑到坡上,再不敢把手伸进黑窟窿。
男人来到这种地方都会这样吧。
“快洗洗走吧!”舒玉催促。
把包系好了背在背上,丁宇又要抱起嘟嘟。
舒玉把包拿过来,感激地对丁宇说:“你照顾嘟嘟吧,这个我来。”
“不行!”丁宇不依。
“我是弱不禁风的女子?”舒玉微笑着反问。
章节目录 101 我背你!
丁宇放开手,追赶嘟嘟去了。看着他们的背影,舒玉很安静,这个明媚的下午,她回来了,不是和王,却是和一个与王及其相像的男人。
如果王在,他欣慰吗?不会谴责自己的背叛吧。背叛,我有背叛吗?想起那一晚深深自责。物是人非,很多事情莫名其妙地发生了,很多情绪野草一般疯长着。王,我很乱,你和他,分明很清楚,我总弄不清。
“舒人家”三爷给小屋一个很好听的名字。纯正的木板房,石砌的地基,厚实的墙壁,虽然通体涂成了白色,舒玉还是认出了,那些结实耐腐的榆木墙板是三爷三奶的棺材板。
山里人总是在生前精心为自己寻找死后的棺木,满意了就打成一尺左右的木板保管着。有些孩子一出生,老年人就为他们在山上向阳的地方种上榆木柏木或者槐木,这些木材都是做棺材的上好材料,百年之后树木长成棺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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