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浅念伸出手,捧着萧衍的脸,一字一字道:“他欠你的,是时候还清了。”手,覆着萧殁凉凉的指尖,“逸遥,这次,我要萧衍永世不得翻身。”
他既借了东风,她便烧了他老窝。
心狠手辣,她从来不会吝啬,连本带息,是一贯作风,这就是她,萧殁的女人。
他俯身,亲吻她的唇:“好,我陪你。”
这风清的天,她要捅破,他执着她的手。风起云涌,天下大乱,他陪她笑看。
是时候算总账了,谁叫某人是个锱铢必较的妖孽呢。算计这东西,向来,她最会玩。
“十二,差人去请老爷和两位夫人,说本王妃要请她们看一出好戏。”
萧殁深深凝着她,眼里,她的影子很美,牵着她的手,走进了毫无月色的夜里。
这夜,越发浓了,黑了,风大作。
所有阴谋阳明都在按部就班了,只欠了东风,当然,这东风要容浅念来吹。
咚咚咚!
更声响,这亥时,正临。
紫竹林中,黑影摇晃,毫无星子的夜,远处淡淡的烛火,穿过竹林,只漏进了淡淡微光,昏昏暗暗里,四周环着青竹,林子深处,男子背影伟岸,白色的衣袍儒雅,沾了雨水的长发散乱,隔着半步的距离,女子倩影单薄,风,吹起女子裙裾,还伴随了女子盈盈哭声,她提着一盏青灯,并没有话语,听不出嗓音。
微光太暗,看不清他们容颜。
忽然,一道森白的光。
窈窕的身影缓缓倒下,青灯坠落,微微弱光照在女子雪白的衣裙上,染红了大片。
男子俯身,冷眼看着呜咽的女子,声音,比这夜冷:“年华,好好去吧,来世,不要遇见本宫了。”
地上女子挣扎,血色蔓延,淌过一地青苔。
男子扔了匕首,擦了擦手,转身,那张脸……
正是萧衍。
静默里,忽然有女子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林子里,回荡:“啧啧啧,真狠心啊。”
萧衍脚步停顿,眼森然杀伐。
小径路里,女子从黑暗里走来,黑色的披风很大,兜帽遮住了半张脸,嘴角噙着笑:“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太子殿下可真真是忘恩负义之人啊。”素白如葱的手指指了指地上的女子,“你看,七姐姐很痛苦呢。”
女子缓缓脱下兜帽,抬起眸子,一双邪气的丹凤眼,容颜英气,美得魅人。
此人,可不就是来吹东风的容浅念。
地上,躺在血泊里的女子瞪着瞳孔,发不出声,只是抽搐。
萧衍大怵:“你——”
她笑着,走近了几步:“很惊讶?是不是很想知道为什么本王妃亥时就来了,而不是子时?”她端着下巴,“若是本王妃没猜错,殿下让人传了两次话吧,容年华最后听到的,是亥时紫竹林,本宫听到的却是子时紫竹林。”
萧衍倒是冷静了,笑得阴寒。
“只可惜今晚夜色太好,本王妃难侵,便寻思着提前出来赏个月,竟没想到一不小心目睹了一出好戏啊。”踩着青苔,血,染红了绣鞋,她蹲下,拾起地上的青灯,举起来,烛光打在她明艳的小脸上,她笑着说,“亥时杀人,子时栽赃,殿下算得精准啊。”她俯身,轻拍地上抽搐的女子,温声哄道,“很快就解脱了。”
女子,颤着的手,缓缓无力地垂下。
容浅念不忍地摇摇头,随后提起灯,照着萧衍的脸,他满眼阴鸷,说:“倒是什么都没逃过你的眼,是本宫低估你了。”冷笑,鹰眸凌厉,“那你觉得你坏了本宫的好事,本宫会拿你怎样?”
容浅念手指缠着长发,思考,回:“栽赃嫁祸泡汤了,干脆继续杀人灭口,一了百了。”
萧衍深笑:“真是只聪明的狐狸。”右手,垂着,隐隐内力,将出未出。
容浅念抬眼,丹凤眸子颤了颤,长睫打下深深暗影,看不出表情,只是嗓音玩味:“那可就不好意思了,在你杀人灭口之前,本王妃还有一出戏呢。”
萧衍怔住,片刻,出手。
一盏明灯晃过,已经没了女子的身影,随即,只闻女子悲痛的喊声,响彻这夜:“啊,血,好多血,七姐姐……”
青灯,高放青苔石子,照着萧衍脸色大变,照着小径路上一张张惊慌悲痛的脸。
“年华!”
撕心裂肺的一声呼唤,惊了林中的夜鹰。
那是文氏,身后,是容儒海,苍老的脸,还有忿恨的眼,从远处,奔来,汹汹。
萧衍忘了动作,惊乱地看着地上的女子,她悲痛地哭喊,唯独那双丹凤眼,全是得逞后的浅笑,仿佛在说:你看,你输了。
地上,白衣染浸了血色的女子还在挣扎,无法出声,手指颤着,指向容浅念。
容浅念俯身,凑在女子满口血渍的唇边,嘴巴张张合合,瞳孔放大,忽然,手一垂,再无声息。
无人知道,最后,容年华说了什么,除了容九。
容浅念大喊,悲痛欲绝:“七姐姐。”
地上血泊里的女子,再没有睁开眼。
“孩子!”容浅念颤着手,缓缓指向萧衍,“你好狠的心,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下得了手。”
萧衍傻了,鹰眸,死死瞪着容浅念,嗡嗡耳鸣。
“你还我女儿。”
“年华,年华,我的女儿。”
“萧衍,你会不得好死的。”
“你去死,去死!”
“……”
夜里,空荡的紫竹林中,来回荡着的,都是哭声,喊声,咒骂声,久久不息。
亥时,容家七女年华,殁。
子时,从未安静的相府,又传出阵阵悲痛呼喊,从常林阁。一夜,没有停息。
“繁华,繁华你醒醒,醒醒。”
“啊——啊——”
“……”
血腥,在常林阁里喧嚣,悲戚冷了这夜。
“繁华,你别丢下娘。”
“你睁开眼,睁开眼。”
“我们不争,什么都不要了。”
“……”
“你为什么不争,为什么不争,那是你的命。”
“女儿,我的女儿。”
“……”
常林阁里,林氏撕心裂肺的哭声,一屋子呜咽,然,流苏帐中,女子睡颜安详,眼睫从未睁开。
天外,轰雷阵阵,雨,又开始磅礴了,相府里,处处死寂,只有哭声飘荡。
正厅,容相满脸苍老,老泪纵横,整个人瘫软。
门外,侍女扑通跪倒,抬眼,满脸的泪:“老爷,十一小姐她——”
“繁华?”容相恍惚着,麻木的眼,“繁华怎么了?”
侍女咬牙,叩首:“十一小姐,没了。”
容相合眼,瘫倒在地,顿生满头白发。
子时,容家十一女,天家东宫良娣,薨。
这夜,白绫挂满了横梁,右相容府里哭声惨绝,久久不绝,惊扰了京都安睡的百姓,天雷阵阵,轰鸣里,都是惊叫痛苦,整个京都,一片惨然荒漠。
辰时,右相容儒海一身白衣,头戴棉麻,进宫请命,皇城外,只闻相爷悲痛之声:“请皇上为老臣做主。”
“东宫太子萧衍还我儿性命。”
“二女糟害,老臣,以死相谏。”
“……”
城门上,鸣冤鼓阵阵,一直到天明。
已时,惠帝下旨,缉拿太子萧衍,关大理寺候审。
太子一朝下狱,东宫陨殁。
------题外话------
这是补昨天少了的一更……其中阴谋阳谋下一章解释清楚,倒时连起来看就不会疑惑了。
第一百零八章:送葬
已时,惠帝下旨,缉拿太子萧衍,关大理寺候审。
太子一朝下狱,东宫陨殁。
已时三刻,相府已亡人的棺木被抬至宫门,环绕两具棺木,百人恸哭,高呼‘天子犯法,杀人偿命’,整座皇城笼了厚厚阴沉,长信殿惠帝,迟迟未下处决令。
帝京之内,人心惶惶,天家秘闻,市井里,口口相传。
“昨夜,听到了吧?”
茶楼里,坐着稀稀朗朗的茶客,拼起了桌,聊起了昨夜大乱。
哄闹声一片,三三两两,兴趣高涨。
“怎么可能没听到?相府的哭声怕是传遍了整个京都,阴森森的,谁还睡得下。”
随即便有人应和:“这会儿圣上怕是也合不上眼吧。”
“哪止啊,从相爷在城南门上击鸣冤鼓到现在,长信殿都请了好几批御医了,听说啊,”说话的男人掩着嘴,压着声音,“皇上都吐血了。”
席间,三大五粗的男人啜了口茶:“能不吐血吗?养出那样残暴不仁的儿子,竟看不出来,萧衍如此麻木不仁。”
如今,整个帝京,上到朝中百官,下到平民百姓,甚至垂髫小儿,论起太子萧衍,那都是咬牙切齿、谩骂鄙夷。
又有人问了:“这相府的两位小姐真是太子杀的?动机是什么?”
“这事,众说纷纭,不过——”男人招招手,众人凑近耳朵,男人环顾了一周,“不过相府里有人传,说是容八小姐怀了太子殿下的孩子,太子做出了这等出格的事,自然容不得那个孩子,便痛下杀手,正巧被难眠的殁王妃撞见。”
说的人,头头是道,听的人,津津有味。
如此一说,倒是可信,众人不禁对萧衍猝了一口‘人面兽心’。
又问:“那关十一小姐什么事?”
那说事的人,吞了口茶,歇歇气,继续:“可不就是巧了,这十一小姐院里的一个奉茶侍女当晚潜逃被抓,问起缘由,说是受太子指使,给良娣娘娘下了药,然后栽赃给正在相府拜回门礼的殁王爷。”
众人恍然大悟,毫无怀疑,对萧衍那更是嗤之以鼻,三三两两的咒骂声不停。
“竟没想到太子这等心狠手辣。”
“真他妈不是人。”
“简直丧心病狂。”
“杀妻灭子的衣冠禽兽。”
“……”
大抵是皇城太乱,平日里忌口的混账话,这些个茶客骂得那是热火朝天。
“你说圣上会怎么处置太子?”
整个茶楼,话题便没有离开容家二女,天家太子。
有人搭话:“这废了东宫之位只必然,这命留不留,便要看右相府闹得有多大,有多凶。”
有多大?有多凶?
“右相府两位小姐的棺木这会子都在宫门口放了一个时辰了,几百号人披麻戴孝地哀嚎大哭,看相爷这态度,怕是要,”那人语气顿了顿,冷嘲一声,“以命抵命。”
附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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