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沉思,杯中的茶已经冷彻,他全然不知。
珠帘外,寻花忽然来报:“小姐,外面有人闹事。”
容浅念眉眼一弯,如新月:“哦?什么人?”托着下巴,无耻得一本正经,“正好最近囊中羞涩。”白森森的牙齿露出,那是阴人的节奏。
囊中羞涩?寻花、问柳同时撇向容妖孽腰间大串的金钥匙,无语问天。这厮,贪得无厌啊。
寻花回答:“萧闵。”
“那个小美人啊。”容浅念笑开了花。
谁人不知澈小王爷男生女相,谁人不知澈小王爷平生最恨被骂作美人。
销魂窟里销魂处,丝竹管弦靡靡不绝,骤然一声巨响,吟唱的歌女曲不成调。
砰!人仰马翻,酒菜四溅。
容浅念拨开人群,双目一亮,道:“问柳,漆木圆桌一张,满汉全席一桌,记在账上。”
问柳嘴角一抽,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开始奋笔疾书。
那边,拳打脚踢还在继续,自然,破坏公物也不在少数,容浅念的眼睛都笑弯了:“寻花,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寻花学足了容妖孽的幸灾乐祸:“这大汉多喝了几杯,便嚷嚷着说澈王是个断袖,可惜,眼神不好,滚了章卿小侯爷那个登徒子。”
“难怪。”容浅念笑盈盈,眸子一挑,“瞧把这美人气的。”
对面,一张娇滴滴的美人脸绯红,薄唇樱红,轻抿着,深深酒窝勾人,眉眼儿扑扇,大大睁着,似乎下一秒便要滴出水来。
好个美人啊,这美人儿不正是天家十四萧闵?容浅念一脸扼腕,啧啧啧,可惜了,女儿相,男儿身。
“留一口气。”萧闵道。
不看这张肖似娇娘的脸蛋,这声音倒是够纨绔。容浅念忍不住看了一眼,哎,这脸蛋叫女人情何以堪。
萧闵的话落,身边几个侍卫着装的男子便上前,地上匍匐的大汉哆嗦,连连央求:“大爷,大爷饶命,是小人有眼无珠,求大爷饶了小人一命。”
萧闵挑挑眉梢,精致的小脸冷笑也不失几分妖娆:“饶你一命也可以。”顿了片刻,眼角一凝,冰冻三尺,是漫不经心的语气,“既然你有眼无珠,那这双眼留了也没作用,如此便剜了吧。”
人群里,不乏瞠目结舌者,只是这天子脚下,达官贵人多如牛毛,明哲保身才是万策。
“不要,不要剜我的眼角。”地上的男人早就瘫软,双腿打颤,面如死灰,唯独瞳孔放大。
萧闵端了背茶,自顾啜着,扬扬手:“动手。”
“慢着!”
明明是不紧不慢又有点温吞吞的调子,却叫人心儿颤了几下。
萧闵放下茶杯,抬眼望去,只见那人扒开人群,缓缓走近,穿着一身红衣,颇有几分风流,又带了几分邪气。
倒是个俊俏的小公子,萧闵眼抬高,端详,语态懒懒:“你是什么人?”
什么人?扒你衣服的人!
容浅念条件反射摸了摸自己易容过的小脸,才笑盈盈道:“在下不才,正是销魂窟的主人,京都给在下几分薄面的都唤一声九公子。”
谁都知道,这销魂窟的九公子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顿时,视线纷纷投来,唯独萧闵敛着眸子,轻描淡写:“所以呢?”
容浅念噎住,这小子够狂啊。
还是更狂的。
萧闵依旧懒得抬眼皮子,扬扬手:“给爷剜了他的眼睛。”
这语气,这漫不经心的调调,想必没少干这种勾当。语罢,萧闵小霸王扯扯唇,笑着看地上打颤哆嗦的汉子。
下一秒……
“啊!”
这一声杀猪尖叫猜猜是谁?
众人眼珠子掉了一地,只见那持剑的侍卫仰面倒下,眉心一根银针入了三分,而地上的大汉眼珠子还在,死死盯着那红衣少年郎,少年笑得眼眸流转,勾人心魄。
传闻,销魂窟九公子一手银针深不可测。众人倒抽一口气,果然名不虚传!
又一声拍案巨响,萧闵红了精致的美人眸,大怒:“你好大的胆子。”
容浅念拱拱手:“缪赞缪赞,面子不够胆子来凑。”笑得着实扎眼。
什么叫做张狂,什么叫做无赖,这妖孽啊,成精了。
素来嚣张跋扈惯了的萧闵小霸王哪里遇过这样的滑头,当下一张俏脸沉得极是难看:“帝都脚下竟敢这般胆大妄为,你可知道我是谁?”
容浅念灿然一笑,眨眨眼,狐狸一般狡邪:“我管你什么人,进了我的销魂窟就要按照我的规矩来。”
萧闵冷笑出声:“规矩?居然和爷说规矩。”
大概在今天之前,敢和这小霸王说规矩的也只有金銮殿上那位了。
容浅念瞅着萧闵,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寓味,叹叹气,招手:“寻花,算盘。”接过那金灿灿的算盘,素白的手指敲起来那叫一个灵活,“沉楠橡木桌椅十套三千两,梨花醉六壶两千七百两,乔禾梁柱两根七千两,刷金窗门一扇两千九百两,酒菜十桌两千五百两。”抬头,又敲上一笔,“哦,还有我家成魅美人的素锦流纱裙一件,九百两。”
这一番敲打下来,萧闵一张俏生生的脸红了,又黑了,容浅念笑得更欢了,再补上一句:“再加上装修期间停业三天的损失费三万两。”一敲定案,“总计四万九千两。”
四万九千两?这是多少?扳扳手指,众人面面相觑:哦,原来这就是坑爹!
“什么四万九千两?”萧闵近乎咬牙切齿。
容浅念一脸无辜:“没看出来吗?赔偿。”扬了扬手,算盘叮当响,“这就是我们销魂窟的规矩,闹事可以,把账结上就可以。”容浅念笑吟吟地凑过去,“请问这位爷是分期付款还是一次付清?”
这般杀猪宰羊,瞎子都看得出来。
萧闵当下暴怒:“好你个狮子大开口!这坑人宰羊的勾当竟用到小爷头上了,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啧啧啧,美人就是美人,生气的模样也让人抓心挠肺啊。
容浅念看着美人:“坑人宰羊?瞧这话说的。”浅浅地笑着,似四月刚开的花儿,“寻花,给这位爷一份报价单,免得人说我销魂窟打开门做不正经生意。”
萧闵樱唇一抿:“若是我不赔呢?”
容浅念勾勾唇角,拖着懒懒的语调:“不赔啊。”想了想,眉毛一挑,“那好办,以身抵债,还清为止。”
萧闵一张胜过女子的俏脸,硬生生黑了。
下一秒,只见那痞气邪肆的红衣少年缓缓走近,微仰着头,打量着:“你这张脸嘛,当个花魁什么的足矣,我敢打包票,不出五个月就银货两讫了。”
人群中,乍然一声闷笑,随即炸开了锅般哄笑开了。
萧闵一张脸,黑得像锅,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容浅念又看了萧闵一眼,瞧,这受气的小媳妇。
这一眼,彻底惹怒了萧闵:“你信不信我立刻便能弄死你?”
顿时,一股森然的杀气席卷,整个大厅噤若寒蝉。
“呵。”沉寂里,一声轻笑荡漾,红衣九公子眼波也荡漾,“信,怎么不信,我们风清的澈王爷要弄死一个人还不是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萧闵眼眸一凝,怔了一晃:“你知道我是谁?”
一句话一出,全场缄默,后退三步,这京都谁人不知澈王萧闵是个惹不得的主。
却见那红衣九公子款款撩起袍子,上前了几步,依旧笑得春风得意:“我可不仅知道你是谁呢?”再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比如,风清堂堂澈王殿下竟是被容家痴傻的九小姐给一掌劈晕了。”
萧闵双目一瞪:“你、你!”噎住了。
容浅念嘴角弯起了浅浅的弧度,慢慢扩大:“还比如澈王腹下两寸有颗指甲大小的朱砂痣。”
一句话刚落,萧闵下意识一退,惊弓之鸟般戒备地看着眼前的人:“你是谁?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扒你衣服的人!
容浅念耸耸肩:“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眼眸一眯,没耐心了,“你到底是一次付清还是分期付款?”
“你威胁本王?”
哟,还本王呢?这小美人,倒真真是个彪悍的。
容浅念轻笑出声,长睫毛眨巴:“答对了,可是没奖励哦。”凑过去,压抑的声调是懒懒的,像只刚睡醒了猫,“你说要是这些被众人知晓了去,我们澈王殿下的面子里子威风雄风还剩了几两。”说着,瞟了一眼某人某处,言笑晏晏,“足不足二两?”
这雄风吗?章卿小侯爷试过吗?容浅念不由得想得深入了。
那边萧闵咬牙:“你敢!”手指一握,咯咯作响。
“哦。”她依旧顾盼轻笑,“想试试吗?”
萧闵美人大抵气极,俏脸红紫掺半,盈盈美眸都能射出刀子来:“你若敢走漏一句我一定撕碎你的嘴,将你五马分尸。”
这玫瑰美人,竟是个带刺的。
容浅念扯了扯嘴,斜挑,邪魅极了:“这样啊。”托着下巴一顿,随即面朝众人,声调一扬,“大家听着,我有些妙事和大家说说,我们风清的澈王殿下啊,他——”
一句话还没说完,身后传来一个从嗓子眼磨出来的声音:“分、分期。”萧闵一双顾盼生辉的美眸里,火光恣意。
容浅念丹凤眼儿半眯,像极了碧波划过的井中月,亮晶晶的,道:“寻花,记账,澈王府四万九千两,分期付款。”
众人连连咋舌,这九公子果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
萧闵美人眸一扫,所到之处一片阴寒,顿时众人俯首躬身,只听见澈王萧闵冷哼一声:“好个销魂窟,本王记住了。”
靠之!记仇的小美人呢。
容浅念抱着手,笑眯眯挑着嘴角:“记住了好,名人效应可不容小觑,在下可还有个不情之请呢,还望王爷闲暇之时在京中权贵面前多多给我这销魂窟宣传宣传,要是我这楼里生意好了,王爷欠下的债,我便给王爷打个九折如何?”
萧闵一怔,俏脸绿了,大抵这辈子也没遇上过这般无耻之徒。
可不?还有更无耻的呢。
容妖孽掏出一把折扇,扇面画着一只贼溜溜的狐狸,那模样像极了现在的她,折扇一手,撩过萧闵额前:“哦,差点忘了,根据销魂窟的规矩,在此见血者,赔款五万两,爷,这眼睛还剜不剜?”
萧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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