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世蕃冷哼一声道:“小儿之见。我来问你,人若无足,如何行走?督抚以及方面官、亲民官皆是我严家的足,他们在地方上,既能为我严家赚银子,又能为我严家通消息。如果把他们都断了,那我们严家就成了聋子、瞎子,于地方上的事一无所知,遇事难以先做处置,反过来,这朝内的事也就不好办。更何况地方官与京官原本就不好分辨,督抚可以转入六部,京官也可以外放转任,你却要如何处置?你说京官就不用动,单动地方官,那前不久赵文华堂堂工部尚书,他算京官还是地方官?如何就惹得天子龙颜大怒了?至于买卖官职,这笔收入没了,又该从何处补上?实在是一派胡言!”
严鸿回头也发现自己这话说得挺傻叉的,硬着头皮答道:“孩儿的意思是,留下有本事的,驱逐一味阿谀逢迎别无所长偏又专一祸国殃民为非作歹的,至于有本事能任事的,倒是应当尽力保全。至于钱么,他日海贸一开,我严家只要拿出银两做本钱,还怕没了钱使?”
严世蕃又冷笑一声:“荒唐,蠢材!你以为这一班人脸上都写作‘有本事’‘无所长’,任你去拣选?你以为那有本事的便是两袖清风的,为非作歹的都是没本事的?鸿儿,我看你近来这几桩事务,做的颇有章法,怎么提这主意,却像是那听惯了评话的山野村夫一般,愚不可及!好比对皇上说,这国家政务简单得很,无非是用清官,除贪官。狗屁!你且说说,这被你烧死的山东巡抚刘才,他算个有本事的,还是个没本事的?你以为他若没有几分本事,只知道一为阿谀逢迎,就能做到山东巡抚?你以为这开私金,卖军粮的事,只要一心贪污,就能做得出来?蠢材,蠢材!再说开海贸,这八字尚无一撇,到时候究竟能赚几分利,都在两说,你现在却做起清秋大梦来了!”
严鸿被老爹劈头盖脑一阵痛骂,也自觉说得太白痴了,似乎被之前看的穿越小说毒害,拿着个名单,划分忠奸才庸,一一对照用的用罢的罢即可。真实的搞政治哪里这么简单。但是,在他心中,还是认为适当收缩势力是应该的。只是这个道理如何讲明白,他一时不好描述而已。
严嵩此时开口道:“莫要争了,这事却也要从长计议。单说济南这事,多半会让不少人心生二意,但终归也不怪鸿儿。换做老夫,也只能如此处置。至于以后的事么,事到了再做计较就是,不必非在一时争出是非对错。只是那白莲教匪首王玄却不可让他进京。我等也不知道他对刘才的事知道多少,若是刘才完全被他控在掌心,那恐怕严府的蛛丝马迹他也有一些。如此三法司动刑之下,他多半要招认出来,则颇为不妙。”
严鸿道:“爷爷放心,王玄身为魔教左使,位高权重,身份特殊。孙儿已经禀明天子,说明这一干妖人手段了得,非同小可,押解进京途中,万一有亡命徒前往劫囚,却难保贼人不失。还是在济南当地,将其凌迟处死,明正典刑就是。如今专门留下两名靠得住的总旗将其看押,任何人不得接近。”
严嵩呵呵笑道:“好好,鸿儿这一步极有见识。”
严世蕃忽然问道:“说起来,那王玄的家产,你到底贪墨了多少?”
严鸿心道:你这个独眼龙,果然贪财,就知道你准惦记着这个。他忙道:“孩儿不敢隐瞒,这份财产,孩儿从中隐瞒了将近一成。”
严世蕃知道这笔钱基数庞大,一成已经不可小觑。但是在他想来,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难道不该拿三成再说么?当下斥道:“废物!这一成有什么用?简直浪费了这难得的良机。”
严鸿道:“回爹爹,孩儿这钱财一半入了国库,剩下的大半入了天子内库,还有些用于各处打点,因此自家留下来的不足一成。回头孩儿就把册子奉上,请爷爷、爹爹点查。”
严嵩道:“鸿儿这事做的却好。东楼,欲壑难填,白莲赃款贪太多了,却也不妙。如今天家正为银钱发愁,鸿儿却把大批财货输入内库之中,有了这许多钱财,定能买天家一个欢喜。那些参劾鸿儿的本章,也多半无用。这一次进到严府的钱财,老夫做主,鸿儿留下一半。他也是要纳妾的人了,手中也该多留些银钱花销。”
严鸿大喜,赶紧磕头道:“多谢爷爷赏赐。”要知道,白莲教这笔财宝的额度,哪怕是其中不到一成,即使对严府也算是天文数字了。严鸿从这不到一成中竟然能分得一半,他就是严府所有人里面手握现钱最多的阔佬了。
严鸿磕完头,又道:“孙儿还有一事,想求爷爷和爹爹成全。”
严嵩道:“但说无妨。”
严鸿道:“是。孙儿想按照娶妻之礼,纳孙氏过门,让她着红衣,走正门,还望爷爷成全。”
他这话一出,严嵩的脸又有些抽搐。这位首辅老爷实在不明白,这个方才还很懂事的孙子,怎么瞬间又犯混了?书香门第,国朝相府,最讲究礼法规矩。这妻妾之分,怎可逆乱?像他这么搞法,等于弄的没上没下,这严重说起来可是要被御史参劾的。更别说上下颠倒之后,这家宅之内还能安定?
严世蕃却道:“小畜生,鬼花样忒多。这事反正是你纳妾,就按你的心思办。不过,你明天向陆炳述职时,把你这想法对他说明,要是陆文孚不干涉,爹和你爷爷这边你不用管。”(未完待续。。)
第四百二十六章老将出马
严嵩听严世蕃说同意严鸿这么娶妾,不禁一楞,心想儿子莫非也被传染了疯病,怎么也跟着一起犯二?但他看看儿子的脸色,随即也就明白了。严世蕃如今是有意促成陆、严两家联姻,严鹄已经另外定下富贵亲事,彻底没戏,严绍庆岁数太小,唯一的人选就是严鸿。早晚,严世蕃也要想法挤兑严鸿休妻另娶。
而这次像严鸿这样的折腾法,恰好就是给了正妻胡晚娘一记耳光。而以胡晚娘的性子,说不定就此忍受不了,来个一病不起撒手人寰也未可知。严世蕃过去一直想让严鸿休妻,严鸿却总是对胡晚娘说的山盟海誓的样子,让严世蕃无从下嘴。如今倒好,你自己娶个出身卑下的小妾,居然按正妻规格迎娶,却看胡氏还能呆的下去否?哪怕她不自己气得投井上吊,有这一遭,我看你们两口子也难再和睦。到时候再逼你这小畜生休妻娶陆兰贞,岂不美哉?
另一方面,顺带着也可以让严鸿未来的岳父陆炳就此事收拾他一通。而且根据以往经验看,陆文孚在收拾严鸿方面,倒是属于专家级别。这可谓是两全其美。
严鸿却未曾想这么多。他辞别爷爷、父亲,回到自家别院,先在晚娘和坠儿的陪伴下,泡上一壶香茶,摆上几碟点心干果,主仆三人借着淡淡的月光,品茶闲聊。坠儿看样子非常高兴,晚娘也一脸陶然。夜里,他与晚娘同塌而眠,说些下济南途中的话。听得晚娘时而紧张。时而轻笑。
这一刻。严鸿实在感受到这家庭的和谐。可是他也知道,这和谐是没法长久的。因此说了一阵之后,他又道:“晚娘,我去之前与你说的,这一趟要娶回山东孙月蓉。她不识字,你却莫欺负她。”
晚娘心中一直放不下的便是这件事,可是她心知自个如今完全没有能力阻止了,只得含泪道:“是。相公所说,妾身自当遵奉。回头那孙氏姨娘来了,我自当与她和睦相处。”可严鸿听来,这语调就跟马上要被逼着第一次接客的雏儿对老鸨低头的腔调一样。这事儿当然也怪不得晚娘,他只得不再提这事儿,与正妻相拥着睡去。
次日,严鸿早起,先到锦衣卫总衙门里,准备去向陆炳回禀这一番下济南的事。另外这一遭锦衣校尉伤亡不少,也需要报备。申请抚恤等项。虽则严鸿在离开济南时,已经从王玄的浮财里面走账。给锦衣卫都发了一笔厚厚的抚恤。不分官职高低,战死的每人一律给二百两纹银,受伤的根据伤势给五十到一百五十两,未怎么受伤的也给三十两。这个额度已经大大超过了国家的抚恤和奖励惯例,不过这是严大公子个人的恩典。国库里该出的部分,不要白不要嘛,省了给谁?
不过等严鸿到衙门,却得知陆炳此时入西苑未归。老相识慕登高慕老爷子,径直把严鸿让到自己的衙署里,泡上一壶香茶道:“严公子,这一遭你立下番茄功劳,封赏几日间便要下来,多半这次你便是锦衣堂上官了。倒时候有了自己的衙署,可别忘了到老慕这边坐坐,喝喝茶。”
严鸿忙笑道:“慕老说的哪里话。您是本卫前辈,在下对本卫规矩所知甚少,以后还少不了要麻烦您多多指点。”
慕登高道:“那是自然,老朽我虽然没什么本事,比你吃了几十年锦衣卫的饭,有些事眼里见了也就给公子你说一声。比如眼下就有两桩事,拖延不得。一么,陆大都督有一爱女,尚未婚配,坊间多有传闻,说与你严世兄交情非浅,这消息传出去,你让个闺女家还怎么嫁人?这种事,你难道还要等着女儿家开口?”
严鸿心下有点迷糊,这到底是陆炳烦请老慕出来说媒,还是这是他老人家自作主张?要是后者还好,要是前者,却有些麻烦。
看他沉吟不决,慕老爷子接着道:“我也知道,你与你那原配情谊不浅,可那又算个什么?这陆大都督的闺女,可不是撩拨完了,拍拍屁股就能走人的。老哥给你出个主意,你不如这样,先把你的原配休了,等与陆小姐完婚后,你再把你那原配娶来做小,左右不过是个名分,又算了什么大事?”
严鸿一听,我擦,老爷子牛叉啊。这不和为了买房子或者申请经济适用房时候,假结婚假离婚一样吗?不过,好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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