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袭来的标营有一千余人,虽然前队损失数十人,略有气夺,然毕竟人多势众,很快长枪大戟,如波浪冲涌,滚滚而来。刘连、陶智所率人马,顷刻与敌人形成了僵持战。兵刃交击的声音,在夜色里听得颇为刺耳。
所幸城里地形限制,标兵不能充分展开,因此锦衣卫结队抵挡,一时之间还勉强能招架。然而毕竟双方众寡悬殊,标营兵不怕伤亡,呐喊着一波一波冲上来,杀的锦衣卫纷纷败退。后队的锦衣卫虽用袖弩等精巧暗器辅助,也只是一时不失,局面十分不利。
梁如飞奉严鸿的命令,往后队反突,镖打刀砍,瞬间放倒了三名标兵。然而旋即被对方十几支长矛一起刺过来,差点受伤,幸亏李鲲鹏仗剑出手,刺毙二人,方才相互扶持,退回阵后。此后他们见哪里危急,再上前增援一二。也全亏这二人往来如飞,锦衣卫的队伍尽管多次差点被突破,终究还是保持了连续,也没太多人陷入重围被杀。
叶正飞见情况不妙,带着几名鸟铳手上了路边房屋,趴在屋脊后面,对战线后面的敌军放了一阵排枪。接着又叫下面的人把子药装好了传递上来。如此一来,果然使敌军攻势稍缓。标营兵的弓箭、火铳反打过来,打得屋瓦当当乱响。然而这几支火铳的压制力太弱,敌人稍一回过神来,便又不管不顾地猛冲。反正一次齐射最多也就伤二三人,对千余人的标营,压根就是皮毛之患而已。不久,锦衣卫整体队伍步步后退,更有十余名标营兵也上了前面房顶,叶正飞等只得跟着后退。
只听得小衙内常守业在标营队伍中高喊道:“严鸿狗官,快放了我妹妹!”
不等严鸿说话,孙月蓉抢先道:“你妹子早被我相公摆弄服帖了,如今便是用鞭子抽都未必肯走,哪有放回去的道理?”她是绿林出身,骂街本来就讲究荤素不忌,虽是女流,嘴头豪放,却不输男儿。她对严鸿碰其他女人,原本是心里酸酸,但在这两军阵前骂出来,倒似觉得讨了个便宜。
就在此时,又听一阵马蹄声踏地而来。更有人高声吆喝道:“豪杰生在天地间,不怕地来不怕天,玉皇大帝山前过,也得送我买路钱!”这分明是绿林强盗的山歌。
紧跟着,不知是谁在撕心裂肺大喊道:“响马盗进城了!”旋即是一声惨叫,没了下文。又只听有人高喊道:“我听到娘们儿的声音了,娇滴滴的错不了,快往这边来啊。”
孙月蓉脸色一变。这分明就是山东绿林中人的行事做派,她如何认不出。只是济南为省城之地,城高壁厚,火器犀利。即使往日山东八十四寨合兵,也绝对不敢打省城的主意,怎么今天却有人敢来进城洗劫?
但听得马蹄声由远而近,让人闻之丧胆的响马贼,竟然是奔这面杀来。当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此刻锦衣卫以二百人抵挡一千多敌人,几乎所有兵力都在后队堵着街巷缺口,若是被响马贼再从前面一冲,那就是沸汤浇雪的灭顶之灾啊!
那些女子本就是从烟花之地中侥幸出来,一想到少时若是为响马所掳,所受耻辱,怕比之当日赏春阁内还要更加不堪,顿感绝望。不少人纷纷啼哭,更有人抖索着摘下头上的簪、钗,便寻思着要刺向喉咙,寻一个痛快。
“大家先别乱!”孙月蓉大声呵斥一声,然后道:“大家知道,小爷我原本是占山的,我爹统领山东八十四寨,身为绿林大当家。只要是山东地面上的绿林人,怎么也要卖我几分面子。你们别怕,小爷前面去看看,或许能讲几分交情。”
此时后队之中激战正酣,锦衣卫咬住牙关维持阵列,不被标兵突破。沈羽本想凭借一身武艺硬突进去,打开一个豁口,结果差点被叶正飞的火枪打中,此时不敢再盲目冲锋,而是指挥部众,轮番突进。
他武艺既高,听力也敏锐,更别说胭脂虎乱军中扯着嗓子大叫,自然被他听到。沈羽当即高声回叫道:“那丑婆娘别白费力气了!这一支人马乃是我白莲神兵,你去攀交情也是没用。乖乖束手就擒,我给你个体面的死法,不让这些儿郎们糟践你的身子就是。”
孙月蓉紧咬银牙,也不搭话,将常玉莲向旁一扔,便要向前猛蹿。不防被严鸿从后一把抱住,问道:“你要做什么?”
孙月蓉道:“自然是去跟对面的马队搭话。否则被对方骑兵一冲,咱们就全完了。”
严鸿道:“那也没有你一个人过去的道理,要去,咱两个一起过去。我身上还有招安的圣旨,说不定比你面子还要大上几分。”说着,他两人从队伍中间走到前排,至于身后的阵势,此时也顾不得了。
两人刚到前面,只听蹄声如雨,已经有马队从正面冲了过来。队伍中间,不少人手中举着火把,仿佛一条火龙,在这济南城中的街巷里蜿蜒不绝,看来人数不少。
孙月蓉将手中鬼头刀向地上一戳,大喝道:“小爷是飞虎山上胭脂虎!对面哪路山寨的朋友,先报个万儿!”
对面之人也是一楞。为头的一个,将马拉的近了些,仿佛是怕看不清楚,仔细打量几下,才道:“果然是孙家的丫头,我是你左叔啊。”
孙月蓉听到对方的声音,也听出了对方的来历,便问道:“莫非是左沉雷左叔父么,你们不在白牛峰上扎营,怎么到了济南府?”(未完待续。。)《。d9xs。 ; ; ;第九》
第三百七十九章趁人之危
那支队伍越来越近,严鸿定睛看时,方才当头说话的是个体格健壮的紫面老人,年约五六十岁,身后背着一对铁鞭,想必便是那什么白牛山的左沉雷了。这左沉雷听孙月蓉这番话,微微一楞道:“丫头,你说的这是啥话?不是你爹下的绿林令,让我们跟着你家当家的雷占彪齐聚济南,共举大旗么?你怎么反而跑到官兵那边去了?快,快把你身边那个狗官擒了,咱们一个冲锋,就灭了前面这伙鸟官军。”
孙月蓉怒道:“左叔,你糊涂了。我爹要是真传绿林令,那也得有绿林令旗,大旗您可曾见?雷占彪那小子骗你们的,他算哪门子的姑爷?小爷我的相公,喏,就是身边!”
这左沉雷为人粗鲁,脑子也不怎么灵光。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确实没看到过山东八十四寨绿林令旗啊。难道雷占彪敢假传盟主大令?
他又看向其他几家寨主。这几个寨主,有的早已经被雷占彪收服,有的脑子还不如左沉雷好用。有那么一两个脑子好使点的,也有自己的小九九,明知道里面有问题,却不揭露。此时听孙月蓉问出来,大家大眼瞪小眼,谁也没话说。
此时只听一人大笑道:“月蓉,你果真好见识,不过现在说出来不嫌晚了?”
但见一骑骏马从队伍中间跑到阵前,身后玄色斗篷,在夜风吹拂下,猎猎飘动。一双狼眼闪烁寒芒,嘴角带上一丝嗜血的笑颜。正是那青石冈的大寨主雷占彪。如今他不是前番在飞虎寨上那般急躁模样。而是面带冷笑。一双眼轻佻的看着孙月蓉,叫的又好声亲切。
孙月蓉对雷占彪素来全无好感,尤其如今严鸿就在身边,看了他这副模样,火气更大,怒道:“小爷的名字也是你叫得的?你把这些叔伯人马骗来济南,到底为的是啥?”
雷占彪却不理她,而是隔着锦衣卫的队伍。朝后面正猛攻的抚标营人马高喊道:“抚标弟兄们,且慢动手!这帮人如今成了瓮中之鳖,大家不用急在一时,且等我雷某几句话说完,再砍他们脑袋不晚。如果现在心急火燎动手,可就别怪雷爷反过去帮他们罗!”
此时双方在这街道上已经交战多时,锦衣卫固然已经是筋疲力尽,命悬一线,而抚标队伍也有不少伤亡,而且一时之间。无法突破对方阵线。雷占彪这支骑兵此刻杀到,俨然就是一支生力军。确实有左袒左胜,右袒右胜的实力。他若相助抚标营夹击,自然能将锦衣卫一举荡平。但他若反过来助战锦衣卫,有这大队骑兵裹挟下,抚标营虽不至于立刻就输,再要想擒杀严鸿,也没几分把握了。
这边抚标营的白莲教香主沈羽,对雷占彪这支人马到来倒是大致心中有数,只是没想到对方说好是援军,这会儿的态度却变的如此暧昧。虽然说兵贵神速,如今不能拖延,但他对雷占彪性情了解不多,不敢激怒对方,万一自己两方真成了火并,那就糟糕至极。而能镇住场面统筹全局的王左使及二位长老都不在,他自己又缺乏坐镇一方,统帅全局的能力。
因此上,沈羽只得心中一边暗骂这不识抬举的山贼,一边高声道:“既然雷爷有话,我等当然不能不给面子。不过雷爷,兵贵神速,别让这狗官拖延时间。”说罢,令部下暂缓攻势。然而利用这时间,他却悄然调派几队人马,往前面包抄。同时又将火铳手和弓箭手暗中准备,就算山贼真敢倒戈,自家也要尽量以一敌二,干掉严鸿。
眼看抚标营人马收兵整队,锦衣卫缇骑也抓紧这段难得的时间整合队列,抢救伤患。此时战事虽然暂时缓解,但局面并未改观。严鸿这支人马已经伤亡了四分之一,而且正好被包围在核心,前有响马铁骑,后有抚标叛军,便是想要并力突围,都难做到。更别说城门失守,即使侥幸突围成功,也无路可走。若不是他们没了退路,这种伤亡,早就让这支部队土崩瓦解。
双方战斗既停,街巷里又是一时沉寂。雷占彪看着严鸿,嘴边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道:“严钦差,别来无恙?在飞虎山上,你好大的威风,今天如何?青衫龙女那贱人呢,她怎么不来救你?实话告诉你,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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