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鸿被随便丢在了地上,虽然身上疼痛,心里实在佩服雪艳娘的急智。当下他就坡下驴,故意道:“我又不是什么君子,做这样的事有什么奇怪?难不成我不去,她们就不接别的客人?”
曾家兄弟浑身上下骨头节劈啪做响,大概要不是碍着二女阻拦,就要过去把严鸿撕成碎片。紫衣女郎却是稍稍平静下来,道:“邱家姐姐,是我不知有这一桩事,带这贼子来你们这里,却勾起你们伤心之事。这倒是我的不对了。放心,今天妹妹我就为你们出气!”
雪艳娘苦笑道:“这也没什么,夏女侠何必自责。奴家我本来就是出自烟花之地,那档子事本也算不了什么。好在老天保佑,得遇贵人,离了那见不得人的地方,也算不枉了。你们有什么事,奴家自不去管,这里除了东侧的几间偏房,其余地方你们自便。不过为我们出气什么的,倒也不必了。就当做了一场梦。”说着话,拉着莫兴祖退到偏房去。看来如今的莫家,已经俨然是雪艳娘当家。
待等雪艳娘带着莫兴祖出了房间,把兴祖安置到后院,自己进了刘氏的卧室。刘氏和莫清儿都在。刘氏紧张道:“这两位侠女,还有两位大侠,说是要剪除一个为恶多端的巨盗,怎么却把严大公子给捉了来?”
雪艳娘微微一笑道:“这个严大公子,却不知犯下什么事儿,竟落在了紫青双侠手中。遮莫不是贪花好sè的毛病犯了,连她们都敢去招惹。”刘氏道:“不会,那严公子分明是个谦谦君子,在教坊司那样情形,都不肯碰咱母女。这其中分明是有了误会。”
雪艳娘心中暗乐,莫清儿却怯生生道:“二娘,咱得想法救严大哥啊。看这样子,怕是夏姐姐要杀了他呢。”
刘娘子小声道:“傻丫头,胡说些什么。那几个人都是高来高去的人物,咱们如何救的了,又不是在京中有锦衣卫帮忙。哎,可惜一个严公子了。”
雪艳娘冷笑道:“严公子做下什么事,我们未必知道。不过去岁里欠了他的人情,也是该报答的时候了。这里虽然不在京师,锦衣卫的手段,却也未必救不得他。姐姐,清儿,你俩且在此等候,待我去探探口风,再说其他。”
此时四人把严鸿带到了西侧的一间房中,那青衣丽人为严鸿解开了绳索。严鸿的穴道受制过了半个时辰,已经自己解了,身体行动力恢复了大半。只是以他的那点本事,在这四个人面前,解穴与否,其实全无意义。
紫衣女郎以目示意,让严鸿坐下,然后樱唇轻启问道:“你可知,我为何不在山谷中杀你?”
严鸿并不说话,只待对方自问自答。果然那紫衣女郎接着说道:“你严家作恶多端,恶贯满盈,也该是你们偿命的时候了。只是在山谷中一剑刺死,太过便宜了你,我要将你开膛摘心,祭我祖父及被害的各位忠良在天之灵。”
曾华拍手道:“不错,开这贼子的膛,摘他的五脏六腑!”
严鸿眼看自己即将成为大明朝的解剖学**标本,心中说不害怕是假的。但是好在对方还肯说话,即表示能够沟通,只要能够沟通交流,就有嘴炮的余地。
只是,他琢磨着对方这话,为了祖父报仇,而且,呃……又姓夏?
他脑海里忽然联想到一件非常恐怖之事,脱口道:“恕在下冒昧,敢问女侠令祖,可是上柱国贵溪公?”
那紫衣女郎点头道:“你说的不错。我祖父被你严家害死,你且说,今天该不该偿命?”
严鸿听到这,心中暗暗叫苦道,早知道是这冤家,就该同意用绿珠顶帐。这回麻烦大了,说不定真的要丢脑袋。
他所说的上柱国贵溪公,就是在严嵩之前担任首辅的夏言夏公谨。夏言是贵溪人,因此严鸿以郡望相称。他是正德十二年进士,后来一路转升,于嘉靖十五年任礼部尚书兼武英殿大学士,后又加封少师、进光禄大夫并生授上柱国之勋,荣宠无二。而且此人为人刚猛秉正,长于政务,乃是个有名的正直清廉之人。
只是他在位一天,严嵩就没有上位之ri。于是严嵩勾结陆炳及宫中太监,暗中下手。几番绞杀,终于嘉靖二十七年,诬陷夏言勾结曾铣意图谋反,导致夏言被杀,妻发配广西,从子、从孙削职为民。
早知道她是夏言的孙女,严鸿也就不敢逞强了。两家仇深似海,夏家从天堂到地狱,全拜自己爷爷、爹爹所赐。自己如今落到人家孙女手里,还想双飞?开膛摘心,剥皮抽筋都不奇怪啊。当然,严鸿本体对于本朝的事,也知之不详。实际上嘉靖二年倭人宁波争贡事件后,正是夏言上书促进严厉禁海。因此在紫衣女郎最初听来,严鸿开海的倡议,也是荒诞不经。
那紫衣女郎见严鸿不说话,当他终于怕了,不由有些得意,一丝冷笑浮上面孔:“严鸿,你今ri要想逃生,是不成的了。不过,若是我问你的话,你能据实而说,或许可以让你死的痛快点。”
严鸿苦笑道:“今ri既已至此,能死得痛快点却也是难得。夏女侠,你想问什么只管明示,在下乖乖听话,知无不言就是。”
那紫衣女郎点头道:“如此甚好。我只问你,你究竟为何要庇护徐海那倭寇?想来你严府一党,多受倭寇贿赂,那是有的,然而把命都搭上,这倭寇真给了你这如许好处?”
第二百六十六章富国大计
严鸿一听这话,反正是个死,老子乐得装个大义凛然。当即抗声道:“夏女侠此言差矣。我严府收倭寇贿赂,此事我并不知道,或许有罢。然而严府收的金银财宝再多,那是我爷爷、我爹爹的,我又如何会为了这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金银,送掉自己一条小命?我前番早已言明,之所以要保徐海,是为了招安倭寇,实行开海大计,为沿海百姓谋一条生路,为大明海疆换一番安宁。只要这般计划得成,我一死何惜!”
这番话说来,端的是义正词严,连那曾家两个大汉,都不禁忘了呵斥。青衣女侠听了,不觉又用传音入密之书,低声询问紫衣女郎:“师姐,严鸿说得,似有道理,我等若就此杀他,稍嫌莽撞,且师父那里,又如何交代?”
紫衣女郎亦用秘术回她道:“我等原本要诛杀倭寇徐海,这厮自愿代那贼寇而死,我等就取他性命,也不违侠义道。便是师父问起,我一力承担便是。你且休急,等我慢慢问他。”
接着紫衣女郎又问:“你口口声声开海,开海真像你说的那般有益?海外番国众多,颇多狡诈凶狠之徒,这通番的生意真的这么好做?你身在京师,于海外之事又能知道多少,如何能妄定此论?”
严鸿这时多少有点明白,原来这位夏阁的孙女是位好奇宝宝啊。看来自个这么一说,她是对开海贸易的事产生兴趣,所以才多留了自己一命,来问个究竟。那么这就是个机会,自个好好说,说得她兴趣大增,舍不得杀自己最好。就算杀,也讨好她,让她痛快点吧。
再说,她们现在围着自个,就没人看着莫家一门。这帮人大约把莫家也当成了自己的对头,而雪艳娘脑子又好使,如果能有办法报官那便得救了。至于说出海么,嘿嘿我严鸿没出过,你们也肯定没出过。而作为从21世纪来的人,好歹玩过大航海的,忽悠你们还费劲?
想到此,严鸿更把说书的架子摆开,清了清嗓子,左手一抬道:“夏女侠,说来在下确实常住在京师。不过么,秀才不出门,可知天下事,更别说我另有奇遇。那是数年之前,我曾经在京郊,遇到一个西洋传教士,名叫迈克尔。杰克逊……”
他方要拿出当时忽悠陆炳那套说辞,却被紫衣女郎打断道:“你说的这个传教士,是大佛郎机人,还是小佛郎机人?他为何到京师附近传教?当今万岁尊崇道教,与其他教派素有抵触,怎会允许番人到京师附近传教?”
严鸿不由对这位夏阁孙女要刮目相看了。如今大明朝对于欧洲的外国人,普遍统称为佛郎机人,很少有人分的清,其中还分大小佛郎机(西班牙和葡萄牙)。而这紫衣女郎只是个江湖草莽,居然还能说得出大小佛郎机,这可真不简单。
眼看对方不好蒙,严鸿只好硬着头皮说道:“那人却不是大小佛郎机人。海外有国名为英吉利,他是那里的教士,虽以传教为业,其实是喜周游列国,见识五洲四海风光。他坐船遭了风浪,遇海难流落到天津,后从天津到的京师。说是传教,实际和乞讨类似,官府自然也懒得理睬。我却手闲,周济了他一笔银子,让他找门路南下出海。便是这相会几天里,他教了我不少海外之事。”
紫衣女郎听到英吉利,娥眉微蹙道:“这个国名,好象也听那个番人说过?记不大清了。”随即问道:“那教士既教了你海外之事,想必也教了你番语,你说几句我听,便知真假。”
严鸿这次算是彻底惊到了。难道对面这妹子已经逆天到连英语都懂的地步了?说来自个英语好歹还是过了四级的,诌几句古德猫儿岭,哈罗好啊有还是可以的。问题是,他听古胖子说过,古英语和现在英语根本两回事。到底多早以前算古,这几百年语法词汇变了多少,自个完全没谱啊。算了算了,还是别冒这个险吧。
于是严鸿笑道:“哎,那番语叽里咕噜,甚是难学,那番人教士又是个浑身臭味的男人,跟他学番语有甚意思?”
紫衣女郎听对方话里又透出一股龌龊劲头,不由一拍桌案道:“住口!你这种人,当真是不可救药。你便与我老老实实分说下海外情况,如果敢再信口雌黄,当心你的舌头!”
虽然不知道对方通过什么途径学过英语,但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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