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沉一怔,还没反应过来,便有一个带着尘土气息的人儿钻进了他的怀抱,那样的毫无征兆,毫无预料。
他的师父曾经说过,他就像是一块沉寂了千年的寒冰,即便是再灼热的温度,也难以融化埋藏在最深处的冰冷。事实也是如此,一个自小便背负了“天煞孤星”这样名号的人,能温暖到何种地步?他苦笑……于是,他习惯服用冷香丸,让自己的身上时常保持着那样寒冷的温度,冷得寻常人都不敢靠近。与其尝遍人世间的人情冷暖,不如孤芳自赏,寒彻到底。
他想要推开怀中那个正颤抖得不能自抑的人儿,却发现她的小手正使劲地盘在他的腰间,让他动弹不得。白沉不再挣扎,只是有些迟疑地抬起手臂,轻轻抚摸她的后背,淡淡道:“怎么了?”
骆小远委屈地向他怀里钻了钻,呜咽一声,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难不成要告诉他,她遇上了鬼打墙,却只会傻傻地在原处绕路?而救了自己的却是那个他捉了三次的小狐狸?她不愿意说,也实在是不好意思说。
白沉颔首,看着那颗圆溜溜的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他胸口处的衣襟,而她的脸上似乎还有亮晶晶的液体在月光下闪烁晃眼,“可是遇到什么了?”看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他也已料到几分。
听着那柔柔的声音,骆小远只觉身在云里雾里,毫无意识地轻轻点了点头。
白沉苦笑。这样的女孩儿果真是师父所说的那颗与妖星相抵抗的异星吗?这般软弱的身子又果真能在这乱世中安身立命吗?
“是为师考虑得不周到,你还未学成,我却强人所难了。”白沉微叹。
骆小远闻着那股好闻的香气,顿时有些心猿意马,也忘了方才所遭遇的妖鬼,只是将眼泪蹭干,抬头问:“师父,你用的什么香水?怎么这般好闻?”
白沉清淡的面容上微讶,失笑道:“你不觉得冷吗?”
骆小远愣了愣,将自己的脸贴上他的胸膛,顿感一阵寒凉扑面,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她丝毫不肯松手,甚至多用了几分力,将美人师父的腰肢搂得更紧了,暗自感叹:天啊,这么细!
“不冷,师父的怀抱可温暖、可舒服了!”骆小远可不愿意放弃轻薄美人师父的机会。可话音刚落,她的鼻子便毫不争气地背叛了她,打了个震天的喷嚏。
白沉眸子一黯,脸色微沉,手上再不留情,推开了怀中那个已冻得红了鼻子的人儿。“天快亮了,回去吧!”白沉转身,向百鬼林外走去。
骆小远呆呆地看着美人师父的背影,有些疑惑,她又做错了什么吗?难道……他是怪她偷偷地将鼻涕蹭在了他的衣襟上吗?她还自以为自己蹭上去的时候很小心很隐蔽呢,原来还是被发现了……
她乖乖地跟了上去,顾左右而言他地扯开话题,“师父,今日来百鬼林做什么啊?怎么什么都未做就走了呢?”
白沉未停下脚步,抿了抿唇道:“在你来之前,我便已经将它收服了。”
这个,那个……师父是不是在怪她来得太晚了啊?为了表示心中愧疚,骆小远咬着牙表决心道:“我下次一定早些到。”
美人师父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盯了她半晌,看着她脸颊边还未干透的泪痕道:“不必了,下次我一个人来就好。”
骆小远顿时有种被美人师父抛弃的感觉,虽然她很不情愿从事这份职业,但乍听到这个本以为会让自己很开心的话时,她却没来由地感到异常失落,就好像是曾经被肯定的部分突然被人不需要了,是不是美人师父也嫌弃她没用了?
接下来的日子,白沉果然做到了他所承诺的,骆小远只需每日守在炼丹房即可,偶尔去镇上送几颗丹药。这样的日子无疑是轻松的,可却让她万分寂寞与无聊。
“师父,天色还早,你要去哪?”骆小远见美人师父刚吃完早饭,便收拾着东西准备出门,不禁好奇。
白沉走到门口,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要出去会儿。”说罢,门一带,便再一次将骆小远隔在了另一个空间。
出去会儿……这不等于没回答吗?不过,骆小远还是很欣喜地发现,自己与美人师父是有共同之处的,就是她也曾经回答过这样令人很无语的答案。
记得是她高三那年,上课开小差的骆小远突然被政治老师点名。她战战兢兢地从凳子上站起,对上那隔着厚厚玻璃片的眼睛,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
老师手执书,扶了下镜框,朗朗声音自口中吐出,“这一章节提过的内容,还在这本书的什么地方出现过?”
嗯?还在什么地方提过?骆小远当机立断地回答道:“前面!”
话音刚落,全班哄堂大笑,连平日里潇洒倜傥、温润如玉的政治老师也不觉哽了一下,脸色不善地盯着她……
想到这,骆小远突然无限怀念起她曾经可恨、如今可爱的校园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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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艳遇(1)
白沉眼帘微垂,轻轻推开面前那扇已有些年头的木门。
“来了?”满头白发的老头缓缓转身,看着推门而入的白沉,很是慈爱地招了招手,“坐吧。”
白沉隔着木桌坐在了老人的对面,很恭敬地垂首道:“师父,近日可安好?”
木屋临湖而建,敞开的木窗上雕花精致,大片大片的芙蓉自屋外的湖底延伸,俏丽的花瓣迎风微颤,嫩黄色的花蕊吐露芬芳,和着细腻的夏风一道送进屋内,使得屋溢满香,清爽至极。
张容卿袖间随风而鼓,姿态悠闲地靠窗而坐,很是一派仙风道骨。他呵呵一笑,“好,自然是好的。不过看你的样子,似乎不是很好。怎么?没找到你要找的人?”
白沉抬起一直垂着的眸子,嘴角含笑,“找到了。所幸,比鬼子先行一步。”
张老头见他这副模样,心下几分了然,“人自是不同的,看来她与你心中所想,相差甚远啊。”
“岂止是远。”
“哦?如何说?”
“简直是朽木不可雕。”白沉说这话时,想起那还在家中惹是生非,无事便将他辛苦抓来的小妖轻易放出的骆小远,很是头疼地摇头苦笑。
张老头抚须而笑,眼神颇耐人寻味地上下打量了下白沉,心中顿时起了几分担忧。传闻天象异变之际便有一颗异星降临,此星横空出世,握有浊世风云而变的命运。若此星被冥妖魔三界所得,后果堪虞。幸而沉儿洞察天机,预知此星将于百鬼林中陨落,而未让冥界抢先一步。只是,那毕竟是一颗谁也无法掌握的异星,是正是邪,天意难测。难道此异象竟也要波及这颗天煞孤星了?
“那小姑娘长得可好看?”张老头很是担心自己的徒儿。
白沉一时未料是陷阱,老实交代,“长得还过得去。”可顿了顿才发现话中蹊跷,不禁皱眉,“师父怎知她是姑娘?”
张老头未直接回答,只是饱含深意地点了点头道:“我的徒儿总算长大了。”
白沉俊朗的面容上未有多大的波澜,只是露出几分苦涩,“师父说笑了,难道忘了徒儿的命数?”
张老头笑容收去,叹了口气,看着自家这个自小便聪明绝顶,却常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徒儿,很是担忧地皱起了眉头,随后定定地说了一句:“沉儿,你可还记得为师曾经说过一句话?”
“命数虽天定,事却在人为。”
“正是。”张老头站起身,走到白沉身边,轻拍了下他的肩头,耐人寻味道,“命数虽天定,事却在人为,此言正是为师送给你的。你虽孤星带煞,自幼便孤僻,但事在人为,此次异星横生,是福是祸,皆有定数,亦有变数。也许……一切皆有转机。”
白沉转过头,看向湖边开得正绚烂的芙蓉,冰如寒霜的内心竟然开始有了几丝悸动。
骆小远百无聊赖地待在炼丹房里炼着丹药,葱白的手指吧嗒吧嗒地扳着,算着师父已经出去了多久。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三个时辰过去了……
虽说师父常常自己出去捉鬼,但从来不会离开自己太久,这次出去的时间,是不是有点久了?难道说……师父终于发现她资质愚钝,根本就是废柴的料,决定弃她而去?
骆小远很沮丧。为什么其他穿越女穿越后,不是遇到绝世美男,就是身世传奇跌宕,为什么只有她被选来捉鬼?捉鬼也就罢了,原以为还有清丽脱俗的花样美男师父陪伴,结果也要离她而去,她是不是有点倒霉过头了?
她盘着腿,靠坐在师父平日里用来打坐的蒲团上,安静地望着紧紧关闭的木门发呆。她多么希望那扇门能突然被推开,随着夕阳霞光一道走进来的,还有那个总是抿着唇对她浅笑的师父,然后对她说一声,“小远,今日子时需得上百鬼林一趟,你准备下。”是的,如果师父还要她,她真的宁愿去那阴森恐怖、妖魅横生的百鬼林。
第三章 艳遇(2)
吱呀——咦?门开了?
骆小远很兴奋地从打坐席上滚了下来,重重地落在青石砖上。迎着有些刺眼的霞光,她揉了揉酸疼的双眼,声线沙哑地唤了声,“师父,你回来啦?”
“你是谁?我找白沉师父。”一个略厚重的男声从骆小远的头顶砸下,砸得她有些晕。
不是师父?
视线终于恢复正常,一个有些魁梧的男人从阳光中走出,挡住了他背后的霞光。一脸的络腮胡参差不齐,恰巧遮挡住嘴角边不是很显眼的刀疤,铜铃般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目光深深地盯着正蜷缩在他脚下的骆小远。
骆小远实在不敢正视眼前的庞然大物,只好将视线往下挪了挪,却瞥见那厮腰间悬着的一把未出鞘的大刀,顿时心里一个咯噔,飞快应道:“师父不在家,不不不,我不认识师父……不对不对,他出去了,我也不认识他,要寻仇的话不要找我。”
那家伙的铜铃眼睛瞪得更大了,有些不可思议白沉师父那样道行高深的人,怎会收了这样一个白痴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