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可是却不能接受她这样的决定。
绮妍淡淡地道:“请你答应我,从此之后,无论你娶谁,娶几房姬妾,都与绮妍无关,无须再征得绮妍的同意。”
李恪依旧只是摇头不语,看来他还是不肯接受绮妍的决定。
“我会进宫禀明父皇和母妃,王爷自己好好想想吧,绮妍心意已决,万望王爷能够成全。”
绮妍说完,没再多看李恪一眼,转身出了府。
自从李恪承认跟柴令如的关系后,他就不值得她再多看一眼。长期以来,李恪的霸道、自私、妒忌、怨恨……种种她都可以容忍,可以原谅,但是她无法无视他的背叛!
微露殿
绮妍长跪在地,宝座之上太宗面色铁青,不发一言。
杨妃忧心忡忡地望着绮妍道:“绮妍,你可想清楚了?真的要这么做?”
不管为了什么,杨妃还是希望她能收回刚才的话。
“绮妍去意已定,请父皇和母妃成全。”绮妍一字一字地慢慢说着。
太宗鼓着腮,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怒气,猛地拍了一下座椅上的扶手,怒指着绮妍道:“你就不能有一点度量容下令如么?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心胸狭窄,妒忌成性!”
太宗已然不知道改用什么词语来形容绮妍,发泄他心中的不满与愤怒。身为天家妇,没有天家的旨意,竟敢主动提出废弃身份!此乃从古未有,更是大唐建国以来第一例!
“父皇您说的没错,绮妍是心胸狭窄,而且悍妒,实不配做吴王妃,所以恳请父皇下旨废妃。”绮妍道。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肯接受令如,是吗?”太宗质问道,“令如她贤良淑德,哪一点不好?凭柴家的家世,她都肯委屈做妾,你还想她怎样?”
“绮妍并非争对令如小姐,令如小姐肯纡尊降贵,令绮妍感佩不已。相形之下,绮妍自知无才无德,王妃之位理应让贤。”从她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就知道这个决定会触怒龙颜,但她——别无选择。
“少跟朕说这些反话!若是朕一定要你接纳令如呢?”太宗开始带着威胁的语气道。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绮妍断然道。
“你!”太宗面色铁青。指着绮妍,一时血液上冲,说不出话来。
“皇上,有话好好说。”杨妃抚着太宗后背,好让他顺顺气。
太宗喘了喘气,情绪稍作平复,对绮妍道:“绮妍哪,令如虽是朕的外甥女,但是朕一直把你当做亲生女儿一般的疼爱哪。”
“您对绮妍的爱护,绮妍心里都明白。求您最后一次成全绮妍吧。”绮妍含泪重重地给太宗磕了一个头。
太宗能委屈柴令如为妾,其用心绮妍如何不知,但也只好辜负太宗的一番心意。
“你是一定要让朕在你和令如之间取舍了?”太宗一想到绮妍和柴令如必要舍其一,便觉得心痛与不舍,看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您误会了,绮妍绝无此意,绮妍只想恳请您废妃,让绮妍做回平民百姓,也是成全了王爷和令如小姐,您也不必为难了。”绮妍道。
“你这是在逼朕!”太宗咬着牙道,“你明知道恪儿对你的情意,何况事关皇室声誉,我大唐揭开国以来,从未有过废妃,你教朕如何下旨!”
“那请您赐绮妍一条白绫。”与其要她与人共侍一夫,她宁可一死,来捍卫自己由衷的信念。
“若是朕还是不肯呢?”他想知道,若是自己强行将柴令如立为侧妃,让绮妍接受安排,绮妍会做出什么来?以死明志么?他知道她不怕死。但是除了死,她是不是还有别的路可走呢?
绮妍抬眼望着太宗,从容不迫地道:“那绮妍便要休夫!”
五十六卷 破陈腐将离金笼 死纠缠误打爱妃
“什么!”
太宗和杨妃顿然。可一想是从绮妍口中说出来的话,便又觉得不足为奇。
“自古以来只有男子休妻,你身为你女子,有什么权利竟敢休夫!”太宗怒指绮妍。
“男子可以休妻,为何女子不可以休夫?!”绮妍反问了一句。
“……”太宗一时无言以对。
“皇上,让臣妾跟绮妍谈谈吧,您先回去歇着。”杨妃恐怕这样下去,绮妍真的会惹恼太宗。
“好吧,你好好劝劝她。”
太宗走到绮妍身旁停了停,看了绮妍一眼,用力甩了下宽袖,大步出了宫殿。
杨妃见太宗走远,便忙将绮妍扶起,拉她坐在自己身旁,默默地望着她一语不发。
“我让您为难了,对不起。”
一直以来,无论李恪做了多少对不住绮妍的事情,杨妃始终维护着绮妍,未曾偏袒过自己的儿子。绮妍早已将这位婆婆视如生母,如今就算无缘再做婆媳,杨妃对她的爱惜,绮妍都将铭记于心。
“绮妍哪,你告诉我,真的不能接受令如么?”杨妃轻声问道。“我相信即使令如过门,恪儿对你的心都不会改变的,他是真心爱你啊。”
“绮妍从未怀疑过王爷的心意。只是发生这样事,绮妍真的无法像以前那样跟王爷共度一生。”绮妍如实说道。
“我也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可是毕竟令如腹中也是一个生命啊。”杨妃摇头叹息着,真是造孽!
“其实即使没有那个孩子,绮妍今日也会这么做的。”
杨妃不解地望着绮妍。
绮妍道:“绮妍在意的不是令如小姐,也不是那个孩子,而是王爷!绮妍没有办法跟背叛自己的丈夫继续在一起。”
当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柴令如腹中的孩儿时,绮妍所在意的竟是李恪,她的丈夫!其实李恪在她心中已占据了某个重要的位置,所以这回她才这样伤心,做得这么决绝。
听完绮妍的话,杨妃坚信了绮妍此次的决定是不容改变的,可以说她对李恪已然死心,不可能像前几次那样再回心转意。可想而知,李恪对她造成伤害之深,恐怕也是无法弥补的。
杨妃也不再劝绮妍了,却想起往事,道:“当年皇上将我领进秦王府,带到长孙皇后的面前,真不知道皇后是怎样的心情。”
每忆及此,杨妃总是感到对长孙皇后深深地愧疚,毕竟在太宗和长孙皇后之间,她是插足者。
“绮妍没有长孙皇后的大度、贤德,也没有母妃的温顺、宽厚,实不配与皇后还有您相比。”
“你不用这样安慰我。”杨妃知道绮妍这么说,都是为了让自己心中好过一些,难得事到如今,绮妍还能这样为她着想。“你是忠于自己的内心,所以才活的这样安然、坦荡。”
若是当年她也坚守内心真实的心意,这一生会过得如此不如意,甚至悲哀不幸吗?然而此生已矣,如果有来生,她一定会只忠于自己,像绮妍那样的活出自己。可叹她的爱子,辜负了一个多么美好的女子啊!
绮妍看出自己又勾起杨妃的伤心往事,总想说些什么来宽慰她,可是能说什么呢?
哀怨已成,此生枉然。她所能做的只有坚决避免同样的悲剧在自己身上重演。
从皇宫出来后,绮妍先是去了一趟茂升山庄,跟徐显长谈了一番。
“你都决定好了?”徐显听完绮妍的话,开口问道。
“是的,大哥觉得我这样做对吗?”
“没有什么对不对的,只要妍儿你自己觉得好就行。既然决定了,就早些搬回来住吧,我叫人帮你把屋子收拾好。”徐显了解绮妍一旦做出了决定,就不会改变,他不会劝,更不想劝。
“暂时我还要在王府住几日,父皇和母妃对我恩重如山,我必须要顾全皇家的尊严,所以要等父皇下旨废妃后才能离开王府。”绮妍道。
徐显点点头,表示赞同。“难为你到了如今的地步,还为别人想。我真是没有想到吴王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当初你重新选择了他,我还以为他会倍加爱惜你,不会变心,跟你白头偕老,没料到才短短一个月竟落到今日这步田地。”
“他现在没有变心,只是禁不起诱惑,难保以后不会变心,所以绮妍不想等到他变心那日,只剩下无尽的哀怨。他既不能守住当初承诺我的此生唯一,我也就不必遵守与他相伴一生的约定。”
“可是废妃非同儿戏,天家妇难为,你要如何全身而退?”这才是徐显最为担心的。
“不管付出多大代价,绮妍都不愿再做吴王妃。”她态度坚定地道。
“不知世人会如何看待一个废妃。”
自古被废弃的妃子多是后半生带着世人的鄙夷,凄凉度过。绮妍此次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以后的岁月真是难以想象。
“就算被世人唾骂也好,绮妍绝对不会再妥协退让!”
她是将一切可能发生的后果都分析清楚后,才下的决心。不论结局怎样,她都已有心理准备。
自打嫁进吴王府,绮妍一直努力迎合着王府的生活方式,甚至改变了自己。如今徐显看着现在的绮妍,似乎又像回到了从前。
或许这才是属于徐绮妍的生存法则,再奢侈华贵的金丝笼也无法束缚住一只不拘的大雁。外面的生存再贫贱,却可以随心所欲,没有谁会要求谁改变什么。
跟徐显谈完后,绮妍带着北儿玩了一会儿。听季嫱圆说北儿已经开始牙牙学语了。可是他对绮妍似乎显得有点陌生了。
一时君羡也来了,给北儿带了很多新玩意儿。
郑山向绮妍问起小桃,绮妍只道小桃没有过来,郑山略显失望,便抱着北儿到别处去玩。
季嫱圆在花园摆上茶品,招待君羡与绮妍。
徐显故意令丫头将季嫱圆叫回来,留绮妍与君羡在花丛中独处。
“相公,你这样安排不大妥当吧。”季嫱圆懂得徐显的用意。
徐显没有告诉季嫱圆关于绮妍和李恪的事,只说:“我想绮妍或许有话跟他说。”
说完,便轻轻揽着妻子走了。
绮妍将煮好的茶,递了一杯给君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